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客廳裡只有電視螢幕發著微光,畫面中正報導著最近一起謀殺案件的最新消息。一張木製矮長桌擺在電視前,桌角處有一個剛吃完的空便當盒,旁邊的煙灰缸裡有許多菸蒂,其中一隻菸頭尚冒著微煙;空啤酒罐幾乎擺滿了桌面剩下的空間,有些甚至散落在地板周圍,空氣中充滿濃濃的酒味。
一名男子樣子落魄的坐在沙發上,全身不停顫抖;他的右手肘上有許多注射痕跡,使用過的注射器被扔在沙發上。物品就是這樣,當它所擁有的價值被利用完後,就只能遭到丟棄。
「絕對……絕對是意外……」男子聲音顫抖,他伸手往一旁的塑膠袋裡拿出新的注射器,確認了裏頭的藥量之後,才慢慢將針頭扎入右手肘。這已經是今晚不知道第幾支藥量了,每當男子感覺害怕、不安心時便會替自己注射一劑,尤其是電視報導傳來謀殺案的最新消息,更使得男子不得不增加劑量來穩定自己的情緒。
注射完後男子舒服的攤在沙發上,他緩緩闔上有著厚重黑眼圈的雙眼,彷彿使盡全力,輕輕吐出「啊」的一聲……
碰!
房子大門突然被重重撞開,幾名黑衣男子衝了進來,不管房內是否還有其他人,一股腦地拿著刀往男子身上猛刺,大量鮮血從男子身上噴濺出來,灑在桌面上、沙發上、地板上,完事後黑衣男子匆匆離開了現場。
「……以上便是謀殺案的最新報導,我們將鏡頭轉交給棚內主播。」畫面中的女記者表情嚴肅的看著鏡頭,彷彿正同時看著電視機前癱倒在沙發上、被捅上數十刀已經沒有氣息的男子。
又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自從退休之後,富蘭克林已經不曉得度過多少這種和平的早晨,空氣中除了早餐荷包蛋的香氣以及從窗外飄進來的花香,還可以感覺到陽光溫暖的味道。
「和過去真的好不一樣!」每一次起床富蘭克林都會這樣說。六年前他是一名法醫,每天都必須埋首在充滿腥味與屍臭味的環境下中找出破案線索。多年下來累積的豐富經驗加上精準的判斷力總能為無數謎團重重的案子找出解答。沒有一次的結果是不一樣的,每次盡心盡力追求的真相,最終讓他在退休時,獲頒終身成就獎勳章。
但是每天沒日沒夜的工作,雖然得到了豐厚的俸祿,卻使得自己沒辦法挪出更多時間陪伴家庭。十年前老婆因病過世時富蘭克才意識到這些自己不曾珍視的東西,當他擬定退休,打算回家好好陪伴自己的孩子,才發現他唯一的兒子早已長大成人。退休當天剛好是兒子大學畢業典禮。他開著車載兒子回家時,兒子說了這麼一句話:「老爸,我知道你非常自責自己無法陪伴我長大,沒關係,我沒事。你要知道你一直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這對他來說是非常大的鼓勵,可是同時他也非常難過,因為得知兒子準備周末要搬到城裡工作。他沒有任何想阻止的想法,只是默默的支持著。兒子臨走前告訴他:「爸,我每週會通一次電話給你。」這句話總算讓富蘭克林放心下來。
「怎麼沒有打電話過來?工作太忙了嗎?」富蘭克林一邊吃著早餐,一邊看著手機畫面。雖然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不過還是叫人擔心。
叩!叩!叩!
