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晶卡勒爾 (首也瑪) - 流浪人與野飛馬寨 (一)

大半夜，睡不著的駱蒂披起張草蓆子，抱腿坐在一洞室外的大石上面，眼觀無際的大海，守候著。

這裡是一個野飛馬寨，位於維特利中部大陸南面沿岸，屬流梗地域的晶哈娜圈內。

這聽來很複雜的地理位置，是因為整個維特利只有六個國家，而當中未有納入成任何一國國土的地方，便統稱為流梗地域，又由於不願看到這些土地變成荒蠻失序之地，才劃成一個個所謂圈的交予六國託管。

換句話說，首也瑪也有其所謂的首也瑪圈，範圍就是繞著本島的一圈海地，之不過那裡都被奧遜族佔去，才會令首也瑪看起來就像個封閉的孤島一樣。

以上，都是安托尼特告訴駱蒂的，雖然她個人認為這所謂的什麼圈也是各國用來擺在枱面上的堂皇理由罷了，抬底下該是都把這些託管的地方當成自家的，她可以理解。

她難以理解的，則要說野飛馬寨的命名竟是隨寨主的名字而來，像現任寨主叫泰勒，那這裡現時就會喚作泰勒寨。這種會不斷轉換寨名的野飛馬寨，在晶哈娜圈內就有為數十多個，是有多煩啊？還有…原來這些野飛馬跟佳那種是不一樣的，野飛馬討厭人類，想這回若非牠們有求於那叫克萊安的人，才能充著其面子好對其他幾個人類客客氣氣。

說到世稱"流浪人克萊安"三師徒，駱蒂相當感恩的想她與安托尼特昨在海裡漂浮時，幸被路過的他們救起。後來，安托尼特亦有一臉羨慕又驚嘆的告訴她，按當初那離岸的距離，克萊安先生都能察覺到海上僅剩微弱氣息的他是有多麼神奇又偉大的一件事。

那有關於他們維特利人分辨心力強弱的事宜，駱蒂心裡是無論如何也沒底的，不過衝著他們師徒願意找野飛馬賣個人情出海去幫忙找回里奧與賽門兩人，她無論如何都是感激的。

「妳不會是打算坐通宵吧？」

陷入沉思的駱蒂從雙膝之間抬頭，一驚，「克…克萊安先生？」

克萊安頂著頭淺棕色短髮，身穿著黃褐色的布衣，布衣的款式在駱蒂眼中看來有點像古裝劇裡的漢服，且單從外表看很難想像這才二十多的小伙子，卻已是個名震維特利的人物。

克萊安帶著個親切的笑容坐到駱蒂身邊，問：「擔心得都沒睡？」

「不擔心才怪，會找到他們嗎？」

「其實我很好奇…」克萊安誠懇的看著駱蒂，問：「妳為何願意為那個首也瑪人留下來？」

「為什麼不？我愛他嘛！」

「如此簡單一個理由，就能下個這麼大的決定？」克萊安怕的是駱蒂日後後悔時會回不了頭，「妳知不這不是隨便玩玩的？」

「我像在玩嗎？」駱蒂因被質疑而臉露了些不悅，即便對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克萊安發現自己說得太直接，急忙澄清說：「妳別要太敏感，我不過擔心妳適應不來。」

駱蒂的理智，這時跳出來勸說克萊安應當不是立壞心腸的在冷言嘲諷，故及時檢討了一下剛才的反應委實大了點，便整理下情緒才緩緩的說：「我想的不過是留在喜歡的人身邊，一起守護他所珍重的東西而已。」

克萊安聽後，木納地盯著一個位置出神。

駱蒂伸手在他面前揮兩揮，好喚回他的思緒。「你懂我的意思吧？」

克萊安眨眨眼睛，牽起個有點勉強的微笑說：「懂，這種話說得容易，可到實際行動起來，要有徹底的覺悟並不是件易事，對吧？」

「可能因為我在安亞特裡也沒有太多的牽掛，倒在這裡住得挺安心的。」

「原來這樣，那也算是個緣份。」克萊安以尊敬的口吻說：「我蠻佩服妳的。」

駱蒂無所謂的側頭，目光又放回平靜的海面上。

「放心，他們確實已在返途的路上了。」克萊安說。

駱蒂喜出望外的回頭，「真的？」

「我就是因為收到科比的連結至出來等的，誰知見妳早就待在這兒。」

「太好了！」駱蒂雙手交握，舒氣。

「聽說妳那位首也瑪人對隱藏心力真滿有一手的，害科比找了他許久。」克萊安帶著探聽的語氣問：「你們是在避開什麼呀？」

駱蒂一怔，想起安托尼特的叮囑，便清了清喉嚨說：「安托尼特不是說過了嗎？就是船沉了，所以我們才失散的。」

克萊安嘆氣，道：「普通的沉船意外要特地隱藏心力嗎？我不過想看有沒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你就這麼愛路見不平嗎？」駱蒂不解的問。

