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某一天,胡立歐停下闔起百頁的動作,他盯著外面綠色的夜空裡,突然出現兀自閃爍耀眼光芒的白色亮星──伊甸出現了。
一周之內消息就傳遍世界:人類有救了。來自伊甸的太空船飛來將人們一批批載走,釋出醫療設備和食物,許下承諾會將我們全都帶到一個嶄新的世界去。所有人都歡欣鼓舞,我的父母喜極而泣,抱著我一直親吻我的臉頰。2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tXAADyJPU
但是對我來說,那段時間卻像是世界末日。胡立歐開始避不見面,他熄滅學校前的圓形燈泡,不管門外的孩子,甚至我如何敲門都不給回應。
就在被告知明天輪到我們這條街的居民可以搭上太空船的當晚,我又在落日之後,海風開始吹撫之前去敲他家深鎖的鐵門。胡立歐不得不讓我進去,並不是因為我大吼大叫,發出嘶啞的哭聲;他總不能看我死在有毒的海風裡面。
他的家,我們短暫簡陋的學校裡面顯得異常整齊,胡立歐清除了所有的灰塵,收集來的大量叢書被規矩排好,乾淨、再也找不到那四散落碎裂的書頁。乾淨到我不敢想像自己和他躺在地板上,用體液弄髒光潔的表面。
之後就可能就不會回來了。胡立歐說,雖然之前是他將我拒於門外,但是此刻他卻依然露出讓我沉醉不已的微笑。
他沒有拉下藍色百頁,然而開始張牙五爪的沙塵照樣遮住了外面夜空,掩去伊甸閃耀的光點。那是我最後一次觸碰那光滑的背脊,用手指纏繞他捲曲的亞麻色頭髮,任他彷彿敲打我的心門亟欲闖進般,在我裡面恣意撞擊。
第二天我們上了太空船,來到伊甸,然後我就完全失去了他的訊息。
胡立歐‧拉卡斯消失在洶湧的人潮中,沒有一個我認識的人知道他去了哪裡,我好意外原來世界上還有這麼多的人類。他可能也不是故意躲我,這僅是一場愚蠢的意外;他可能有託誰留話給我,但是最後卻沒有傳達到;他可能根本沒有上船,依然獨自留守於破舊大樓裡的圖書室,或者死在只屬於他的阿拉伯式皇宮中央。
上千種猜測,一種答案:我再也沒有遇見他。
學校開始上課,我拿著入學通知單,進入真實的高中校園,卻依然沒有放尋找胡立歐。我在老師間裡打聽有沒有符合他特徵的老師,我開始流連同志光顧的酒吧,想要在刺眼的霓虹燈裡找到熟悉的身影。
但是我沒有胡立歐的相片,他有可能剪短頭髮,戴上隱形眼鏡,只因為那是他迫於窮困環境而有的打扮,根本不是他希望的樣子;我也沒有辦法斷定胡立歐是不是同性戀,我搞不好只是他迫於現實,解決慾望的器皿。
結果,我在同志酒吧裡面交了第一個男朋友。有可能是迫於寂寞,有可能是急於遺忘;我意識到眼前的世界從什麼都無所謂,變成什麼都有可能。他就是我第一個逃生口,推開那扇角落的門扉,粗暴的衝撞,越跑越快,直到氣喘吁吁,搞不清楚東南西北,迎來更深的恐懼,然後緊接著尋找下一扇顯示著出口的門。
我就在那過程中快速替換著身邊的伴侶,一開始總是很有感覺,然後也很快厭倦。我開始變成避不見面的那人,開始說謊,然後一走了之。我告訴自己這些卑劣的行為,只是因為我知道自己還是忘不掉胡立歐,所以分手是很正確的決定,但卻又在下一個及於求樂的夜晚,陷入無可自拔的激情裡。
有些人對我的行徑沒有太大反應,當然總是咒罵,然後捎來憤怒的情緒,但是他們也不是真的愛我,他們也不介意速食的愛情消弭無痕;而也有些人展現出不亞於我對胡立歐的執著。
其中有一個人,他原本和我是朋友,同年同班,會在一起完全是個意外,所以我也很快試著切除關係。但他開始在學校裡裡外外不斷入侵我的生活,而我也用相應的冷漠一次次拒絕他,直到有一天他再也沒出現在學校裡,稍加打聽才知道他生病,而且他沒有父母,那是會被遣送回地球的嚴重疾病。
我第一次感覺到愧疚,雖然他生病什麼的和我毫無干係,但是愧疚卻日夜啃食我,半夜睡不著,食不下嚥,有時甚至會開始忘記胡立歐。我偷爸媽的錢賄絡診斷他的醫生,還有原本應該將他載回地球的飛行員。我到醫院偷藥給他,到地下城的黑市裡面買治療的需求品,最後為了籌錢開始販賣毒品,雖然告訴爸媽自己拿錢到大學上課,但其實是用那些錢在照顧他;唯一知道我沒在上學的,是提供他靜養地方的克萊。
接下來,就像你知道的。2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aiIYQoAr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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