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ving is Life (BTS) - 9. 抓緊(一)

玧其一直都沒想到，事隔4年，自己會有機會重回這個最初的追夢場所。

自己的籃球夢想是從初中開始，而如今，自己再次踏進這個球場。

如同最初和他相識的場景，熟悉的場景，熟悉的少年，不熟悉的，只有自己和那個少年身上的衣服。

跟以往一樣，少年笨拙的球技沒有太大的進步，玧其覺得，這少年大概是自己見過最沒有籃球天份的人，可是這樣的他，卻喜歡籃球。

看著他跨下交叉運球，卻又再次失敗。

「泰亨，我不是說過很多次，要把重心放得更低麼，你為什麼總是忘記。」下意識地，玧其把以前說過很多次的話再次說出。

這個籃球場，彷彿和回憶中的籃球場重疊，那個少年跟以前一樣，回過頭來，笑著說：「玧其學長，你可以再教我啊。」

眼眶一熱，玧其裝作無事向他揮手：「很久沒見了。」

那個叫作泰亨的少年撿起地上的籃球，走向玧其：「玧其學長，很久沒見了。」

沒等玧其再說些什麼，泰亨又說：「玧其學長，這三年來你過得如何?」

對，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有足足3年沒有見面。眼前的少年再也不是3年前那個一直跟在自己背後的學弟，而自己也不再是那個會想盡辦法讓少年繼續只仰慕自己的學長。

察覺到玧其的沉默，泰亨看上去並沒有多介意，或者可以說，這早在他的預計之內，只見他繼續說：「玧其學長，籃球在你心中已經不再佔據最重要的位置了吧。」

聽到泰亨這樣說，玧其不知道該回應什麼。

泰亨說的沒錯，現在的閔玧其並不是過去那個會在籃球場上追逐夢想的閔玧其，籃球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已經改變。

「抱歉。」腦海已經亂作一團，玧其設想過自己面對泰亨時要怎麼辦，想到了如何回應，可是到了實際回應時，從嘴裡吐出來的，只有這麼兩個字。

玧其不敢注視泰亨的眼睛，他怕自己又會從那雙清澈的雙眼看到自己的過去，怕從這個一直執著籃球的少年身上，找到背棄籃球的自己。

也許，泰亨會罵自己一頓。

也許，泰亨會直接離去。

此時此刻，在玧其腦海裡蹦出來的，盡是些悲慘的結局。

玧其和泰亨的相遇，是在放學後的某天，由於籃球部要招新，玧其和隊友們來了一場3對3的隊內賽，然後，那個名叫泰亨的新生在賽後奔向了自己，說了這麼的一句話。

「我有看過你們去年的比賽，學長你真的打得非常好，我就是因為想要見你才進來這間學校的。」

然後，那個少年揚起了一個發自內心的燦爛笑容，令玧其不由得愣神。

那是他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離遇見自己的支持者。

同時，他收穫了一個每次練習都會出現在自己身邊的，一個小小的學弟。

泰亨對籃球的熱情，玧其一直都看在眼裡，但是泰亨的確對打籃球沒有任何天賦，可是玧其並沒有見過泰亨對此露出任何失意，他總是一直笑著，看著自己練習，彷彿自己的實力有所進步，就是他的進步，好像自己拿下了比賽的勝利，就如同他取得勝利一樣。

如此熱愛籃球的少年面對背棄了籃球的自己，玧其覺得，他一定會對自己失望吧。更可況，自己拋棄的不止是籃球，還遺下了少年在原地。

「也許真的是上天注定的呢，學長你和我之間總是有著緣份。」

聽到這句教人有點摸不著頭腦的話，玧其露出疑惑的表情。

「學長，你還記得3年前那件事嗎?」泰亨並沒有看著玧其，而是望向了遙遠的天空，好像是在努力地回憶著什麼。

「『我已經不再值得你追隨了。』學長不是對我說了這番話嘛。我原以為學長上了高中之後能夠繼續在籃球場上揮汗，卻沒想到學長你升上高二的時候會發生這樣的事。還記得我因為自以為你會需要我，而特地過去你的學校找你的事嗎?那時我為了找你，還特地逃學，站在學校門口一直等，等到7點時，才等到你的出現。」

