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蘿興國論 - 第一卷　間章（二）

幾分鐘前／總護士長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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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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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她媽瘋了不成？！阿洛護士長及時壓抑住，差點爆出口的偏激反駁。

她非常了解，不顧階級而順從怒火的言行，會替自己惹來多麼棘手的麻煩。

何況，沒有經過意識形態拘束的思緒，正是導向自毀前程的末路。

身為上位者的阿洛護士長，更能切身體悟這句話的重要深意。

於是，她刻意忽視那股徘徊胸腔的悶火。

嘗試平撫疾呼的語氣，向她對視的中年婦女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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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問總護士長，這是會議的決斷？還是某人的武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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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妳這句話可真刺呀，梅絲。」親暱叫喚阿洛護士長本名的中年婦女────總護士長，敞開佈滿皺紋的無奈笑容。

她靜靜摘下縫有雙頭飛蛇刺繡的白帽子，整齊地將其擱在桌沿並嘆了口長氣。

隨後，總護士長將剛煮好的鐵壺舉起，替兩人的白瓷杯斟上香氣濃郁的熱飲。

這也間接表明了，兩人的會談，恐怕會陷入一段拉鋸戰。

「先喝點，梅絲。剛從南方戰線趕回來，想必還不能適應北方的溫度吧。」

就連本人都沒自覺。阿洛護士長的身子，正微微抗拒著刺激毛細孔的寒氣。

「是，多謝您費心。」阿洛護士長接過瓷杯卻沒有飲用。

她板著固執的冷峻臉孔，將瓷杯推到一旁，彷彿暗斥對方：請別藉機轉移焦點。

而事實上，她的內心也確實如此暗罵。

「好吧。」阿洛護士長的固執，在實習所可是眾所皆知。

何況是將她一把帶大的總護士長呢？

「那麼，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吧。」總護士長將辦公桌上那疊，寫得密密麻麻的紙張，緩緩地遞向阿洛護士長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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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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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如原文教科書般的厚實紙樓，讓阿洛護士長無奈地於心深嘆。

「這該死的小魔頭......」

雖然來到辦公室前，早預設好了立場。

但實際遇上時才悔悟自己，根本一點也不了解，「那個矮子」的真正想法。

不是答應好，不再「出鋒頭」了嗎？阿洛護士長的內心，隨著不停翻閱「投訴狀」的指尖，反覆的捫心自問。

似如一個輔導老師，遇見記者登門採訪，關於曾為優等生的殺人犯的品行表現。阿洛護士長無力繼續替她辯駁，因為輿論和道德的不允許。

阿洛護士長能做的，唯有順從潛意識，假裝翻閱，那一張張無心細看的投訴狀。

至少，阿洛護士長努力過了。

想盡辦法，以「對方只是女童」為由，獲得總護士長的聯名庇護，儼然過了時效。

如雪片般飛來的投訴狀，日日替紙樓加蓋。

最後，終於碰的一聲，壓垮超出負荷的地基。

與其自我安慰────是當事人乾眼放棄自清的良機。

不如說是板上釘釘的現實。

但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同樣為過來人，阿洛護士長切身的知曉，故鄉被敵國屠城，頓時失去依靠的避風港，有多麼的無助。

然而，不巧的是，阿洛護士長更加明白，一旦放任無助自體膨脹的後果，便是抹除對自身以外的依賴性。

遙想當年，被總護士長撿回來的劣童，那老愛摳著鼻孔的自己，恰巧與現在被女教師們「聯名」開除的高傲小臉蛋不謀而合。

不禁讓幾乎放棄的她，重新握拳。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這話聽著很寒酸，但阿洛護士長並不覺得丟人。

