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二天的時間,對我來說卻似漫長永無盡頭;每天打開信箱、即時通的心情只能以忐忑兩字來形容。真的就像廣告詞所宣稱的一樣,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每當又看到一封信躺在信箱裡,從收信到閱讀,不過短短幾秒的時間,我的心情就像等待放榜的考生一樣,既期待自己能考上父母心中的第一志願,但心底的一絲小小聲音卻又盼望著能隨心所欲選擇自己喜愛的科系。
『阿悠:
經過這二天來的長久思考以及書信往返,我希望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們當面說清楚,好嗎?不要再躲著我了,也不要因此覺得我是個死纏爛打的傢伙,今天中午我等你吃飯。
子靖』
這幾天我的確刻意躲著子靖,我好怕自己會被他那些詞語所感動,而改變了自己的決定;更害怕自己會因此而再度受傷。
為什麼你不就這麼放手呢?對我們都好啊!
還是相同的松山機場,為什麼我要把這裡變成回憶往事的傷心地,這裡應該只有我美好的回憶啊!
「我想了很多,很久。就像我寫給你的一樣,只是目前,我只能說,你還能給我時間,給你自己機會嗎?」
「機會?受傷的機會?等你將來飛黃騰達了,甩掉我的機會嗎?」
我突然變得殘忍。
「我可沒辦法像李安的老婆一樣這麼賢淑,當一個在成功男人背後的無聲女人;誰知到我的投資標的到底正不正確?將來能不能獲利了結?他的投資報酬率…」
「聽你這麼說,我根本不應該再為自己辯解什麼!其實我今天站在這邊已經徹底的違反了我自己的原則,我把自己搞得像一隻死盯著腐肉不肯離開的骯髒蒼蠅!我放棄了自尊,只為了找到真正的答案!」
我現在才發現,子靖的眼裡佈滿了血絲,額頭冒出細細的汗珠,太陽穴旁邊的青筋也在為主人忿忿不平的跳動著;為什麼我還能在這種關鍵時刻分心?還有,我是腐肉?如果是平常,我一定會馬上回擊他!
但是,我清楚知道如何讓一個壓抑怒氣的人達到盛怒的極致,那就是不讓他有發洩怒氣的管道!我開始保持沈默。
「你為什麼不說話?」
最後他會怎麼對我呢?罵粗話?開扁?我居然這麼平靜的看著眼前這個因為我的態度而幾近失控的男生!
子靖看著沈默的我,開始走到不遠處的樹叢裡。
背對著我,背對著光影;我只能看到他上下起伏的肩膀!
他在哭嗎?還是只是幾個深呼吸,企圖讓自己的情緒回到控制中?
為什麼你不反過來數落我的缺點?為什麼你不直接攻擊我的罩門?為什麼你要讓我這樣殘忍的對你?
「你又怎麼知道離開我是對我好,你可以決定自己的方向,可是請不要把我的一併代勞!從員工旅遊那天開始我就知道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想要的人!」
子靖走了回來,他眼裡的血絲越來越多了,可是他的青筋已經被撫平了,額頭的汗水也被蒸發了。
「抱歉,我沒有權力要求你一定要愛我,我剛剛失控了!只是,既然我們倆還能站在這溝通,呵,其實是我一個人在唱獨腳戲吧!」
「我還是決定把我心裡的話說給你聽!」
子靖的眼光眺向遠方,他從此再也不會正眼看我了吧!
我的心,有如瀕臨死亡正在接受電擊般,雖然接受了刺激,卻沒法做出反應!
子靖開始訴說他之前的第一段戀情,一段他辛苦維持了六年的純純愛情;幾近六年的暗戀,開始於對方要移民前一個月,也終止於對方移民之後。
「當他出國的那天,我一個人漫無目的的騎車亂逛,後來不知道為什麼騎到指南宮。在那裡坐了一個晚上之後,我跟呂洞賓發誓,這輩子我再也不要喜歡上任何一個人,直到我遇見你。」
「呵,我以後再也不會隨便發誓了,真正的考驗總是伴隨著誓言而來。」
「你知道我對幸福的定義是什麼嗎?就只是能夠跟一個自己真正喜歡的人每天在一起。說出來也許你不相信,就算像我們現在這樣隔著一張椅子的距離,我也能聞到你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種家的味道!」
「你有真正愛過嗎?就算是你那個無緣的小情人?我不懂得愛人,不知道怎麼付出才不嫌少,怎麼拿捏才不嫌多!我的戀情總是莫名所以的無疾而終。」
我終於開口了。
「每次跟你吃飯,總覺得特別好吃,因為你總是很快的把所有東西吃得乾乾淨淨。而我,每次總拿不定主意要吃什麼,好不容易決定了,也常常覺得別人碗裡的東西好像比較好吃。」
「那是你還不確定自己到底想要什麼。可是我不一樣,我從很早之前就確定自己的方向了,而你,是我現在最大的目標。」
「是啊,我總是作些讓自己後悔的事,雖然我從不承認。而且,這麼多年來,我早已經習慣一個人的日子,也許無趣,也許平淡;但是我自由,也許是自私吧,我不需要去take care另一個人的感受,我只需要照顧好自己。你不能瞭解那種感受,年紀越大,不必要的堅持跟原則就越來越多,我不想因為某人而改變自己。」
「我有要求你改變什麼嗎?在我眼裡你是接近完美的,雖然沒什麼神經,有時候會跟我鬧脾氣;可是我知道,你只對我這樣,不是嗎?」
「你知道為什麼你總是沒有辦法好好的談感情嗎?」
「因為我眼高手低,明明自己條件也沒多好,卻總是癩蝦蟆想吃天鵝肉。」
「不要貶低自己。你最大的致命傷在於你令人望而生畏;你總是太過認真、過於執著又太有主見,連說起話來都一板一眼。你期望與眾不同,卻又害怕鶴立雞群。所以,你拒絕所有對你示好的人。」
「從小,我就擔任保護者的角色。小時候總是我保護姊姊,小時候的照片,我總是穿著褲子,拿著刀槍,擺出無敵鐵金剛的pose,而姊姊的照片總是穿著小裙子,依著小花,漾著可愛的笑容。我唯一一張拿著洋娃娃的照片還是一個斷了一條腿的髒娃娃。」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遺憾或是抱怨過,只是一直到長大以後,我仍舊維持這樣一個形象,一個不容許自己軟弱的形象!我還清楚記得,國中時旅行,遊覽車走在九彎十八拐,一個不小心前輪掉了下去,卡在路邊,整車的女生驚叫連連,只有我張開雙臂,環繞著身旁的兩個朋友。」
我開始慶幸周圍的燈光是如此的晦暗不明。
「這也是我喜歡你的原因之一。你還記不記得上次我們去看電影,遇到一個中年男子纏著一個國中還是高中女生?當時的你也是這麼義無反顧的幫他解了圍,雖然後來他叫你阿姨,把你氣得半死。」
「他應該叫我姊姊吧,我救了他一命耶,嘴一點都不甜,早知道就不幫他了!」
「哈哈,看,你又開始鬧彆扭了吧!」
「不過當時要不是有你站出來撐腰,那個變態應該也不會這麼輕易就離開。」
「你的正義感可是女孩中少見的呢!」
我突然轉過身去緊緊抱著子靖,把臉埋在他的胸前,一股暖暖的味道刺激著我的嗅覺。
「以後這種事就交給我來做吧!」
我的眼眶好熱好熱。
子靖的手環抱著我,他把鼻子埋在我的頭髮裡輕輕的摩擦著。
「講好久,我好累又好渴。」
「那我們找個地方坐,好嗎?」
「好,我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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