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絡繹不絕的車站,人從東南西北各個方向,縱橫交錯的疾走,猶如鐵路的四縱四橫規劃。這兒的鐵路是全世界最快的,無形中也加速了人的步伐,快得把身邊的人物和景色都拉闊了,景觀頓時變得模糊了。
從鄉下出來城市探望兒子的鍾老先生斜躺在車站某一條長櫈上,一直沒有人留意他的存在。他穿起一套不太合身的西裝,掛在袖口上的吊牌表示這件是簇新的衣服。金黃的領帶結得有點歪歪斜斜,大抵他不習慣這樣的裝扮吧。他手上戴著的是舊款名表,腳上的皮鞋有點殘舊,一只皮箱孤獨地依偎著腳邊。一位失明的旅客走過來坐在他的身邊,問他洗手間應往哪邊走,卻感到他紋絲不動而缺乏氣息,再摸摸他的手,透出一種異常的冰冷。
失明旅客驚愕地呼喊:「有人出事啊,快來人救命吧。」
他的呼喊並沒有引起周圍跟時間拚命的人的注意,可能高速鐵路縮短了旅客旅行的時間,同步縮短了注意身邊事情的時間。失明旅客無計可施,只好揮動手上的杖,在繁忙的人海之中,那孤單無援的手杖又能起什麼作用呢?直至手杖猛力地打到一位中年女人那渾圓的背上,惹得她破口大罵,才引得途人駐足。
「太太,好心救救這位老伯伯吧。」失明旅客作勢要扶起鍾老先生,卻力有不逮。
「我看見你坐在他身旁很久哪,你們不是同行的嗎?我看他只睡著了吧?」女人吐出煞有介事的語氣道:
「我怎麼知道你們是不是騙子呢?若你是個盲的,怎知道他是個老伯?」女人振振有詞,途人都好像認同她的推斷而向失明旅客透視懷疑的目光。
「我摸過他的手就知道了吧。你不相信,可以親自驗證。你看,他的手皺皺的,多麼冰冷,而且還很僵硬的呢!」失明旅客的回應也說服不少途人,他們都點頭稱是。
女人懶得照做。「我才不會輕易上你們的當!找職員來吧,看看你們是演著騙人的戲不是。」
「也說的對,就請幫忙找個職員來救命吧。」失明旅客央求道。
「要找自己去找,我沒時間跟你糾纏,要不是你用那杖打得我頭也昏了,我已趕上高鐵去北京開會了。哎唷,真的疼死人了!現在是什麼年代了,還有這些混水摸魚的爛騙子﹗」女人裝出疼痛不堪的樣子,嚷著要告失明旅客襲擊他人身體。
他們身邊漸漸聚攏了一群看戲的人,先是談論失明旅客和女人之間的「爭執」,及後才留意到已經返魂乏術的鍾老先生,可是大家都不想惹什麼麻煩,所以沒一個敢走到鍾老先生身旁打探他的氣息,只好竊竊議論。失明旅客聽到他們交頭接耳,卻沒人伸出援手,氣憤得用力擊杖於地,差點把手杖都砸斷了。
越來越多人來湊熱鬧。他們的噪音卻沒有喚醒鍾老先生。
過了好一會,有人呼喊:「那裡有位大師呢,叫他去幫幫老伯吧﹗」群眾引頸張望,猶如人肉搜尋引擎般,要找出那位大師來。但,大師來了又如何能幫助鍾老先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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