吃完早餐正在收拾碗盤的富蘭克林聽見敲門聲,先隨便呼應一聲後擦乾手,才走上去應門。
「早安,老麥。什麼風把你吹過來了?」富蘭克林向站在門口穿著一身警察制服的中年男子打了個招呼。
「進去再說吧!老富。」老麥繞過富蘭克林來到客廳後,一屁股的坐在沙發上,習慣性的從口袋裡拿出香菸,正準備抽上一根消除疲勞、提振精神時,富蘭克林出聲制止他。
「老麥,你沒忘記我不喜歡菸味吧?」
「啊哈!抱歉。」老麥收回菸盒,改從背包裡拿出水壺喝了一口水。
富蘭克林闔上門,從容的走到老麥對面的位置坐下,悠悠的啜了一口剛才放在桌上的咖啡,說:「又是什麼案件要來麻煩我呀?」
「唉呀!還真是什麼東西都瞞不過你。」老麥脫下警帽理了理自己的頭髮後,口氣忽然嚴肅起來說道:「最近城裡發生兩起謀殺案,目前不排除兩起案子有關連性。首先第一起案子發生在上星期四,死者是一名上班族男子,叫做查理,二十六歲,屍體被扔在河中,早上七點四十分左右附近居民散步時發現。經由現任法醫檢驗結果,死亡時間大約是前一天晚上十點至十一點間,死因是後腦勺遭到鈍物強力撞擊死亡後,才被扔進河裡。旁邊的小橋上以及欄杆留有死者血跡,因此斷定死者是在橋上慘遭殺害。由於現場沒有留下線索,附近的監視器也因為前一晚停電的緣故沒有拍攝到案發當時的畫面,所以目前尚未知道兇手是誰。」
老麥停下來喝了一口水,滋潤有些發乾的喉嚨後繼續說道:
「接著第二起案件是發生在昨天晚上,死者叫做吉米,二十四歲,是一名送貨員。胸前被人捅了二十幾刀,疑似是失血過多死亡……」
「疑似?」
「恩,沒錯,現在還沒辦法確認死者的真正死因。因為現場桌上留有大量使用過的注射器,所以死者也有可能是吸毒過量致死。」
「嗯……」富蘭克林喝著手中的咖啡,在腦海中架構案發當時可能的情況。
「第二起的現場狀況有點麻煩,我帶你去看看,要嘛?」
「我可是已經退休的老人,不想在淌這些渾水了。再說老麥,以你的能力這幾件案子應該不算難。」
「若真是這樣,我也不會一大早不回家睡覺反而跑來這裡找你了。」老麥挺起腰桿子,伸手指著自己的眼窩:「看到這黑眼圈了嗎?為了調查第一起謀殺案,我可是有好一陣子沒睡呢!」
「早就看到了。」富蘭克林從容的放下杯子,「我會在家裡一邊盯著新聞報導,一邊盡可能的給予你建議。我待會還要去附近運動,麻煩你回去吧。」
「拜託你了!老富,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偵辦兩年前的連環殺人案時你也跟我說最後一次……」
「痾……這次絕對是最後一次了!而且這次做完我也準備退休,不會再有下次。」
富蘭克林看著老麥低下頭懇求他,實在不忍心再拒絕,只好答應了。
老麥開車載著富蘭克林來到案發現場,是一棟在密集住宅區的透天厝。
富蘭克林在死者客廳走了一圈後,湊到老麥旁邊說道:「死者是吸毒猝死的,現場注射器加總起來的注射量已經超過安全攝取量,而且現場沒有掙扎抵抗的痕跡。」
「嗯,那麼我請人告訴法醫不用解剖……」
「不,還是解剖吧!我的判斷也有可能是錯誤的。」說完,富蘭克林走向沙發和桌邊來回搜索幾遍,困惑道:「你們有找到死者的隨身物品嗎?」
「有,錢包、信用卡等等重要物品都在。」
「手機呢?」
「沒有。」
「看來兇手很小心保護著自己的身分……」說著說著,富蘭克林眼角瞥見了在房子外面群聚再一起看熱鬧的居民。
「誰是報案人?」
「隔壁的蘇珊太太。」老麥答道。
「找她過來。」
老麥走進人群中,不久便帶著一名中年女子來到富蘭克林面前。
「你是第一發現者?」
「沒錯……警官。」
「我不是警官,我叫富蘭克林,過去是一名……算了,不重要,說明一下早上的情況。」
