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員問失明旅客發生什麼事,正在盤問之際,鍾老先生莫名的醒了!途人嘩然,說死人復活了!警員被嚇得退後兩步,失明旅客卻興奮地叫著:「老伯你沒事了嗎?我還以為你死了呢!」鍾老先生看見面前兩個警員狼狽不堪的樣子,又覺得緊張,又不覺失笑。「我跟你不相識,為什麼無緣無故咒我死了?」失明旅客跟他解釋剛才發生的事,鍾老先生費索思量,卻回憶不起為什麼會坐在這條長櫈上昏過去。
「我好餓呢,餓得有點暈眩,又餓又累……這兒是哪兒啊?噢,對啊,車站…火車…啊,我記起了啦,記起了啦﹗」鍾老先生如大夢初覺,「我要乘高鐵探我的兒子啊,還有我的小孫兒啊。」
他向自己身上到處搜索,要找出車票來,卻找不著。
「我的車票不見了﹗我的車票不見了啦!」他方寸大亂,跑來跑去,不知要往哪裡找車票。警員合力讓他鎮定下來,他卻捶著胸嚎哭道:
「我真對不起我兒子啊!車票是用他寄來的錢買的啊,我的錢包跟裡面的錢都是把他寄來的錢辛辛苦苦儲回來的啊!現在什麼都沒了!都給人偷了啦。我可怎麼算呢?」
警員問失明旅客:「你是否一直在陪伴這位老先生?」
失明旅客肯定地點頭:「對啊,自從我跟他問時間開始就已經在他身旁了,沒離開過。」
「你是本地人嗎?還是外省人?麻煩你給我們看看身份證吧。」失明旅客正要取身份證時,卻找到鍾老先生的錢包來。
「這不是我的錢包嗎?怎會在你那裡?一定是你偷的﹗」鍾老先生搶過錢包,檢查過只剩下身份證的錢包,其他的都不翼而飛了,氣憤得揪著失明旅客的衣領,作勢要打他。
警員見狀立刻拉開他們倆,失明旅客驚惶失措,高聲呼叫冤枉,途人中有話道:「人贓並獲,還想抵賴不認?」、「現在什麼世代?想也想不到連盲的也要當上小偷了。」、「可能他只是裝盲的,除下他的墨鏡查證一下便知分曉了。」一時議論之聲不絕。
失明旅客向警員跪求著:「請你們相信我吧!我真的不是小偷呢,我原只是問路,怎料老伯他卻一動不動的,我便以為他…死了,而且還有位大師可以作證呢!」
警員東張西望地說:「大師?和尚是吧!他人在哪裡呢?」
「有啊有啊,剛才他走之前還跟我說我做了件善事呢。」失明旅客涕泗縱橫。
「喂,你們當中有沒有人看見過一個和尚?」警員指向圍觀的途人,卻沒有一人回答。
失明旅客叫喊著:「你們做個好心吧!告訴警察大哥那個和尚是什麼模樣吧!」
鍾老先生按耐不住,怒吼道:「我不管!還我錢包和錢!我還要去我兒子那裡!」
途人一陣擾攘,之前拍他們照片的那個記者向警員展示照相機裡的那個和尚——即小偷的側面。「就是他,剛才他還向這位老先生進行一場超度儀式呢。」警員和鍾老先生凝視著相機屏幕,雖然照片中的小偷面目比較模糊,但依稀看到他長得像極一頭猴子。
鍾老先生如夢初醒,氣得身子直跳。「他媽的當我死了還未夠,還要替我超度,更偷走我的財產!警察先生要替我主持公道啊!這裡是城市,不像我們鄉下般落伍沒文化,哪裡可以讓這些小偷亂來的啊!他們不放你們在眼內呢!」
記者推斷這小偷是個盲流,假裝和尚四處犯案也說不定。警員告訴失明旅客,真相已大白,不會拘捕他,他才舒了口氣。鍾老先生向他連連道歉,說錯怪好人。
「也怪不得你呢,只怪那些人不務正業,反當上騙徒,經濟越好,犯案也會越多啊。」失明旅客拿出手帕把涕淚抹乾。
鍾老先生嘆氣道:「早知這樣我便寧願待在鄉下!至少那裡沒有騙子啊。我這麼大的年紀耕種也沒力氣了,就算有力氣,那些田土也不爭氣,種不出什麼好東西來,我唯一指望的便是出了城市打工的兒子,總算他是個孝順兒!間或會寄錢回鄉給我,我一丁點一丁點地儲起來,為的就是等這麼一次出城來跟他一聚。現在沒了,回鄉也不是,叫我怎算好?」
失明旅客安慰他說:「不要緊,老先生,要麼我給你買車票探望你兒子也行啊!」轉眼間,他們已變成互相扶持的良朋知己了。
正當記者向警員描述當時情況之際,從遠處的公廁內傳出一陣呼救聲,接著一個光著身子的男人,捂著淌溢出血的額頭,從廁所衝出來。「賊!有賊打劫呀!」途人為之側目,他看見警員便跑過來,「有個長得好像猴子的男人把我打昏了,搶去了我的錢和衣服!」警員和記者不約而同地到處張望,給他們發現那個騙子和尚已換上便服在遠處逃跑。他們賣力追上騙子和尚,在車站上上現一場驚險的追逐戰,車站頓時一片混亂,途人不忘拿著手機在拍,像戰地記者一樣,替這個文明城市記錄一次不文明的歷史軌跡。
騙子為求脫身,竟逃進車軌裡去。他的舉動使列車系統發出緊急警報,讓這個急速城市得著一陣喘息,大家都為了這事件而鮮有地朝向同一方向望去,而且在喉頭發出非常不滿意的牢騷來。
警員越追趕得厲害,小偷越逃跑的得氣急敗壞,最後他的腳被卡在車軌之中,痛得死去活來,叫苦連天,只好束手就擒。
一場生死追逐戰就此告一段落。小偷被逮回派出所,失明旅客繼續他的征途,記者得到第一手資料報道這宗車站竊案,鍾老先生得到失明旅客和記者的幫助,坐高鐵探望兒子。他幾經辛苦,終於來到了兒子告訴他的地址,那裡原來是一幢商業大廈,新式的裝潢,使鍾老先生倍感為兒子而驕傲。大廈保安員問他要找誰,他說出兒子的名字,保安員更正他要說公司名,反正他兒子又不是國家領導人,不是人人皆知。他只好拿出兒子寄來的名片,請保安員替他讀。「鍾國仁」,職稱是「集團總經理」,保安員再三讀著公司名,再看看牆上的指示牌,然後告訴鍾老先生他兒子的公司已倒閉,警員把所有人拿回派出所了。鍾老先生大驚,連忙上到兒子公司的那個單位,才發現那裡真的空空如也,一個人也找不著。鍾老先生打電話也未能聯絡上兒子,心急起來只好走到派出所,大鬧警員捉錯好人。後來才知道,兒子真的是被捕了,被捕原因是經營一個偷竊的集團,這集團專門假扮不同階層的人來犯案,尤其假扮和尚……
那次車站超度事件熱鬧了報刊頭版一段短短的日子,很快又被另一宗新聞沖刷掉了。高鐵車站依舊絡繹不絕,乘客仍然從東南西北各個方向,縱橫交錯的迅步疾走,列車一樣是冷冰冰的沿著既定方向疾馳。這兒的鐵路在未來的好些日子都會是全世界最快的,哪怕人的心靈已經追不上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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