黃鶴樓 - 章之二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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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二

桐雨

Nov 21, 2017

457

8 Mins 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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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天雖猶猶亮，但也已沉下大半夜色，鶴仙居裡早就人潮滾滾，一位面色俊朗的青年推開門，眼神在室內搜索；那人身著一襲湖水綠的長袍，如墨池般的雙眸映著鵝黃色的燭光，燦閃閃好似星空。良久，終是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小二，溫碗酒和一碟小菜來！亅青年聲雖不大，卻穩穩傳入店小二耳中，使幾名略諳武功的江湖豪客暗暗叫好。

「好嘞！亅聽聞小二的回答後，青年悠哉拿起原先掛在腰間的摺扇搧風，看來興致頗高。

「這位客官，你點的東西來了！亅隨著碟碗聲，香味撲鼻而來，而酒還蒸騰著。

「好酒！亅豪飲一口，青年忍不住讚道，將三十來枚銅板擺在桌上「果然鶴仙居的酒就是不一樣！亅

「客官滿意的話，下次多來啊！亅店小二收了錢，笑道「連敝店不成文的規舉，人客都注意到了，您真細心！亅

只給銅板不給銀兩，是鶴仙居體諒一般黎庶生活本不豐足，怕見了達官貴人的闊綽而自慚形穢，故多數店小二只收銅錢。但一切都僅僅止於不成文的規定，於是這名青年的舉動獲得他的好感。

「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亅青年並不怎麼在意，便自顧自朝窗外看風景去了。只見太陽已落入對面山頭，但仍將浮雲染上一抹溫吞的橙，然後逐漸轉為深沉，直到深紫化去最後的鮮明，吊著的燭燈彷彿才亮了起來，而夜色更將地處半山腰的仙鶴居襯托得別有韻味......

「......敢問閣下可是青絲公子柳銷然？亅陌生的聲音打斷青年四周的沉默。

「鬼秀才林琅，見過見過。亅青年輕輕一揖，承認自己的身分，等待對方開口。

「舍弟前幾日無故得罪淬毒門，而臥病在床，尋了幾個大夫全不見效......亅面色憔悴的中年男子努力勾了勾嘴角「還盼公子能救救舍弟，贈品什麼的都好談......亅

「久聞鬼秀才大名，今日終得一見果然堪稱江湖豪傑，而令弟好大能耐！連淬毒門也惹上了。亅語氣多是揶揄，柳銷然順勢飲下一口酒。

淬毒門並非什麼萬惡所在，只是其下手狠烈無比。此派顧名思義以煉毒為大宗，但門下弟子的武功竟也不比江湖上以武術聞名的各派差，實為難得評價兩極的派別。

「總不會是令弟拈錯花、誤惹草到門下弟子的妻小吧！亅

「魔教妖女蠱惑眾人，舍弟不過......亅林琅雖面色尷尬，但語調卻是振振有詞，令柳銷然忍不住抬手制止對方

「久聞鬼秀才府上藏有當年書聖王右軍散落四方的墨寶之一，不知可否割愛？亅眼神隨意往窗外掃去，他不由得發怔，又旋即笑吟吟看向林琅

「......寒舍恭候青絲公子光臨。亅掙扎良久，終是諾了這樁交易。

柳銷然豎起一根手指道：「一旬。一旬後自會登門造訪。亅

「還請公子即刻啟程！亅鬼秀才聞言終是微慍「舍弟病況嚴重，起由得半分拖延！難不成是公子懷疑墨寶的真偽？亅

「一旬，是我一貫開出的時間。倘若令弟撐不了，便是淬毒門鐵了心要他命，怕是神仙也難挽回！亅雖然他仍帶著笑，但幽幽目光此刻如同火炬，散發著凜然不可輕視的氛圍「當然，如果一旬之前，閣下已另請高明，便算我吃悶虧。亅