「沒問題。今天早上我和往常一樣到附近散步,才剛走出家門就聽見吉米先生家裡傳來電視的聲音,我想說怎麼有人聲音開這麼大聲,於是從窗戶往裡面看了一眼,真的差點嚇死我!之後我便立刻報警請麥基警官過來。」蘇珊太太回憶起當時著景象,忍不住雞皮疙瘩了起來。
「嗯。」富蘭克林向蘇珊太太道謝之後,轉過身又開始再客廳內調查起來。
麥基困惑的走到富蘭克林旁邊,問道:「關於你剛才問的手機問題......」
「你可以帶我到第一起謀殺案現場嗎?」富蘭克林沒有理會麥基說話。
「可以。」麥基轉身穿過擁擠的人群跑向停在對街的警車。
富蘭克林跟在後頭,突然看見一名看護推著坐輪椅的老人來到人群外圍觀望。他靈機一動,走上前和看護以及老人打聲招呼。
「早安,你們好。」
「早安,富蘭克林先生。」
「咦?妳知道我?」富蘭克林和那名看護一邊說著一邊一起走向警車。
「當然知道,老先生之前時常跟我提起你卓越的辦案能力,可惜現在病情惡化,已經無法開口說話了。」
「真令人難過。請問妳當老爺爺的看護多久了?」
「大約五、六年了。」
「那麼妳知道吉米先生何時搬來這裡的?還有他的交友情況如何?」
「他大約三年前搬來這裡。事實上我對他並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除了工作外,假日都非常晚回到家。非常奇怪的是他有時看起來很開心,有時看起來很生氣,讓我覺得他可能精神方面有點問題,加上他又有吸毒習慣,其他街坊都很少和他接觸。」
「嗯……」富蘭克林眉頭深鎖,腦中正迅速整理著目前為止所有得到的資訊。
「富蘭克林先生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想是沒有其他問題……」
「富蘭克林先生有見到住在吉米先生隔壁的蘇珊太太嗎?她可真是幽默的女士!雖然她兩年前才搬來,不過她靠著獨特的幽默感很快就和街坊們熟識,記得上次……」
「行了,謝謝這位女士,我還得趕到其他地方,下次見。」富蘭克林匆匆向看護以及老爺爺道謝後,轉身坐上了麥基的警車,出發前往第一件謀殺案現場。
在警車上,麥基發現副駕駛座的富蘭克林一直看著窗外發呆,於是好奇的開口問道:「剛才在那邊有發現甚麼線索嗎?」
「沒有,只是感覺更複雜了一點。」麥基無法從富蘭克林不帶任何情緒的話語中找到一點東西,只好自討沒趣的繼續專心開著車。
清潔者……
一個名詞不斷的在富蘭克林的腦海中環繞著。
愈到中午太陽愈大,看護擔心老爺爺的身體狀況於是推著輪椅進入房內。
突然,老爺爺站起身,一邊摘去戴在頭上的假白頭髮,一邊抹去臉上畫著的皺紋妝,然後操著清晰爽朗的年輕男子口音說道:「莎夏,妳剛剛說得太多了,差點毀了我們完美的偽裝。」
「抱歉抱歉,一時興起不小心多說了幾句話。」原本聲音有些低沉且穩重的看護忽然變成年輕女子的聲音,她和男子一樣摘去假髮、卸下妝容,露出自己原來美麗年輕的外表。
「唉呀!富蘭克林先生已經有些年紀,不再像傳聞中那麼精明、犀利了。」男子俐落的脫去老人服裝,換上一身乾淨的襯衫以及牛仔褲。
「不過…….亞倫,你的推理是正確的嗎?」
「如果沒有看見昨晚的景象我也不敢斷言,」亞倫從口袋中拿出手機,雙眼緊盯著螢幕說:「莎夏,我們就幫到這裡吧!上次連環殺人案的人情還清了。」
「欸!不繼續調查這件案子嗎?感覺很有趣呢!」莎夏邊整理著東西邊說。
「剩下的就交給富蘭克林先生和麥基警官吧!我還有其他委託要處理。」
「嗯!」
兩名年輕人偷偷摸摸的從後門離開,沿著防火巷走到馬路邊,坐上一台重型機車加速駛離這座城市。
他們沒有注意到後方有一個人從頭到尾都跟蹤著他們。那人望著機車遠離,緊張兮兮的打了通電話。
「喂?說好的錢匯過來了嗎?我現在必須離開這裡。」
抵達第一起謀殺案的現場,富蘭克林拖著將近六十歲的身體在橋上、橋下賣力調查著,麥基無從幫起,只是盡可能的提供目前警方掌握的所有資訊。
