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維洛覺得自己似乎短暫的失神了,而他一回過神,就發現以利亞正盯著他看,兩人三隻眼眼神相交,盯得他有點尷尬,於是先開口打破了沈默:「你剛剛是不是說你知道我被控制的原因?」
羅維洛雖然沒見以利亞的表情有什麼變化,但他總覺得眼前的人看起來像鬆了一口氣。
以利亞只說出了一個名字:「戴柏克洛伊。」
戴柏克洛伊?羅維洛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然後很快的一個充滿威嚴氣場的銀白身影出現在他的腦海裡,當時慘烈的交戰記憶也隨之浮現。
「你是說瓦格瑞恩之主戴柏克洛伊?」想起當時在精神空間裡的那個黑色人影羅維洛還是有些心有餘悸,手心冒出了些冷汗。
「不然還有哪個戴柏克洛伊?那傢伙現在還在你的體內,剛才的戰鬥也是他看不下去才跳出來幫你的。」
聽到精靈王戴柏克洛伊寄宿在自己體內羅維洛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但他聽到了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那是一個平穩又充滿威嚴的聲線,說著:「竟敢稱呼我為『那傢伙』?真是無理。」
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的羅維洛驚叫了一聲,他用有些驚恐的眼神看向了以利亞,而以利亞看見羅維洛的反應也是一臉詫異。
「你叫什麼叫?」
「你沒聽到嗎?」羅維洛反問,而他很快就意識到是怎麼回事,盡快冷靜了下來,說:「精靈王在對我說話。」
「那他說了什麼?」
就在羅維洛還在猶豫是不是該把那句指責對方無理的話說出來時,耳邊又傳來了戴柏克洛伊的聲音,說道:「少年,讓這魔人之子跪下。」
羅維洛連忙搖頭拒絕:「我不敢。」
「什麼不敢?」以利亞挑了挑眉,然後他想通了,笑著搖了搖頭,說:「看來那位尊貴的王在給你下指令呢,怎麼了?是讓你給我個教訓嗎?」
戴柏克洛伊再度發號施令:「你不用害怕他,殺了他對我來說不過是輕而易舉。」
可是我不想要殺他啊。羅維洛在心裡吶喊,即便他知道摀住耳朵也阻止不了戴柏克洛伊與他說話,但他還是抱住了頭,小聲地呢喃:「不要逼我。」
「真是可憐。」以利亞走進羅維洛,撥開了對方抱著頭的雙臂並捧起他的臉,看著他不知所措臉,說道:「尊貴的精靈王居然如此欺負人類的幼子,您作為統治者的高尚情操去哪了?」
以利亞垂著眼擰著眉毛、故作同情的臉讓羅維洛看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他抓住以利亞放在他臉上的手,請求:「以利亞,我求你,你不要再挑釁他了。」
這回以利亞總算是要放過羅維洛了,他拍了拍羅維洛的臉頰並抽回了手,提醒道:「現在你知道原因了,記住,你以後可別像現在一樣慌張,擁有強韌的精神才能才能好好掌控自己。」
「那我以後該怎麼辦呢?」羅維洛也明白現在慌張也無濟於事,但是要他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接受有另一個靈魂與他共享一個身體還是有所困難。
「別擔心,你以為戴柏克洛斯活了多久?不管他看到什麼都能處變不驚當然也不會多嘴,就算你晚上獨處的時候做了什麼,或去找哪位小姐廝混,我想他也會當作沒看到。」
以利亞的話讓羅維洛不禁漲紅了臉,連忙辯解:「我才不是在擔心這種事!」雖然嘴上這麼說,但的確被以利亞這麼一提後他也變得十分在意。
看羅維洛的反應十分有趣,以利亞忍不住再度強調一次:「喔?所以你不在意那些?」
「也是在意,不過⋯⋯啊啊!」羅維洛懊惱的抓了抓頭髮,把自己的一頭長髮弄得一團凌亂,有點惱羞成怒的喊道:「那不是重點!」
開完玩笑的以利亞恢復認真的模樣,說:「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是我們拿戴柏克洛伊沒輒,就連我也想不到辦法在不傷害到你的情況下把一個千年精靈王的靈魂從你身上剝離出去。你只能和他共存,但我想這應該沒什麼壞處,畢竟戴柏克洛伊現在還算神智清醒,他不會害你,而在你有危險的時候,他或許還能救你一命。」
「他說得沒錯,你不用有太大的壓力。」戴柏克洛伊此時也難得附和以利亞。
「好,好,我知道了,不過我還是需要一點時間接受。」羅維洛擺了擺手後退了幾步,表示現在不管誰說了什麼他都暫時無法消化了。
