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滑音,兩人便往相反方向旋轉拉開了距離,劍也架到了眼角指向對方,兩人的衣擺也還來不及反應這速度飄了起來,樂音漸緩,兩人腳步繞著圓慢慢走著,兩人維持著距離,劍和目光始終定在對方身上,絲毫沒有鬆懈,一陣急促的琴音,兩人一個轉身背對著背,距離近的彷彿能感覺對方的體溫,一人反手持劍向上,一人正手持劍向下。
「我該如何稱呼妳?」我輕聲問著背後的女子,語氣依舊從容平淡。
「愛,你呢?」女子的嘴角微微上揚著。
「極」我簡潔的回答著,一陣風吹來,我頭上的薄紗與女子的長髮一同微微飄起,觸碰到了彼此。
「真是個怪人」女子輕笑著,隨即又收起了笑容。
兩人又拉開了距離,劍指向對方,在月光下,劍閃爍著銀白的光芒,湖上水燈橘黃的光芒,讓兩人的視線蒙上了一層朦朧的面紗,光線在臉上流轉不定,一聲鼓起,一個箭步,一閃劍光,我一個壓身引劍向上,愛則是以匕首輕觸劍,順著劍身向上一躍而起,她微微一笑,輕盈著旋轉著落地,衣帶隨風飄起,宛若天仙,鵝黃的微光卻提醒著她本屬人間,她壓低身段引刃向下,屈身卻又仍舊不減高貴,反倒顯出一種柔媚,使人憐愛。
舞步中兩人觸手可及,卻又彷彿隔了一道銀河,遙不可及,擦身而過,陌生卻已有著情愫,好不容易相識相愛,卻得劍指對方,相戀著始終無法怨恨,最終女子已己身為鞘倒臥地面,男子高舉長劍向月祭劍,舞也止於風起時。
「你在想什麼?」站在旁邊的愛抬起頭問著我。
「我在想這首『月鞘』,舞中女子和男子如果知道結局會如此,會不會後悔當初相識相戀?」我遙望著遠方燈火。
「誰知道呢?如果是我,我不會後悔,在茫茫人海能相遇是多麼不容易的事,能夠相戀更是困難,而且當中一定也有快樂的事,我想他們也不會後悔」愛同樣看著遠方說著。
「想聽個故事嗎?」我轉頭看向愛。
「什麼故事?」愛問著也將頭轉了過來,兩人的目光也對在了一起,我隨即將目光移開。
「曾有一位名叫極龍鵲的大夫,他...」我說著。
「等等,極龍鵲,是極龍家族嗎?剛剛我在橋下也聽說書人提到這個家族,啊!你是剛剛回答問題的人」愛直接打斷了我的話,我只能無奈的點頭。
"我想起來了,愛剛剛也在場,她還問說書人有沒有別的故事..."
「咳咳...是,那時他年僅二十,卻醫術超群,但卻在一次崖邊採草藥時,不幸跌入谷底,誰知他竟大難不死,被一個十六歲少女,名為蓉蓮的藥師所救,蓉蓮將他帶回村子,她的住處只有一個年四十多的施大娘與她共同生活,在蓉蓮一個月來細心照顧下極龍鵲也慢慢復原,不過那時極龍鵲也跌下山崖頭部受傷失去記憶,只知自己的名字叫鵲,是位大夫,但在那段時間極龍鵲和蓉蓮相戀了,兩人在村民眼中是一對佳人,天作之合,一年後便在眾人祝福下完婚」我說著眼眸也漸漸低了下來。
「這不是很好嗎?」愛出聲說著,我搖了搖頭。
「在那之後,十多人來到了這個村落,當時皇帝病重,所有御醫皆束手無策,查不出病因,他們想到了跌落山谷生死無訊的極龍鵲,他們決定賭一把,私下派人尋找他,極龍鵲當然被找到了,他們請他幫忙醫治這種不知名的病,卻隱瞞了病患是皇帝,也隱瞞了極龍鵲他的身分,只說是有人說有位醫術高明的大夫在這裡,極龍鵲早忘了自己的身分,只知道自己是大夫,聽到有人生病他便去醫治,便決定與他們前往皇城,他便與蓉蓮約定兩個月後便會回來,可是等了兩個多月她沒有等到他回來,那時剛好有一位四處遊蕩的大夫剛好來到那裡,蓉蓮便請他暫時待在村落,自己和施大娘便前往皇城了」我看著池塘裡的荷葉隨著風搖曳著。
「她們兩個應該找到極龍鵲了吧?」愛問著,我只是搖了搖頭。