時間一直到快中午,富蘭克林才停下調查動作。他走向正在警車上休息的麥基,靠著車窗說道:「你們有搜過死者家了嗎?」
「嗯?搜過了。」
「死者家留有血跡嗎?」
「不,沒有。」
「這座橋上不是第一案發現場。死者是在某個地方被打死之後,載到這裡扔到橋下去的。」
「你怎麼如何推斷?」
「雖然過了一個星期,不過橋上的血跡明顯少了很多,依照片上死者所受的傷來看,不應該只流這麼少量的血。」
「也許是被打傷之後,立刻被丟進河裡的緣故……」
「不可能。那麼地上有些血跡的形狀詭異,感覺像是有東西在半空中擋住了從死者頭部流下落到地面的血,造成邊緣有些平切的樣子。」
「難道是在某處被打成重傷,亦或是被載到這裡然後打成重傷……」
「沒錯!麥基,我們必須知道死者前一晚去了哪裡。我想我們去死者家調查吧!」
到達查理家,麥基和富蘭克林分頭重新搜索了一遍。
「好像找到東西了!」富蘭克林從查理的床底下搜出了一個咖啡色的老舊盒子,可惜這盒子上了鎖,沒辦法馬上打開,於是他喊道:「麥基,把這房子所有的鑰匙都拿過來。」
「沒問題。」麥基繞過房間來到客廳拿了好幾串鑰匙,回頭跑進房間裡遞給富蘭克林。
「是其中一個對吧?」富蘭克林接過鑰匙,試了好幾把後,一個銀色的小鑰匙插進了鎖頭裡。
「打開囉!」富蘭克林說道,他小心翼翼的打開盒子,裡頭裝了一副撲克牌。「撲克牌?」他疑惑的拿起來瞧了幾眼。
「給我看看。」麥基戴上手套伸手拿過撲克牌來回看了幾眼,突然驚呼道:「這是……賭博用的東西!」
「我知道撲克牌可以拿來賭博……」富蘭克林沒好氣的說到一半,麥基提高音量打斷他:「這是有機關的撲克牌!是拿來耍老千用的。」
「耍老千?」富蘭克林聽到關鍵詞彙,一手拖著下巴思忖了一下,說:「所以他很有可能是耍老千被抓到後,被人報復殺害的。」
「沒錯,很有可能。」麥基用力的點頭。
「不過他不是在合法的賭場進行賭博,因為法律的關係,這裡所有的賭場管理非常嚴謹,不可能發生有人耍老千詐賭的事件。他絕對是在一個不為人知的祕密地方賭博。」
「可是這座城市那麼大,該從何找起?」
「麥基,你說過你不排除這起案件的死者吉米以及第二起案件的死者查理有關係吧?說說看你的想法。」
「首先第一個原因,兩起案子的死者住家距離不遠;第二個原因是我認為兇手是同一人,雖然凶器不同,但是兇手殺人非常乾淨俐落,沒有留下太多線索。」
「你說的不錯,但不是說兇手沒有留下線索,而是我們還有很多線索沒找到。不過你該高興的是,我找到了兩起案子的連結點,就是賭博。」
「賭博?我不記得第二起死者吉米有賭博的習慣。」
「我原本也不知道,直到一位年輕的老爺爺和美麗的看護告訴我吉米每天晚上回家的情況時我才大概猜到他會賭博。總之,以這裡和吉米家為中心點,派人搜索附近吧!」
「年輕的老爺爺?美麗的看護?」麥基不知道為什麼富蘭克林會這樣說,不過這與案子無關,所以他沒多想只顧著告訴對講機的同仁們對富蘭克林所說的範圍進行地毯式搜索。
警察們經過一天的搜索,找出了吉米和查理共同賭博的地方。那是一間小鐵皮屋,就在一間廢棄工廠裡。
「有血跡、一張桌子、四張椅子、微弱的電燈泡……還有凶器。」富蘭克林一進入鐵皮屋後開始打量著。
這間鐵皮屋約莫十坪大左右,裡頭相當凌亂,有打架過的痕跡,桌子和椅子分別被弄倒在屋裡各個角落,其中一張椅子橫躺在屋子正中央,椅腳上有大量血跡。
「看來查理是在這裡與兇手發生爭執,然後兇手用這張椅子給予死者致命的一擊後,開車載往橋邊丟棄屍體。」麥基嘗試還原著當時的情況,富蘭克林在一旁微微點了一下頭,接著問道:「麥基,你說過查理的手機是被砸壞和錢包一起被丟棄在路旁對吧?」
「沒錯。」
「呿!這做案手法真是粗糙,難怪第二起案件會請來清潔者。」
「清潔者?不就是那個會協助犯案者清潔犯罪現場的人嗎?之前的連環殺人案出現過。」
