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利亞在早餐過後還是選擇睡了一會兒,而等他再度清醒時已經是下午一點了,他翻身下床,頭疼與暈眩感基本上已經消散了八成,儲備的精力大概能支撐他工作到深夜。
他離開了房間,屋內一片安靜,看來孩子們已經出門了,走到廚房一看,裡頭也被收拾得十分乾淨讓他鬆了一口氣;接著走到了客廳,以利亞看到了沙發旁邊有個包包放在那,那顯然是蘭德斯的,因為那四位小僕人明白這樣亂丟東西會被他罵。
但重點來了,現在背包的主人上哪去了呢?
以利亞懶得去找,他選擇站在原地喊一聲:「蘭德斯!」果不其然馬上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樓上傳來,用不了一分鐘,蘭德斯就喘著氣來到了他面前。
「什麼事?先生。」蘭德斯此時露出了興奮的笑容,看得以利亞不太舒服。
「你剛剛在哪?」
「我去了書房,恕我失禮,沒經過您的同意就進去,但我實在太好奇像您這樣優秀的人都有這什麼樣的藏書了。」從蘭德斯閃閃發光的眼神裡不難看出他在裡頭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我特別喜歡牆角黑色的書櫃裡的一本深綠色封面但沒有書名的書,描述古代魔族咒術與現代鍊金術混合運用與實驗紀錄,雖然題材新穎,但過程嚴謹,文字流暢清晰,毫無贅詞。」
「那是我的筆記本。」以利亞的語氣平淡,絲毫沒有透露出內心暗道「算你眼光還不錯。」的自豪感。
但蘭德斯的反應卻是以利亞想不到的,淚水誇張的從蘭德斯的眼眶溢出,在以利亞問他到底在哭什麼之前他就撲了上來緊緊抓住以利亞的袖子,哽咽的說:「我果然沒有看錯人,您果然是我在尋找的,擁有天授才能的,煉金術的瑰寶,能夠超越艾格德拉⋯⋯」
「別把我和艾格德拉相提並論。」以利亞哼了一聲,退了一步將自己的袖子從蘭德斯手中抽離。
「啊,抱歉,我忘了您不喜歡艾格德拉家族,但不要緊,我從今以後將會放棄艾格德拉的姓氏,請求您指導我,至上的導師以利亞先生。」蘭德斯將兩手舉至胸前,右手握拳拳眼朝上,左手平放在右手上方,微微低下頭的動作——艾格德拉家向高位導師行禮的方式。
先不說蘭德斯的崇拜與馬屁已經到達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那個行禮動作更是讓以利亞看了就無比厭惡。
「先不說我會不會指導你,先別做那噁心的行禮動作,我不需要任何人向我行禮。」
蘭德斯聽話的馬上站直了身子,將兩手貼在身體側邊,並且為表示誠意,他說:「就算您不指導我,也能夠使喚我,就算是艾格德拉家族的資訊我也能通通講出來。」
以利亞並不認為蘭德斯知道什麼艾格德拉家族的重要機密,但的確有一件事他想要確認。
「你知道薩勒.烏耶法.艾格德拉這個人嗎?」
「當然知道,在家族裡,我們稱他為叛徒薩勒,據說他偷走了家族的機密潛逃,過了幾十年一點消息都沒有,到現在家族還是在尋找他。難不成您也想要那人偷走的東西嗎?」
面對蘭德斯的提問,以利亞仰頭思考了一下,含糊地回了一句:「算是吧。」
「但薩勒很聰明,他早就銷毀了家族內所有對他的資料記載,據長老們所說連人們關於他的記憶都變得模糊不清,甚至禁言血咒的連結也斷了,總之現在毫無線索,連此人是死是活也無從得知。」蘭德斯知道自己提供不了什麼有力的資訊而顯得有些失落。
以利亞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說:「是死是活都無妨。」
「因為『只有活人能保守秘密』嗎?」
只有活人能保守秘密——是艾格德拉家族中流傳的一句話,換句話說就是死人保守不了秘密,因為只要能找到屍體,他們就有辦法從裡頭提取生前的記憶,所以所有隸屬艾格德拉家族的人員往生時,身體都必須交由家族集中處理。
以利亞沒有回應蘭德斯的那句話,接著詢問:「那你知道薩勒的任何線索嗎?」
「據說薩勒是個矮小又醜陋的男人,下顎處留有做實驗時失誤留下的灼傷疤痕⋯⋯就只有這樣而已。」
以利亞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用含糊的語氣說著:「這樣啊⋯⋯」