這時，泰亨不再望向天空，而是認真地看著玧其，說：「可是，我卻只等到你這句話，以及你叫我不要再來找你。」

「當時，你還換了電話號碼，而我又不知道你家的地址，只能夠一次又一次地站在學校門口等你。」

「一星期。直到我連續五天都逃學來等你放學卻沒能見到你的時候，我以為你出事了，卻沒想到你一直都知道我在門外，更想不到你如此的不想見到我。」

「學長，我以為我會忘記你。但是，當我碰巧從一個朋友知道你的事時，才發現『忘記』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泰亨抱著籃球，苦笑地說：「玧其學長，聽說你現在是音樂系的學生，對吧?如果當年沒有發生那年事，如果你還能在籃球場上奔跑，如果我當年能夠抓緊你，是不是，一切就會截然不同?」

沉默在兩人之間漫延，玧其不知道自己該回應些什麼，現在再說過去的事情並不會有什麼改變。

他能說的，從來只有兩個字：「抱歉。」

抱歉，不成熟的自己傷害了你。

抱歉，不成熟的自己拋下了你。

這天，南俊本來打算和玧其一起出去吃飯，但是玧其卻說自己要見一個重要的人，這是南俊第一次從玧其口中聽到「重要的人」四字。

可是，當玧其回來時，那種失落的情感，南俊只需看一眼就曉得玧其這次的見面並不愉快。

然後，玧其反鎖他自己在房裡。

「玧其哥，你還好嗎?」南俊敲了敲門，試圖與把門鎖上的玧其交流，但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玧其哥，我可以進來嗎?」南俊再敲兩下，耳朵更是貼門，想要捕捉房內的聲音。

輕微的，南俊聽到玧其從門滑坐在地上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南俊就是想要再貼近玧其多些，也背靠著玧其的房門坐下。

當南俊以為自己會一直得不到任何回應時，一絲悲哀的聲音從門縫傳了出來：「南俊，你是一開始就喜歡音樂的嗎?你試過放棄原有的夢想，追求新的夢想嗎?」

一聽到這番話，南俊已經知道玧其是因為放棄了籃球夢轉而追求音樂夢這件事而煩惱。

「夢想向來都不是只能擁有一個的。最初追求的夢想，也不一定是最後也在追求的夢想。」斟酌用詞，南俊又說：「有人可能因為達成了原有的夢想而追求新的夢想，也有人因為原有的夢想不適合自己而換了另一個更適合自己的，不管如何，人，的確不太可能從小到大都只有一個夢想。」

說完這番話，門的另一邊沒有再傳出什麼聲音，南俊只得小心地說：「玧其哥，你現在想要的，到底是什麼?音樂?還是籃球?」

也許玧其是在思考，南俊在門外已經聽不到任何來自玧其的回應。

明知道玧其可能不會再理會自己，南俊還是想要繼續坐在門外，彷彿這樣就能夠靠近玧其的心門，就能抓緊時機，於開門之時抓緊玧其。

雖然心裡早有準備，但是見了泰亨一面，一直被玧其自己忽略的記憶一下子全都湧上心頭。

『如果當年沒有發生那件事，如果你還能在籃球場上奔跑，如果我當年能夠抓緊你，是不是，一切就會截然不同?』

腦海響起泰亨所說的這句話，玧其又想到了南俊那句話，到底自己現在想要的，是籃球，還是音樂?

在那段看似永遠都不會迎來陽光的日子裡，玧其終日陷入了悲痛之中，那種被眾人背叛的感覺，尤其來自籃球部從背後所捅的一刀，令玧其深陷對夢想的猶豫。

自己還應該繼續追尋有關籃球的夢想嗎?