「嗯,第二起案子很明顯是清潔者做事後處理。首先可以從手機判斷,第一起案子手機是直接被兇手砸爛然後丟棄在路旁;第二起則是被拿走藏了起來,可以知道做事變的小心許多。接著這裡很明顯自從兇手犯案後就沒有人再來過這裡,因此保持著當時的情況直到現在;然而第二起案子現場卻被清理過,加上老爺爺和看護的提示,代表清潔者有清理過現場。」
「等等!你怎麼知道清潔者清理過?」
「我抵達現場的時候看了一下門,有被撞擊過的痕跡,代表兇手是撞開門後進入屋內直接進行刺殺,然後頭也不回快速離去……」
「你又如何判斷兇手沒有留下清理現場?」
「麥基,我記得你說過你抵達現場時大門是敞開狀態,既然兇手有心花時間清理現場,又怎麼離開時不順手關上門呢?若不關門自己花時間做的小花招不就白做了?」
「也是……」
「清潔者在兇手犯案完後,他偷偷摸摸進入死者屋內,清理了兇手留下的腳印。要快速完成犯案,不可能有時間清裡鞋底的塵土,經過我的觀察,從門口一直到沙發附近的地板都是乾淨的而且沒有沾染上一點灰塵,然而靠近牆壁一點的地方卻有許多灰塵、毛髮,明顯是被清理過。」
「可是為什麼直到第二起案件才找來清潔者?」
「依我個人猜測,以第一起案件來看這名兇手手法粗糙,計畫不夠周詳,老實說認真辦起來差不多兩個星期左右就可以破案,可是前天晚上發生的第二起,明顯是有人從背後協助兇手。順帶一提,我認為第二起進入屋內刺殺吉米的人並非是第一起犯案的兇手,而是兇手找人進行刺殺。」
「這又如何推斷?」
「第一起案件的案發現場,也就是這裡可以看出沒有整理過吧?我想兇手被詐賭之後肯定有計畫要殺死詐賭他的人,可是沒有過殺人經驗,所以整體看來顯得相當粗糙。然而第二起感覺起來卻異常熟練,不管是從進入屋內,接著刺殺逃離都沒有浪費一點時間,所以絕對是不同人犯案,但是指揮犯下第二起的人一定是第一起案子的兇手。」
「不愧是富蘭克林,有你的幫忙,感覺又離破案進了一步。」
「老實說這不是一件困難的案子,我想只是你懶得動頭腦吧?」富蘭克林朝麥基露出帶有嘲笑意味的笑容,「有個最簡單的方法可以了解更多的線索,就是第一起案件的死者查理,他的手機只有被砸壞而已,如果幸運的沒有破壞到裡頭的記憶卡或是SIM卡,把卡拿出來調出所有紀錄就可以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早在上星期就請人去做,不過等那邊工作完成,至少還需要一個星期的時間,所以我想找你來,希望可以更快破案。」
「呵呵!有時候要破案是沒有捷徑的。」富蘭克林笑了笑,轉過身正準備離開鐵皮小屋時,突然停住動作。
「怎麼了?」麥基繞過富蘭克林站在鐵皮小屋門口,困惑的看著他。
「這裡……有四張椅子,也就是說聚賭的人有四個人,扣掉兇手還有已經死亡的吉米、查理,代表還有一個人是兇手的目標。」
「該怎麼辦?目前有沒有線索可以推斷剩下的那個人是誰?」
「我……我也不知道,除了查理的手機可以調閱聯絡人,已經沒有其他線索了。」
麥基聽完低頭想了一下,忽然驚呼道:「我想到了,社群網站!我馬上派人去查吉米和查理在社群網站上的活動紀錄,不過可能需要一點時間。」
「馬上去查,不能再讓兇手殺人了。」雖然這個方法有很多程序要跑,但是富蘭克林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希望警方的動作可以越快越好。
夜幕緩緩沉落,壟罩著整座繁華的城市,從高處望去,夜景美不勝收、光彩奪目。就在這警方忙碌於調查的夜晚,兇手悄悄的殺掉了一個人。
午夜時分,一名中年婦人偷偷摸摸的來到河的下游處,拿出預備的棍子將在河中載浮載沉的油桶撈回岸邊。