克萊安斜眼看她，「要不是我路見不平，你們現在還在海上浮著。」

「其實你即便救了我們，也可以不蹚其他渾水的。」

「妳是在嫌我多事？」

「不，安托尼特告訴過我，你在維特利有很多英勇事蹟，也很出名…」

克萊安打斷了駱蒂的話，然後自豪的笑著，說：「說到底不就因為我多事嘛！」

「熱心的人我見過不少，但還想繼續熱心下去的人不多。」駱蒂臉露欣賞的說道：「你能出名也是有道理的。」

「謝謝。」

「但這件事得等里奧回來才決定要不要告訴你詳情。」駱蒂認為在這份上，應當透露一點點給恩人知道，便說：「始終這是他們首也瑪的事情，你懂嗎？」

克萊安果然是懂的，「私人恩怨。」

駱蒂撇過頭，不置可否。

「明白，那就等你們的老大回來我再問。」

「誒？你真打算去問喔？」

「不是妳許的嗎？」克萊安說。

「我以為我都這樣說了…」

「也許妳想叫我自動放棄，可惜我天生臉皮厚。」

見克萊安說得坦誠，駱蒂被逗得哈哈大笑。

克萊安托著頭看著駱蒂，笑得安慰，「總算笑開來了。」

「呃？」

「妳一直都是緊繃著臉的，不怕待會見到妳的男人會嚇壞他嗎？」

「你這人…」駱蒂感到無法置信，「連這也要管？」

「我說過我臉皮很厚。」克萊安挑眉邪笑。

「確實很厚。」駱蒂點頭，順口問：「到底你圖的是什麼？是能幫到人那份成就感？還是真為了出名？」

克萊安收起玩笑眼神，臉容認真的說：「那會讓我覺得距離那個人再近一點點。」

「那個人？你喜歡的女人嗎？」

「妳們女人就是覺得男人幹什麼事都是因為愛情嗎？」

「不是嗎？」

「不是。」克萊安問她：「妳聽過卡勒爾谷，或者元系使的沒有？」

駱蒂在回憶裡搜了一下，搖頭。

「元系使是維特利的使者，他就住在卡勒爾谷裡頭。」克萊安不掩崇拜的說：「他是我的奮鬥目標。」

「那…」駱蒂聽不出他話裡的意思，只好約莫猜想了一下，「你要幹一番事業給他看？」

「不，元系使不是指一個人。」克萊安說：「他既是承受著卡勒爾力量而存在的使者，那這個位置代表著的是一個面對整個維特利的使命。」

「意思是…你想當元系使？」

克萊安失落得垂下肩，「那是不可能的，我不是卡勒爾力量的體質是無法繼承這個位置。」說完，他臉上又亮出光采來，補充說：「不過我叔就是上一任元系使喔！」

「上一任？那現在呢？」

克萊安婉惜的說：「他在二十多年前成道卡了，照卡勒爾的定律來說，沒有繼任者的情況下會導致卡勒爾谷進入封谷狀態，直至卡勒爾力量再度孕育出個新的元系使來為止。」

「喔！」這一大堆話，駱蒂實際上都是有聽沒有懂，但她見這似乎對克萊安來說重要，便沒有細問下去免惹他厭煩，想著等有機會向里奧他們問清楚好了。

可她的一臉懵懂並暪不住克萊安，只見他莞爾的問：「妳是不是沒聽懂？」

駱蒂尷尬乾笑，「對不起。」

「沒關係，是我沒注意妳是安亞特人會很難搞清狀況。」克萊安說：「簡單的說，就是我想幹些跟元系使差不多的事情，說我是自我陶醉也好，自欺欺人也罷，我只是覺得這樣很有意思。」

