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陽明山上,我們先逛了最高學府一圈,接著又往山上騎去。一路往上,我們找了一個涼亭略做休息,太陽已經逐漸下山了!
「夏天到山上最舒服了,不像山下都是廢氣,又熱又黏的。」
「是啊,只是…屁股好痛喔!好久沒坐這麼久的機車了!哈哈!」
我不好意思的承認,一面左搖右晃的伸展四肢。
默默的看著夕陽西下,雖然我現在已經克服了「懼男症」,可是我依舊從不覺得跟男生在一起會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可是面對這個子靖,卻不會帶給我壓力,跟他在一起居然可以這麼輕鬆,輕鬆到就像是跟同性朋友一塊似的。可是比起同性朋友又可以少點戒心,不用顧慮到女孩子敏感的情緒。就算像現在這樣,處於沈默之中的兩人也不用刻意找尋話題來填補空白。
來來往往的車輛逐漸多了起來,黑暗中子靖的側影隨著車頭燈的移動,忽隱忽現的出現在眼前。我竟然開始想像自己跟他成為男女朋友的可能性!
「我們下山吧,不然陽明山上夜晚可不平靜,我還不想被抽戀愛稅呢!」
戀愛稅?我們?開玩笑的吧?
「你想循原路回去,還是從另一頭繞下山?只是你得有心理準備,屁股可能又得痛一次囉!」
「好啊,就走另一頭吧!」我不假思索的答應了。管他屁股痛不痛啊,好久沒有這種好心情了呢!只是,另一頭是那邊啊?
「另一頭是那邊啊?」
「金山。有點遠喔!確定的話,就往那裡去囉!」
「金山,嗯,完全沒有概念,反正你最後會把我送回公司前面就對了吧!我是大路痴啊,我一直到大學一年級都還不會從台北火車站坐公車回家呢!還要勞動我爸載我,不然我真的會迷路在忠孝西路。」
「那是你沒有認真的在認路吧,你應該很好命,出門都有爸爸載,大概也沒有住過校吧?」
「是沒有,國小、國中不用說啦,走路就到了!大學也是一班公車就到了,甚至連上班之後,我也都是找走路可以到得了的距離。還真的沒有離家超過方圓十里吧!」
「關於這點,我的經歷就比你豐富得多了!」
這下終於可以換人聒噪了吧!
「我父母在自己經商之前,並沒有固定的工作,媽媽一直是家庭婦女,而我爸爸則是因為家庭因素,必須常常到處搬遷;而我們小孩,當然也必須跟著四處轉學,常常好不容易認識的朋友,不到幾個月又要分開了。」
「年紀比較小的時候還沒有感覺,可是某一天,我突然發現,自己居然完全記不得我出生而且生活最久的地方;從那時候開始,我逼著自己用最快的速度認識環境認識每個人,我很怕會忘了朋友,忘了我曾經交過的朋友…呵呵。」
子靖笑了幾聲
「其實,我應該是怕這個世界上將會沒有人記得我吧!」
聽著黑暗中呼嘯而過的車聲,一面聽著他講述自己小時候的經歷,我很自然的把臉伏在子靖的背上,雙手也放鬆了,不再緊緊的抓著後座把手。
摒絕了迎面而來的涼風,耳裡只傳來子靖規律的心跳及說話聲。
原來說話聲可以透過人體傳達共鳴。
子靖停頓了一會又繼續說。
「可是,人真的蠻奇怪的;我以前一直不願意承認我怕被人遺忘的事實,後來當我發現這個原因之後,我反而變得退縮,變得不願意隨便結交朋友。反正,到頭來還是要分別。」
原來子靖的心態是來自於這樣的一個情況,我突然有個衝動想緊緊的抱住他,只是終究還是假裝像個哥兒們似的用力拍了拍子靖的肩膀。
「原來你的故事也挺動聽的嘛,而且你還很有說故事的天分呢!看來每個人的背後都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的確是真的咧!」
我故做輕鬆的笑著說。
「是啊,我還是第一次這麼直接的跟一個人分析自己的個性呢!還真有點不習慣!一點也不像我!」
「你的故事讓我想起一個老師跟我說過的話。以前,我非常討厭照相,每一張照片幾乎都是板著張臉,活像被人倒會幾千萬一樣,更別說獨照了。當時幾乎每個同學都趕流行跑去拍藝術沙龍照,全班沒有去拍的大概用五隻指頭都數得出來。我當然就是其中一個囉!」
「為什麼討厭照相?」
「其實我對美醜的啟發非常慢,我在大學之前幾乎從不照鏡子!所以對於自己的長相,我既不討厭也不喜歡,照理說應該不會討厭照相才對!」
「嗯,那是為什麼呢?」
「我想,是因為我對於自己個性上的徹底厭惡吧!哈哈!我討厭自己的個性,反應出來,變成我討厭照相。」
「所以我養成一個習慣,常常在拿到照片之後,就當場撕掉。直到那個老師跟我說:『現在你們覺得很醜、很難看的照片,等到你到了老師這個年紀,你就會發現,青春本身就是一種美。為自己留下一點記錄吧,不要輕易的抹殺掉所有可以證明你曾經存在的物品。』」
「從那次之後,我才沒有再撕照片。」
「那現在你到了你們老師那個年紀了嗎?哈哈!」
「差不多了吧,不過主要還是心態問題!現在回頭看看以前的照片;那種笑容,真的是現在不會有,也追不回的!雖然大家都說我跟以前一點都沒變,我想只有自己知道,真正的變化在哪裡吧!」
我一向喜歡騎機車勝過開車,因為騎車可以享受迎面徐來的風,雖然也是得承受風吹日曬雨淋之苦,可是迎著風,閉上眼睛,享受大自然的洗禮,卻是我捨不去的堅持。
就在這個晚上,我才發現,原來我們是這麼的天差地別,只是互補似乎比同質性來得有更高的吸引力。
我喜歡吉普車,他以後想開拖拉庫;我討厭網路無所不在,他害怕手機總是不響;我放假愛窩在家裡,他則喜歡往郊外跑;唯一的相似處,就是我們都對流行音樂免疫!他從不上KTV,而我到現在對新歌的定義還停留在張學友的『吻別』!
迎著風,兩個人的距離因為彼此間的相異與相似度,一下子拉近了不少,原來夏夜晚風也是會讓人透心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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