「只匯那麼一點錢也敢請我這赫赫有名的清潔者?呿!有錢人就是小氣,你們等著被富蘭克林查出來判刑吧!」她氣得抱怨道,將油桶的一側打開後,把裝在裏頭一具男性屍體拉出一半,再用棍子固定住油桶不被河水沖走。
「真是可憐,年紀輕輕就被殺死,誰叫你們出歪腦筋去騙那種小氣鬼?沒關係,富蘭克林會幫助你們伸張正義。別怨恨我啊!我要先跑了。」女子說完,調頭跑回河堤上,開車加速駛離這座城市。
隔日一早,一名清晨到河堤慢跑的老人撞見了屍體,嚇得立刻報警。
麥基一到現場,立刻打電話請富蘭克林過來。或許是跟著他忙了好幾天,上了年紀的富蘭克林體力已經無法負荷,此時的他看起來沒有什麼精神,眼神甚至有點呆滯。
「我就和往常一樣把目前所有資訊告訴你吧!首先……」
「死者是遭到群體毆打致死,然後屍體被塞進這不到一公尺高的桶子裡,再被扔進河中,做案手法非常凶殘。早晨經過的居民發現在河中漂浮的油桶,然後……」
「不,油桶是被人撈到河邊來卡著的,你看桶子旁邊有一根鐵棍拿來固定住桶子不被河水沖走。另外,由於我們沒有找到死者的隨身物品,所以還沒確定死者的身分。」麥基看見富蘭克林氣色不太好,於是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抱歉這麼麻煩你,你看起來身體好像不太舒服,要不要先回去休……」
「死者的身分已經確認了,」富蘭克林眼神呆滯的看著屍體,話語中感受不到任何一點精力,「死者正是我的兒子,勞倫斯。」
「怎……怎麼會……」麥基不敢置信的看著死者,然後立刻轉過去想安慰富蘭克林。他沒有表情,雙眼無神的看著桶子裡了無生氣的屍體。
「死者腳上穿著步鞋,表示死者生前是到某個地方去,然後被兇手殺害裝進桶子裡扔掉。」富蘭克林走過去蹲在屍體旁邊,檢驗了一下之後繼續說道:「死亡時間大約是昨晚十點至十二點左右,剛好是他的下班時間,我想現在去他家搜查,或許能找到一點線索。」
「等等,老富你真的沒事嗎?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怎麼可能會沒事,」富蘭克林表情雖然嚴肅,但眼角依稀泛著淚光,「替死者討公道不就是法醫的責任嗎?更何況……」終於,富蘭克林按耐不住情緒跪地痛哭起來,崩潰的大喊:「更何況他是我唯一的兒子啊!嗚嗚嗚……」
麥基趕緊上前攙扶富蘭克林,深怕他太過傷心暈倒過去,有些警員見狀也衝上去幫忙,有些則是靜靜的低著頭替死者默哀。其中有一名警察摘下帽子默哀了一下後,偷偷摸摸繞到警車後面,撥了一通電話出去。
「喂?完蛋了!昨晚處理的那個人是老法醫富蘭克林的親生兒子,接下來該怎麼辦?他和麥基警官一定會追查到底。」
「你們怎麼沒有事先查清楚!?該死!」電話另一頭是一位有著沙啞聲音的老人,他生氣的捶了一下桌子後接著說:「算了,現在也沒辦法回頭,這我來處理,你繼續看著現場。」
「了解。」
老人坐在舒適昂貴的辦公椅上,他冷靜思考了一會,拿起電話撥了幾個數字。
「喂?州長嗎?我是萊斯公司的董事長,我有些事情要請你幫忙……」
另一邊,等富蘭克林狀況穩定之後,麥基應他的要求載他到了勞倫斯的住址。
「我老婆跟我說過,勞倫斯有寫日記的習慣,我想可以從日記裡找到一些線索。」
「老富,你真的沒事了嗎?這些線索我可以請警員去調查。」
「不了,有些證據我必須親眼看到才行。」富蘭克林打開寶特瓶將裡頭所剩不多的水全部飲盡。麥基沒有想要阻止他,只是加快速度往目的地駛去。
抵達勞倫斯的租屋處,那是一棟兩層樓的公寓。
富蘭克林順著階梯走上二樓,來到勞倫斯租屋處門前等著麥基帶房東過來開鎖。
門一開,富蘭克林立刻衝進房間裡從書桌的抽屜裡翻出勞倫斯的日記,打開來一頁接著一頁讀了起來。
「證據沒有被銷毀吧?」麥基小心翼翼的提著手槍進入屋內。
「果然沒錯,他的確和吉米、查理聯合詐賭了一個人,每個人得手差不多二十萬美金。」富蘭克林繼續翻閱著日記,不時低聲罵道:「這笨兒子,怎麼會去做這種事情……」