駱蒂這下該懂了，「嗯，加油喔！你一定會成功的。」

「多謝。」

駱蒂這時回首瞥了漸漸透白的天空一眼，幽幽的想都已過一整夜了，人怎麼都未回來呢？難道"快回來了"僅是克萊安用來安慰自己的說詞？

「我沒騙妳，他們真的快到了。」似是看透她心思的克萊安，柔聲說。

駱蒂擔憂的問：「快到是指有多快呢？」

克萊安指著前方說：「妳有看到那兩個點嗎？」

駱蒂瞇起眼，落足眼力，卻仍沒有見到克萊安所說的點。

「所以我說妳急也沒用。」克萊安說：「照這個速度，大概再十分鐘就到了。」

十分鐘？

駱蒂於是在心裡盤算了一下，事關她知道維特利走的時間制式是十進時制，即是一天十小時，每小時一百分鐘，每分鐘一百秒的算。所以…克萊安說的十分鐘也絕不是她原來概念裡的十分鐘，應該要久一點，不過一定不會超過半小時就對了。

這個結論，令她安心了不少。

兩人就這樣默默無言的站在那裡等待。

不一會，駱蒂揉揉眼睛，瞪得老大終瞧見兩道張著翅膀飛行的黑影在泛黃的曙光之中映入她的眼簾，她興奮的叫著：「是那個嗎？」

「對呀！」克萊安在她身後也傳來了愉悅的聲音，「來！既然見到了，我們也該去準備一下。」

「準備什麼？」

「他們剛從水裡出來呢！當然得去準備熱水和乾淨的衣服呀！」

駱蒂如夢初醒，速說：「對，你真比女人還細心。」

「不是熱心過頭的多事了？」

「怎麼會呢？克萊安先生是個大大大好人。」駱蒂識時務的討好說。

駱蒂據克萊安的指示找了兩件簡單的布衣，正想步出洞口，聽見幾聲馬叫，使她換成跑的。

只見克萊安的兩個學生，科比與基樸，正努力將兩個軟趴趴的人從馬背上弄下來。駱蒂不禁走到監場的克萊安身邊，擔憂的問：「他倆沒事吧？」

克萊安輕拍她的肩膀，叫她安心。

看那兩匹野飛馬煩躁的跺著腳，許是已忍耐到極限，當好不容易能脫身，連克萊安道的謝都沒有聽完便立即展翅離去。

克萊安三師徒開始合力把躺在地上的人抬起來，準備拖進洞室。

「別發呆了，野飛馬的性情就這樣。」克萊安取走駱蒂懷裡的衣服，說：「妳去看水煮開了沒？好了就端過來給他們抹身和暖胃用。」

「是。」駱蒂回神，即領命跑往大鍋處。

穿著淡綠襯衣的科比，在路過一團被布被包著的物體時，不高興的叫道：「這人倒好，自己睡得這麼香，我們可是幫他才睜眼撐了一夜。」話完，猶不忿氣的踢上睡得正沉的安托尼特一腳。

「他發著燙。」克萊安用指責的語氣對科比說。「安置好這兩位後，你趕緊去睡，這沒你的事。」

科比大概明白自己惹惱了老師，急忙道：「我…我不是…不是有意的…」

「沒同理心、沒弄清楚就衝動行事、二話不說就動手動腳、魯葬…」旁邊一身黑的基樸，沉穩地道出科比剛犯下的一連串罪名。「對方還是個毫無還擊之力的…病人。」

「冰塊，你！」科比羞憤的瞪著基樸。

基樸沒有辜負科比賜予的花名，在那可說是如冰塊一樣僵化的臉容上，只有那黑白分明的雙目內流出丁點兒調侃的笑意。

克萊安沒閒去管徒弟們之間的火花。「想睡就快點把活幹完。」

「是。」科比與基樸齊聲說完，便各自忙碌去也。

克萊安則走近正在將熱水斟到盆子裡去的駱蒂，半跪來捧起盆子說：「我來吧！」

「謝謝。」駱蒂說。

「等那兩個小鬼幫他換好衣服後，妳就可以去陪他。」

「謝謝。」對於克萊安的體貼，駱蒂再也想不出其他話語。

「我看他沒什麼大礙就是太累了，睡得不省人事，妳最好不要吵他由他睡到自然醒再說。」

「我懂。」

「妳自己都整晚沒合眼，所以有什麼話都留著先睡飽吧！」

「好。」

等到克萊安的允許，駱蒂立馬輕手輕腳的走到里奧身邊，瞄了眼那會發著微微暖意的赤晶石一眼，便竄進了布被窩裡躺了下來，緊抱住里奧粗壯但冰冷的手臂。

她側身看著里奧無甚血色的倦容，心疼難過的情緒令駱蒂忍不住掉下淚來。為怕吵醒他，她匆匆抹掉淚痕，再把臉龐挨上去。

即便這樣，駱蒂依然對自己能再躺在里奧身邊而甜蜜滿足的尋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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