以利亞看羅維洛往客房的方向要離開,便要他站住:「留步,不想聽我說話的話就去打水,上次你們在浴室泡澡把我的儲水都給用完了,給我去跟其他人一起挑水回來補。」
「什麼嘛,我以為你可以用什麼魔法直接補充呢。」羅維洛心裡還有些混亂,順著以利亞手指的方向找到了水桶,提起水桶時他忍不住小聲的嘟囔。
「可以啊,但我明明有僕人可以使喚,我幹嘛花那個力氣?」以利亞微微一笑,說完便轉身上樓。
看著以利亞搖曳的黑色長大衣衣襬消失在樓梯間,羅維洛才嘆了一口氣,提著水桶離開了屋子。
來到了戶外,羅維洛就看到正提著水桶的其他人,為了以防夜間視線不佳而不慎落河四周都用發光石點亮了,羅維洛方才激動的情緒被濕涼的空氣冷卻了不少,他深吸了幾口氣後加入打水的行列。
「啊,羅維洛。」看到羅維洛出現,芙爾瑪朝他揮手,接著露出擔憂的表情詢問:「你還好嗎?」
「沒事,死不了。」羅維洛這句話不只在安慰他的夥伴們,同時也在安慰自己。
而格瑞欽馬上就意會到這句話背後的意思,說道:「這樣聽起來,似乎是不太好。」
「其實很難說到底好不好,有好有壞,但我需要一點時間冷靜一下。」羅維洛苦笑道。
「冷靜一下嗎?收到!」芙爾瑪說著,端起了手中裝滿河水的桶子,往毫無防備的羅維洛身上潑去。
芙爾瑪的臂力不容小覷,那水打在羅維洛身上的力道就像是一技扎實的拳擊,加上河邊石頭上的藻類滑溜,他一個沒站穩就摔進了河裡,好在河水不深,跌坐在河裡時水位只到他的腰部。
「做什麼啊?混蛋!」羅維洛朝著芙爾瑪大罵,抓起掉落在一邊的水桶準備反擊。
「是你說要冷靜一下的耶,我不過是幫你一把。」芙爾瑪一手勾著水桶,一手插著腰,面露得意。
而就在羅維洛剛站起身,把桶子裝滿水後,又一桶水從他的頭上澆了下來,羅維洛抬頭一看,一個水桶正漂浮在他的頭頂正上方,他往河邊一看,看到了緹艾正擺著漂浮咒術的手勢。
「芙爾瑪的方法雖然粗魯了一點,但她也是想幫你嘛,別想對她亂來喔。」每次都會站在和芙爾瑪同一陣線的緹艾這次依舊幫著芙爾瑪說話。
「喂,你偏心的太過分了吧?」緹艾是隊內唯一的魔法師,羅維洛身為戰士的尊嚴並不允許他對緹艾作出攻擊行為,於是只能不甘心的用口頭反擊。
「好啦好啦,別生氣嘛。」格瑞欽也跳進了河裡,他走到羅維洛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從羅維洛手中拿過水桶,而正當羅維洛以為格瑞欽要從中調停時,他就不客氣地把那桶水潑在羅維洛的臉上,一邊憋笑一邊說:「你看,很有用不是嗎?那愁眉苦臉的樣子,現在都被沖掉了。」
羅維洛抹了一把臉,張開眼睛,看到了緹艾捂嘴輕笑和吹著手指口哨的芙爾瑪,還有格瑞欽正在逃跑的背影。
羅維洛毫不猶豫地朝格瑞欽的方向追了上去,一邊大喊:「我可以不跟芙爾瑪和緹艾計較,但格瑞欽・夫林,我一定要教訓你。」
雖然羅維洛的敏捷程度並不及機動性高的弓箭手體質,但格瑞欽總歸是不可能在漆黑的森林裡逃一輩子,於是最後還是被羅維洛逮個正著,他狠狠的把格瑞欽的頭壓進河水裡。一旁同樣在打水的蘭德斯看著打鬧的四人小隊,忍不住抱怨道:「吵死了。」
芙爾瑪聽到了蘭德斯的怨言,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道:「如果羨慕我們感情好可以直接說沒有關係喔。」
「哼,幼稚又野蠻。」蘭德斯扭頭就走。
「幼稚野蠻才有趣啊,不懂享樂的傢伙。」芙爾瑪不再理會蘭德斯,轉頭對還在河中纏鬥的兩名男性隊員喊道:「別玩了,趕快把水拿回去,我要回去吃晚餐了。」
被芙爾瑪一提醒再加上方才戰鬥造成的腎上腺素退去,幾人這才感覺到飢餓。羅維洛放過格瑞欽,重新把桶子打滿水,跟著芙爾瑪回到屋內並將水倒進儲水處,而就在四人回到客廳時,卻看到了不可思議的景象。
客廳的長桌上居然放著晚餐,而從碗裡升起的白煙看來,還是剛做好的狀態,而在少年們震驚的同時以利亞從廚房走了出來,對他們說:「辛苦了,坐下吃晚餐吧。」
「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這麼好心?」羅維洛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以利亞。
以利亞則用他平時那種淡然的口氣回覆道:「別那麼多廢話。」
飢餓感讓幾人沒有閒功夫懷疑,快速就座,但就在看到那碗裡那淺黃色濃湯及聞到了熟悉的香味時,對氣味相當敏感的芙爾瑪滿上反應了過來,對夥伴們喊道:「等一下!不要動!」