麥基一個人在客廳搜索著,忽然富蘭克林在房裡氣的大叫:「該死!又是清潔者,這裡面疑似寫有兇手名字的地方全被擦的一乾二淨,只能隱約看出名字是H開頭,真他媽狗屎!」
「清潔者?可惡,這次一定要逮住那個傢伙!」麥基憤恨緊握拳頭,此時對講機傳來一陣混亂的聲音,他拿起來靠到嘴邊,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有……有一名新來的……他把……死者的隨身物品全都偷走……」
「清潔者?」富蘭克林和麥基隊看一眼後,立刻拔腿奔出公寓。兩人迅速上了警車,麥基負責發動車子,富蘭克林坐在副駕駛座對著對講機問:「他往哪裡跑?」
「他往郊區開去。」
「知道了。」麥基打了檔,一腳將油門踩到最底,「前面有幾條近路,我們繞到他前面。」
「麥基,記得鳴笛。」
兩人抄了好幾條小路後進入主要幹道上,正好撞見往郊區前進、時速破百的警車闖過紅燈。麥基開啟廣播要附近所有民眾疏散後,將車子橫停在馬路中央。
「老富,你到旁邊等著。」麥基下了車拔出手槍站在車子旁邊瞄準著朝他們衝過來的警車的駕駛座。
「嗯,老麥小心點。」
麥基準心對準駕駛的頭部,然而對方絲毫沒有要減緩速度的樣子,反倒是加快速度衝了過來。
一百……九十……八十!
砰!麥基一槍精準的射破那輛警車的右前輪,整輛車頓時失去平衡衝往逆向車道。
五十……四十……三十!
砰!這一發貫穿了駕駛的太陽穴,對方倒在方向盤上,失去控制的車輛撞進了民宅。
「老麥,把東西搶回來,還有也把他的手機帶過來。」
「這我知道!」麥基收回手槍,快跑衝向那輛警車,打開後座車門伸手拿走嫌犯放在副駕駛座的所有物品。此時富蘭克林趕到了麥基旁邊。
「你先看,我請其他同仁過來。」麥基一邊用對講機呼叫著,一邊往駕駛座探頭確認嫌犯的身分,「他不是清潔者。」
「沒關係。」富蘭克林拉開夾鏈袋拿出裡頭勞倫斯的手機,急忙打開來確認裡頭的資料,可惜一切都慢了一步,所有東西全被刪除的一乾二淨。
「該死!」富蘭克林大罵一聲,他轉往拿起嫌犯的手機,打開來聯絡人和勞倫斯一樣被清的乾淨,但是通話紀錄裡有著唯一一通紀錄,是一通未知號碼打過來的,約莫十分鐘前。富蘭克林激動的將手機塞進夾鏈袋裡交給麥基,說:「這會是最後……也是最重要的證據,交給你了,現在我只能信任你,老朋友。」
「嗯,我會幫你拿去查。」麥基接過夾鏈袋的同時,其他警車也陸陸續續抵達現場,拉起層層封鎖線限制車輛通行,象徵著整起謀殺案到了一個段落,只剩下把手機裡的數據讀取出來,就能夠將兇手以及其他幕後黑手全都揪出來。
幾天後,舉辦了富蘭克林的兒子─勞倫斯的下葬儀式,麥基向警局請了假前來參加。儀式結束後,富蘭克林坐著麥基的車在返家途中,突然向麥基道謝:「謝謝你找我來調查這起案件。」
「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這讓我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不過是一起簡單的謀殺案,卻沒辦法快速破案,而且……」
「老富,別再說了。」麥基避免富蘭克林提到傷心處,他趕緊將注意力轉移到案子目前的進度,「所有該調查的已經進行到尾聲了,過幾天一切將會水落石出,老富你放心,我一定會逮到兇手。」
原本的一切應該按照麥基說的順利進行,就在兇手呼之欲出之際,出現了重大轉變。
這天富蘭克林剛運動完回家,接到了麥基打來的電話,他有些開心的拿起電話,準備知道案件的最終結果,不料電話那頭卻傳來麥基哽咽的聲音。
「對不起……老富……對不起!」麥基一邊擤著鼻涕一邊道歉,這讓富蘭克林感到相當錯愕,他不知道為什麼麥基要向他道歉,難道案情出現轉折?