「很抱歉,我沒有辦法提供更多線索。」
「沒關係,我知道這些就夠了。」以利亞勾起嘴角,用略帶傲慢的語氣說:「反正在艾格德拉找到他之前,我就會知道他的下落。」
蘭德斯不懂以利亞的意思,但他認為自己只要理解成以利亞能夠勝過艾格德拉家族就夠了,不過他還有其他好奇的地方,便問:「所以您知道薩勒從艾格德拉家帶走的是什麼東西嗎?長老們從來沒有提過,似乎沒有人曉得。」
「知不知道都無所謂。」
不知為何,蘭德斯覺得以利亞說這句話時似乎有些得意,他還有想問的事,但時還沒開口就被以利亞以手勢制止了。
「我勸你別再問了,你只會越問越困惑。」以利亞走向沙發,躺下,並指著另一張沙發讓蘭德斯也坐下,閉上眼,開口說道:「跟我說說你在艾格德拉的狀況。」
蘭德斯小心翼翼的坐下,儘管以利亞的眼睛閉著,他還是保持著拘謹的狀態,腦中思考著該怎麼回答,然後移動他僵硬的舌頭,吐出了三個字:「不太好。」
「能料想到。」對於誠實這點以利亞還是相當讚許的,蘭德斯一看就不是那種在同年齡中能被稱為優秀的傢伙,特別是在艾格德拉家族那種地方,他太莽撞,也太誠實了,那裡並不推崇這種性格。
「因為我不是本家的人,加上我也不是特別聰明,所以族內的師長也不太理我。」
「幾環分家?」
「五環。」
艾格德拉家族事由本家及數個分家集合而成。以開族大長老羅伊.其芮茲.艾格德拉的直系血親之長子女為本家,其餘親屬依親等關係分為一至五環分家,五環分家基本上血緣已經淡到可以忽略不計,不然就是一些根本沒有血脈的姻親,當然在資源上會相當匱乏。
「挺好,你之後會感謝自己拋棄姓氏的。對了,你被趕出來的原因,詳細的情況是什麼?」
以利亞一直都覺得蘭德斯當初的說詞很奇怪,以艾格德拉的作風,不太可能會因為學徒用光材料導致訂單出錯就趕人出門。將犯錯者趕出家門其實是實行懲處之前的步驟,在艾格德拉家族內被稱為「出行」,是要讓犯錯的人自己想辦法彌補自己造成自己造成的損失,如果這期間問題能解決就會以記過處理;而要是出行期限內彌補不了,就是會被家族強行帶回,進行懲處;一般只有擁有優秀能力者才會被給予出行彌補的機會,像蘭德斯這麼小的孩子獨自出行是一件很高風險的事,艾格德拉從來沒有讓未成年人出行過,而蘭德斯看起來就不太可靠,這又更不可能了。
「看來您也知道關於出行的事吧?覺得像我這樣的人不該被給予出行機會,但我的確是被命令出行沒錯,不過這不是學長老下的決定,而是我的分組導師給的指示,但我知道他只是想讓我死在荒郊野外而已,他一直都認為我是個甩不掉的麻煩。」反正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分組導師肯定會說是自己決意要去的,一個五環分家的學生死去應該也不會有什麼人在意——蘭德斯悲觀的想著,表情也越來越難看。
「甩不掉的麻煩那點我有同感。」以利亞說道,並在蘭德斯開始哭之前補充了一句:「但不同的是,我很擅長廢物利用。」
雖然這句話完全稱不上是安慰,蘭德斯的內心還是好受了不少,畢竟他知道在以利亞這裡自己還是能發揮一點用處。
「十分感謝您,以利亞先生,我一定會加倍努力的,請盡情的使用我。」
與蘭德斯積極的態度相反,以利亞緩緩的睜開自己僅存的那種眼睛,瞥了一眼蘭德斯,把視線投向天花板,呢喃道:「這些孩子是不是都覺得加倍努力是一件很值得被誇獎的事?這不是本來就應該做的嗎?」
「什麼?」
「沒事,打個哈欠而已。」儘管沒有人的哈欠會打得像一長串的咕噥,蘭德斯還是接受了這個說法。
以利亞從沙發上起身,他今天已經聊天得夠多了,他得回去進行那些看不見盡頭的工作,他還剩兩天的時間來完成要送到倫特的訂單。
見到以利亞起身,蘭德斯興奮的湊上去詢問:「要幹活了嗎?」
「廢話,我可是整整浪費了一個晚上和一個上午的時間,再不開工就要開遲交了。我得教你怎麼處理材料,沒弄完今天就別想睡了。」
「是,先生!嗚嗚⋯⋯已經⋯⋯好久沒有人願意教我東西了,我好幸福啊⋯⋯先生⋯⋯先生⋯⋯」
以利亞覺得自己的頭好像又開始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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