芙爾瑪激烈的反應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而此時以利亞走到芙爾瑪的身後,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輕聲的,用略帶讚許的語氣對她說:「我還特地改變了湯的顏色,你光聞味道就發現了嗎?真是敏銳的孩子。」
「就知道你不會這麼好心,惡魔!你是惡魔!」芙爾瑪咬牙切齒的罵道。
「的確,魔族,惡魔,感覺也挺像的吧?」
此時羅維洛也猜到了,他盯著眼前的濃湯,講出了那個令他恐懼的推測:「這該不會,是之前的⋯⋯」
「你想的沒錯,這是摩塔絲的濃湯。」以利亞用輕柔的語氣說著:「你們該不會認為我會真的自己乖乖喝掉整鍋湯吧?不是有句話這麼說嗎?『好東西要和好僕人分享』對吧?」
「對不起,我是壞僕人,請不要跟我分享。」芙爾瑪可憐兮兮地說。
「別擔心,我可是有好好的做了保鮮,狀態跟剛煮好了沒兩樣。」以利亞無視了芙爾瑪的求饒,自顧自的解說:「裡頭可是加了波農野鹿的血和一些對魔力穩定有幫助的藥水,對身體很好。」
羅維洛實在不想再吃一次這種食物,他想要拿取自己行囊裡的乾糧充飢,卻發現自己的下半身被某種黑色的絲線給纏住動彈不得,這是以利亞曾經對他們使用過的法術,今天居然又見識了一次,這讓他忍不住指責道:「居然用這種方式報復,太幼稚了吧?」
「你愛怎麼說無所謂,浪費食物是不好的,在吃完之前我是不會放你們離開的。」以利亞邊說邊將蘭德斯面前的濃湯端走,換上了一籃普通的麵包,說:「你不用跟他們一起負這個責任。」
看著芙爾瑪絕望的臉,緹艾忍不住發聲了:「稍等一下,以利亞先生,你仔細想想,其實並非是我們害您要被硬塞這鍋湯的,而是摩塔絲祭司的決定。」
「你們早該把這鍋東西喝掉了,而不是讓那女人有機會被這鬼東西塞進我嘴裡。」以利亞此時也失去了耐性,他豎起了兩根手指,說:「少說廢話,我今天心情不錯,我就給你們兩個選擇,一是你們自己動手喝掉,二是我用魔線吊著你們的手,像操縱傀儡那樣喂你們吃。」
在以利亞的脅迫底下,最先動手喝湯的是格瑞欽,他對這味道並沒有任何意見,在他眼裡,這只是一頓免費的晚餐,難吃也無所謂;第二個開始用餐的是緹艾,雖然不樂意,但也只是微微皺著眉頭咽下去;而最後羅維洛和芙爾瑪交換了一個視死如歸的眼神,帶著快要哭出來的表情開始享用他們的晚餐。
而蘭德斯,他完全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帶著疑惑而又崇拜的眼神一邊看著以利亞,一邊啃著手中的麵包。
「那個,以利亞先生,麵包非常好吃,小麥的氣味焦得恰到好處,奶油香而不膩,裡頭的果乾是蓓蕾果嗎?略帶鹹味,和麵包本身微微的甜味搭配簡直是相得益彰。」
「你給我閉嘴啦!」芙爾瑪與羅維洛異口同聲的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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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相隔五年,我決定繼續寫這篇小說。
這其實是我學生時前寫的作品,中間因為就業問題還有疫情時的壓力,我一直沒有找回這種快樂冒險的狀態,而無法繼續寫下去。而就在幾天前,我翻出了這個故事並重新讀了一遍,心中出現了「作者,我好想知道後面的故事」的想法,所以決定重啟連載,找回那種快樂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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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這篇小說我同時會進行校閱整理及修正,修正過的版本會放在Kadokado 這個網站,而penanan會更新新的章節,但前面的章節不會再修正,大家如果想回顧前篇的話,可以去Kadokado觀看(書名是一樣的)。
感謝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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