「老麥,怎麼了?」
「上頭向我們施加壓力,強制將案件轉交給另一名警官辦理,最終他們將兇手定為當天奪走證物逃亡、最後被我們殺死的內奸。」說到這,麥基再次向富蘭克林道歉:「我真的很抱歉,非常非常抱歉!我已經反應過好幾次,但是上頭就是不予理會,甚至還拔除我警官的職位。」
「嗯。」富蘭克林面無表情的看著四周,他不曉得此時該將視線聚焦在何處,是兒子勞倫斯的照片?還是牆壁上一張張過去得到的獎狀?
「老富,你要小心一點,」麥基語氣漸漸回復平穩,突然開始警告富蘭克林,「兇手的背景非常龐大,我想他們也知道了你有參與調查的事情,可能會有人去威脅你,如果你看到甚麼可疑人記得打通電話給我,我會立刻帶人趕過去。」
「原來如此,謝謝你麥基。」
「不會,小心點。」
富蘭克林拿著電話的手失去力氣,電話摔落在地上,發出咚嚨的碰撞聲。
自己花費將近三十年的時間守護的正義,原來是可以被幾十萬、幾百萬美金給輕易收買、摧毀,那自己當初奉獻了人生最精華的時段給了政府,又是為了什麼?
勞倫斯的死勢必是無法討回公道,兇手至今仍舊逍遙法外,麥基被上級打壓無力聲張,而自己則是拖著年邁的身體,在這醜陋骯髒的世界一角苟延殘喘著。
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東西是富蘭克林可以守護的,因為一切都被毀滅殆盡。對他來說,已經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不過當自己還有一口氣在時,有一件事情倒是他必須去做。
一星期後,寧靜的早晨被一輛疾駛中的黑色車輛引擎聲打破,它慢慢減速,最後停在富蘭克林的家門前。
富蘭克林往窗外看了一眼,從容的拿下嘴中抽到一半的香菸,將它塞入一旁菸蒂多到快要滿出來的煙灰缸裡。
「終於來了。」他輕輕吐了一口氣。在這充滿菸味的房間,除了一張桌子和椅子外,還有一台筆記型電腦放在桌面中央。富蘭克林看了螢幕一眼,確定所有東西都上傳完畢之後按下了Enter鍵,轉身走到窗邊,看著從黑色車子上走下的人。
「一……二……三」他一邊數著,一邊將右手中的金屬東西塞入左手緊握的黑色物體中,「五……六,剛剛好。」說完,便將黑色物體藏在身後走出房間。
叩!叩!叩!
急促的敲門聲催促著走路緩慢的富蘭克林,他上前打開了門,五名黑衣人衝入家中,他不慌不忙的坐到沙發上,看著其中一名黑衣人坐到他對面的位置,另外四位則在四周警戒著。
那名黑衣人拿下面罩,是一位臉部滿是皺紋的老人,他張開嘴用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你就是那位警界頗富盛名的名法醫富蘭克林先生吧?你好,我是萊斯公司的董事長萊斯.多爾。」
富蘭克林沒有回話,只是靜靜的看著萊斯。
「我來這裡是有一事相求。我很遺憾你的兒子遭到謀殺身亡,但是還請麻煩你對這起案件手下留情,我想此刻你一定很了解喪失兒子的痛楚……」
「你要我怎麼做?」富蘭克林冷酷說道。
「唉呀!你好像誤會什麼,我沒要你做什麼,只是……」老人吩咐手下拿來一個黑色的公事包,他將其重重放在桌上並打了開來,從裡面拿出一張紙,接著繼續說道:「只要你同意不再追究這起案件,並在這裡簽上名字,你就可以馬上得到一百萬美元。」
富蘭克林冷眼看著老人將紙張遞了過來,然後瞥了一眼站在自己兩旁的黑衣人。
「別緊張,富蘭克林先生。他們不會傷害你,只要你在這裡簽下名字,一切將會非常和平圓滿的結束。」說完,老人露出虛偽的笑容。
富蘭克林低頭看了紙張,又抬頭望向坐在自己對面的老人,偷偷將手伸向背後。
「我可不希望你做傻事啊!富蘭克林先生。」老人收起笑容,嚴肅的看著富蘭克林,這令他伸向背後的手在半空中停頓了一下。
「去你的。」富蘭克林迅速的拔出手槍瞄準老人的頭部,毫不猶豫的扣下板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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