直到玧其得到了生命的救贖，抓緊了名為音樂的救命草時，玧其曾經在無數個獨自面對星空的晚上質問自己，在日後的人生中，自己會選擇音樂，還是籃球。

當時的答案顯而易見地，玧其在往後的日子，再沒有碰過籃球。

然而，當與泰亨見面後，以前打籃球時的記憶一下子擾亂了玧其的心思，令他有點弄不清楚自己心裡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如果當時沒有發生那一切的事情，如果當時泰亨想盡了辦法抓住了自己，是不是自己就會繼續打籃球的人生。

最重要的是，背棄了前一個夢想的自己，還有沒有那個資格重新追尋新的夢想?

突然，一個念頭在玧其腦海中浮現，玧其幾乎沒有多加思索便站了起來，接著打開了門。

伴隨著「啊」的一聲是碰撞聲，玧其低頭一看，便看到因門被突然拉開而撞到頭的南俊。

在兩人面面相覤之下，玧其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伸手拉起了南俊，心情一下子輕鬆了些，便說：「南俊，有時間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南俊最後還是不明就裡便跟著玧其一起出門。

雖然玧其搬進公寓已有一段時間，但玧其甚少出門，對四周並不熟悉。平日若要前往哪裡去，玧其都會問一問南俊，大多時候，南俊都會親自帶玧其出去一次。

可是，這次，玧其並沒有告訴南俊目的地，便不帶任何猶豫地帶南俊前往一個地方。

最後，玧其帶南俊到了一個籃球場。

南俊很肯定自己之前只帶玧其走過附近一次，也許就是那一次，玧其就記住了往籃球場的這條路。

這令南俊更加肯定一個事實，玧其心中肯定還有籃球的位置。

籃球場上早有一些少年在揮汗奔跑，在籃球場上，每一個人的眼中都只容得下籃球。

玧其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向南俊招了招手，南俊便過去坐在玧其旁邊。

兩人都沒有說任何話，玧其只是神情專注地看著場上的少年們，而南俊看了玧其一眼，也把心神放在籃球場上。

自初中時代起，南俊便很佩服那些能夠在賽場上渡過自己青春的人。自己因為先天性心臟毛病的緣故，並不能夠一直運動，不能和其他同齡的少年一起打球，直到自己在說唱的路上走得愈來愈遠為止。

忽然，一個籃球滾到了玧其的腳邊，玧其便站起來把球傳給在不遠處揮手的少年。

那少年回頭跟同伴說著些什麼，回頭向玧其和南俊喊道：「你們會打籃球嗎?要一起來打嗎?」

「我不會打。」南俊下意識回答，頓時想起了什麼，又大聲喊：「可是我身邊這個人懂得打籃球，他可以陪你們一起打。」

如南俊意料之中，玧其向自己投來了疑惑的目光，南俊說：「玧其哥，光看著是不能夠找出什麼答案的。」

然後，南俊第一次看到玧其打籃球的樣子。

玧其的皮膚很白，比大部份女生都來得白，如果在陽光底下看，彷彿是白得發光一樣。

如果只看玧其的外形，南俊第一次見到玧其時，絕不會想到對方以前是一個熱愛籃球的少年，因為看上去不像是經常活在陽光底下的少年。

在近距離的觀摩下，南俊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玧其當年是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能夠帶著一支隊伍拿下了冠軍。

看著玧其一次又一次帶球過人，從左邊切入，然後面對跳起的少年，玧其拉桿上籃。

又或是，面對從罰球線而來的來勢凶凶的少年，玧其仍然從容地來個急停跳投。

有時候，玧其也會來一個恰到好處的傳球，讓無人看守的少年投球得分。

玧其沒打多久便沒再跟少年們一起打球，轉而走向南俊。

笑著的他也許沒有發現自己對於能夠再次打籃球這件事是感到多麼的高興與快樂，感情外露得南俊輕而易舉便發現了。

盡情一笑的他向南俊走來，在陽光照耀下份外閃耀的身影，落在南俊眼裡，是那麼的......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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