林琅直待他收回目光，才驚覺冷汗早濕透全身，登下也不由多想，行個禮後即匆匆離去。

待他走遠，柳銷然面上笑意不變望向門口，微微提高音量，對著正躬身擠進鶴仙居的老人道：「老伯，你也來啦！亅

老人卻如未曾聽聞，尚在四處張望，柳銷然只好再說一次，老人才緩緩踱步而來，沉穩的步伐竟似練武之人！

「感謝你啊！年輕人。亅入坐後，老人喚來店小二，要了壺熱酒和一盤醃菜。

「再熱三個燒餅，我作東！亅青年對眼前老人笑道：「老伯，鶴仙居除了酒以外，就屬燒餅最有名啦，你倒嘗嘗。亅

「老人家咬不動啊！年輕人自己留著吃吧！」老人擺擺手「看看你，瘦的像根竹竿似的，別人還以為咱京城鬧饑荒呢！亅

「老伯在外遊歷說書，也很少吃過正餐吧。亅瞥見說書人肩上的大行囊，大約猜得出老人是飄盪江湖的遊士。

「那就多謝了。亅

「來呦，祝客官用餐愉快！亅雖非什麼鐘鼓饌玉，但上桌的也稱的上佳餚。老人自懷中拿出銅板，便仰首飲酒，動作頗為怡然自得。柳銷然見此，也不打擾老人雅致，豎耳聽著鶴仙居裡自市井小民到江湖豪客的對話：

「阿劉家的雞又被偷啦......」

「是啊，他老婆可罵得兇了......亅

「......義兄這回北行，是要去找斷塵劍吧？亅

「那柄好劍，偏偏給顏誓雪那小人給糟蹋，唉......亅

「可不是嗎？都怪淬毒門主心太軟，放他弟弟在外惹事。亅

「......亅

「老伯，相逢便是有緣人。我正想這故事的結尾，就遇著你，豈非天意？亅柳銷然見說書人吃得差不多了，便興致勃勃的發話。

這故事誰沒聽過？但能說得如此傳神的，又有幾人？

「那好吧！老夫便從後半段說起，年輕人可別再漏聽啦！亅說書人喝口酒潤潤喉，續著將故事說完：

「後來那隻黃鶴留在牆上，姓辛的東家只消拍拍手，鶴便自牆上飛出，展翅飛舞，令人為之驚艷。

不久，這消息廣為流傳，哎呀！登時酒樓高朋滿座、人滿為患啊！亅

「那老人真非比尋常，哪有畫個畫還會活起來的道理！亅柳銷然感嘆。

「可不是！令東家最為訝異的，白吃白喝的老頭兒竟是八仙之一的呂洞濱他老神仙下凡......唉呀，那是後話了！」說書人說的口沫橫飛，也不怪柳銷然插了話，清清嗓子拉回正題：「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三年，或許是五年，某個大雪紛飛的夜晚，又是那個頤指氣使的聲音：

『來呦，送上最好的酒來！』

辛東家一聽，可不就是那位老人的聲音嗎？當晚賓主盡歡，煞是盛情。

酒足飯飽之際，老人眼看酒樓生意興隆，滿意笑笑，道：

『我本自凡間聽聞有家酒樓的東家慈愛爽朗，便下凡來探探真假，想不到普天之下竟真有如此仁慈之人！』

辛東家暗吃一驚，難不成是碰著仙人了？思量之餘也不大話，只謙道：

『四海之內為一家，江湖闖蕩難免周轉不靈，我也只幫了點小忙罷了。』

老人大笑，眼神甚是溫和：

『眼看近幾年這酒樓生意扶搖直上，也算我報恩有成，接下來的路，還需靠你打拼！』

語畢，老人拍拍手，仙鶴便自牆飛出，而牠此次並未即刻起舞，只略伏身子，後者從容躍上鶴背。東家來不及看清那瀟灑身影，卻覺陣陣涼風刮過，一回神，哪還見什麼老人和鶴？只聽聞擊翅格格和宏亮的笑聲漸去漸遠，迴盪在山豁之間，久久不已......」

說書人的雙目在昏黃的燭火下爍爍亮眼，就好似在雞皮鶴髮間閃著年輕的光輝，那般清澈、那般有神。柳銷然愣了許久，一聲笑便如爆開的燈芯：

「哈，妙極！妙極！聽來真是回韻無窮！須臾片刻，什麼都變了，但又似什麼也不變啊！」

「慢著慢著，故事還沒說完哩！」幾口黃湯下肚，說書人被稱讚，自是神采飛揚、眉飛色舞「後來，辛東家為了紀念那位仙人，便將酒樓取個極為雅緻的名，也就是聲名響徹古今的黃--鶴--樓！」

說書人以指蘸酒，邊說著話邊在桌上寫道：「後來有首詩是這樣寫的，老夫自覺不錯，年輕人你將就著聽吧：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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