「她們兩人在皇城打聽了許久,卻聽到了極龍鵲回皇城,醫治好皇帝的事情,但極龍鵲也請求回村找妻子,皇帝不肯而被囚禁,欲將他綁在皇城,當時蓉蓮聽到這消息傷心欲絕,施大娘將她先安置,便私下打通了牢中守衛,將極龍鵲救出,與他託付了蓉蓮,隔日便聽到施大娘自盡的消息,當極龍鵲找到蓉蓮時,蓉蓮早已失神病重,極龍鵲隨即把脈,卻發現蓉蓮已有身孕,蓉蓮聽完所有消息後更加傷心,而當時極龍鵲卻依舊以為是因為施大娘之死,極龍鵲不得已施針使她昏睡,已經回復記憶的極龍鵲,將她帶回極龍家安置,細心的照料她,可是每次蓉蓮一醒便又開始哭泣,到最後終於失去了生氣,極龍鵲在那段時間不斷尋找方法醫治她,在蓉蓮生子後,他依舊廢寢忘食的研究,然而有一天蓉蓮卻失蹤了,哪裡找到她你知道嗎?」我輕碰著離我最近的荷花花苞,愛也轉頭看向了我。
「不知道」愛輕聲的回答著。
「最後極龍鵲在被皇帝抄家滅族的斐家院中找到了她,蓉蓮手持匕首,眼神絕望的看著他,原來蓉蓮姓斐,是斐家正室唯一,也是最小的嫡女,也是當初婚配給極龍鵲的妻子, 然而那年斐家在皇城試圖下毒謀殺皇帝和太子,扶佐當時斐貴妃的孩子,第三皇子敬王當皇帝,結果被當時年僅十二歲的極龍鵲發現,那時皇帝下令誅殺斐家,只有八歲的蓉蓮被偽裝成施大娘的女兒躲到了偏遠的村落逃過一劫,蓉蓮只知道極龍鵲是她的未婚夫,也是她一生的仇人,然而八年後她卻救了她的仇人,還愛上了他,甚至嫁給了他」我閉上了雙眼感受微風的冰涼。
「她的未婚夫,變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最後又成了她的丈夫,這命運捉弄人...」愛的聲音變得哀傷,我只是點了一下頭。
「那時蓉蓮劍指極龍鵲,月光在兩人身上顯得冰涼,極龍鵲閉上雙眼,他知道只有他的死才能讓蓉蓮放下仇恨,他感覺到了蓉蓮的氣息近在咫尺,當他睜開眼時,蓉蓮倒臥在他懷裡,蓉蓮身上的素紗被染上了鮮紅,『如果當初沒有遇見你就好了,那我們就不會相戀,現在我們就不會這麼痛苦了,鵲,我這輩子最恨也是最愛的人』」我說著語氣如同月光般冰冷。
「最後呢?極龍鵲如何了?」愛問著。
「我不知道,有人說極龍鵲傷心欲絕,自此之後不再續弦,並帶著他們的孩子離開皇城,但有人說極龍鵲救回了蓉蓮,重生的蓉蓮忘卻了一切與極龍鵲和他們的孩子從新展開了新的生活,只知道『月鞘』這首歌便是從兩人故事改來」我重新張開雙眼。
"結局好?壞?誰知道呢?在那之後蓉蓮雖被救活,卻失去了一切記憶,不過蓉蓮也因為身心都重創過,雖然極龍鵲努力醫治,蓮蓉卻沒有活過二十五歲,極龍鵲終身不為醫,這樣結局是好?還是不好呢?"
我依舊看著遠方沉默不語,晚風微微揚起了我身上的衣擺,月光在白紗上流洩著,更顯得一陣寒冷,側臉更加蒼白而高冷,彷彿各種顏色都無法染進這樣純淨的白皙,愛只是看著我想探究這毫無波動平靜的深邃,到底是從何而生,且伸手觸碰這冰冷。
「你...」她卻話放回了沉默,指尖已碰到了我的面具。
「月色正是因為迷濛而美,何必看清...」我輕聲說著,同時用隔著衣袖將她的手輕輕的撥下。
"只是一夜幽會,夢遲早要醒的..."
「是嗎?再見...」愛小聲說著,便繞過我離開了。
「後會無期...」我用極細的聲音說著,彷若游絲隨即消失在風中。
"如果注定要失去,那我寧可從一開始就選擇不要...我已經習慣孤獨了,不是嗎..."
「其實極龍珀和極龍鵲真正最後想要的都是一樣,不是國家安康,也不是愛情親情,而是...」我停頓了一下,不再說出口。
"『死』,找到一個自己能接受的理由和方法"
月光依舊冰冷,遠處的樂音已經漸漸消失,只剩下孤寂,白色的荷花靜靜綻放著,剛剛的一切彷彿只是錯覺,一人獨自望著遠方燈火盡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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