人的一生中，總會有幾個放不下心，狠不下手的存在。

有的是親人，有的是情人，有的甚至是一廂情願，不願讓其受苦的同病人。

「梅絲啊......」可是，由總護士長加深的鎖眉來看，答案或許早放在眼前。

總護士長壓下龜裂美夢的力道，將年邁且厚實的掌心，輕輕貼在阿洛護士長的肩頭開口：

「妳已經盡力了，歇息一會兒吧。最後，由我付諸應盡的義務。」

總護士長用非常婉轉的語法，表達「妳就別再淌混水了」的真正語意。

「對了！」忽然，阿洛護士長靈機一動，身體還差點因此撞翻桌上的熱飲。

「南方實習所呢？！對北方出生的矮子，不正是重新開始的良機嗎？」

「不，南方實習所，鐵定不會收留她。」總護士長斷然地否決，還順勢將阿洛護士長心中，預留的其餘方案一併排除：「換作是中央、邊境，亦是相同。」

這下子，換阿洛護士長遲疑了。

向來以淑女自居，說詞不帶強迫性的總護士長，竟說出如此武斷的看法？

「願聞其詳，總、總護士長。」她甚至懷疑，眼前的老者，真是熟識的那位嗎？

早料到阿洛護士長的追問。

總護士長不慌不忙地，將壓在文鎮（注１）下的「信件」轉交給阿洛護士長。

壓在文鎮下，表示這封信才剛送來不久。

然而，封條上印有紅墨水的「秘」也間接暗示，此為總護士長本人才能拆閱的機密。

「我行使權限，賦予妳詳閱的許可。」得到了總護士長的首肯。阿洛護士長戰戰兢兢地抽出，那張死白的紙片。下一秒，卻被直白的查證內容，嚇得雙眼圓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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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他』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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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洛護士長不可置信地揚起下巴。

印在她瞳孔上的，是一張極難接受卻又不得不承認的老臉。

「沒錯。妳帶她回所的那天，雖距『那男人』所治理的城鎮有段距離。但儘管穿著聖軍的軍服，滿嘴吐露極似聖軍的口音。她那身彷彿與大自然相融的麥色肌膚，是藏不住與生俱來的高貴氣焰。特別是────『那個指環』。」

看著信末底部所描繪的指環。阿洛護士長與總護士長，同時想起了一段過往。

那是在「異國人」入侵這片土地前，焚燒文明長達七年的「氏族之爭」。

那年頭，是連弓箭都逼不得已才使用的純真年代。

不比腦袋，只論武力。

當時，所有軍閥都陷入勢均力敵的白熱化階段，卻有個氏族異軍突起，瞬間踏平了各地的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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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戰神......」阿洛護士長回憶起幼年時期的床邊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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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帶領該氏族的男人，受到「黎明之神」的寄望，授予「神器」平息戰亂。

最後，統一天下的男人非但沒有自立為王，還與其他氏族選出適任的王。

施行德政的王，也不負所託地建立起聯邦王國。

之後，便是令人不捨的短暫幸福。

異國人的入侵，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財富、知識、信仰。

利用壟斷、收買、脅迫，迫使原本團結一心的聯邦王國快速支解。

曾為戰友的氏族，也相繼反叛。

但最令國民感到萬念俱灰的是────

帶頭興起叛亂浪潮，試圖以戰止戰的人，竟是那位黎明戰神。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阿洛護士長喃喃自語。

她內心五味雜陳地掙扎起來。

因為，她的故鄉，正是成了助燃戰火的其中一枝，微不足道的薪材。

若真要說起來，自己一直以來庇護的對象，就是貨真價實的滅族仇人之後。

「明白了吧？」

縱然心疼「她」的背景，但總護士長不能忽視眾人決議，以及無可動搖的現實。

「容我提醒妳，梅絲。實習所收容的，包含教師在內幾乎是貴族遺孤。」

────換句話說，裏頭也有許多，對「那矮子」性命不利的潛在因素，是嗎？

「相信我。比起佈滿暗礁的危港，鼓吹萬丈高樓平地起的軍方，更適合她。」

────換句話說，我們要將一個年僅七歲的遺孤，毫不猶豫地丟進，無情的鐵血世界，是嗎？！

「不然，妳有更好的方法嗎？梅絲？」總護士長的雙眼，貌似看穿了對方。

「不......」一針見血，無從辯駁。

阿洛護士長失落地垂下雙肩嘆道：

「一切，遵從總護士長的命令。」

對表面來講，阿洛護士長，無疑是達到仁至義盡。

不過，對心來講，她卻殘存著一絲，不甘任戰亂洪流所擺布的情感。

即便只有一瞬間，她也想在最後一刻，好好地、親手護送她飛去。

「總護士長，下官還有一事相求。」

「嗯，說吧。」

「請讓我盡『義姐』的責任，親自送她一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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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間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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