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莎】
風變得暴動,渴望將乾柴點燃生命之火。
柏莎點燃一根能夠維持數幾個小時光明的蠟燭,夜晚就像鬼魂一樣的來到,窗外的風景在黑暗的沐浴中顯得陰森甚至引人恐慌。
她站在窗旁,仰頭看著有如珠寶般美不勝收的滿天星斗,它們光芒有如寶劍上的銀光穿透了黑暗,散發出的光芒不容其他事物抹滅,甚至是她身旁微小的火紅蠟燭。
呼出一口深長的氣,哀傷的氣息飄散在空中,星辰彷彿呼應了她的憂愁,將自身閃耀到人無法直視,試著用它們的溫暖包圍她。
獨自一人的數個夜晚,只有幽靜與夜空陪她談話,讓孤寂無法觸及她。即使如此,卻仍然無法消除那在她心中落地生根的疑問,彷彿世間上沒有事物能夠告訴她答案,為此她總是感到憤怒。
十年多來,她偶爾會不停思索著同樣的問題,即使這個問題或許永遠沒有解答。她為什麼被關了起來?她不像囚犯,也沒受過囚犯會有的可怕待遇,不過十年來卻孤單一人身處在萊澤高塔頂樓的房間。
這裡除了木門跟在七尺高的窗戶是可以當作出口外,她沒有辦法從這裡逃離。木門雖然修長但卻沉重,不過一到用餐時段,木門下方的小門(只有大概能伸手出去的高度)就會打開,然後她就會看見一盤食物與水。
不過永遠不會有其他人影。
這個房間很恐怖,她很了解這裡每一寸的陰暗處,就像細菌滋生不斷,她知道這裡有著可以使她恐慌的地方,而且不停擴張它的領土。
房間的擺設不符合囚犯該有的樣子,但也不符合她心中理想的房間。
這裡又大又暗,如果沒有櫃子中的蠟燭,她肯定每晚都失眠。她的床不大,也不柔軟如雲,衣服雖然會送來,但她還是無法發現任何有人來過的蛛絲馬跡。
這十年來,她都會做相同的夢。
那個自稱拉婓爾•安德魯的男人將她拖進這個房間,將門永遠鎖上。她哭喊的敲著門,並且要他放她出去,但他沒有再開啟那扇核桃色木門,也完全不理會她的請求,任由灼熱的眼淚在她眼睛形成水霧,接著因激動過度而昏厥。
柏莎恨他,恨他把自己囚禁了十年,而且還擅自篡改她的記憶,她也恨在十年之久都不願意放她自由的那些人。
至於她可憐的記憶,她九歲以前的記憶完全消失了,就像地圖上的某條路線忽然遭到抹除,她找不到通往那段的記憶的道路。
這一切在她年幼之時使她崩潰,導致她曾經想過自殺,想要想要就此放棄這一切,記憶的斷失造成的空虛﹑對拉婓爾•安德魯而有的忿恨讓她無法承受。
不過心中有股怪異的憤恨感制止她從窗戶跳下,卻沒有阻止自己弄傷手腕幾次。所以她決定拋棄軟弱,讓她秉持著無法消散的怒火,而那強烈灼熱的憤怒使她活著。
她的體內彷彿有一口井,裡頭擺滿了乾柴,而微小的火燄燃燒在上頭,火勢只有在她極端憤怒時才擴大,讓她感覺全身沸騰,有如夜空星火。
房間的空間雖然大,但卻沒有特別的事物,不過她在牆壁中發現了一本書,卡在縫隙中。它十分老舊,書皮都破損了一半,不過裡頭的內容算是完全,而且她意外的識字,所以這本書算是她唯一能夠消磨時間的東西之一。
她很喜歡這個故事,說了一個勇者騎著巨龍航行整個大陸,然後遇到的種種精彩故事。主角蘭斯卡洛是她兒時的偶像,她一直想像著他會在窗外騎著梅菲瑟朝她伸手,把她救出這個牢籠。
不過長大是一種氾殺童真的無形利刃,她很快就知道她無法靠著她的幻想中的偶像來拯救她,唯一可以逃離這裡的方法只有那扇門。該死的門。
夜晚中她都會帶著蠟燭來到窗邊,看著天上星辰,不過今晚她底下閃耀著數個火光,佈滿整個平原,光芒就像那本故事中有的螢火蟲一樣,耀眼到奪取了她全部的注意。
她很好奇底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顯然從她的高度看不見除了火光外的任何事物。
但是這讓她不再抱著憤怒這個情緒入睡。
她就算睡了很久,每天卻很準時的在早餐時段以前甦醒,她的生理時鐘已經習慣這個時候喚醒她。
她很快的將雜亂的紅褐髮處理好,紮成了一個辮子,然後穿上一件最新送來的衣服,並且看了窗外一下,外頭恢復了以往的寧靜,只有風的呢喃,彷彿夜晚的騷動只是曇花一現。
做了幾個伸展姿勢,沉睡的筋骨像是被她喚醒,慢慢的恢復以往的力氣與柔軟度,雖然最近的溫度有些偏低,導致肌肉有些僵硬。
沒多久早餐時段就到了,她坐在門口旁邊的椅子上看著那本老舊故事,但眼神卻不停的移向小門,即使每次她都沒有發現任何一絲有人來過的痕跡,她還是會忍不住去做,彷彿可以獲得一絲機會。
輕敲門的聲音突然響起,她迅速輕巧如同山貓般蹲在門口,然後輕輕推開小門,映入眼簾的是拖盤上的一盤食物和水。
柏莎將視線放的更遠,在外頭的石頭地板和石階來回看著,卻只看見單調的灰白色彩和投射到階梯上的陽光。她隱藏失望的感受,並抓住杯子拿進房內,再伸出另一手將託盤拿進來。
菜色這次有了變化,以往都是燉菜以及水煮馬鈴薯,不過這次卻變成了一大盤肉醬麵以及一塊麵包,水也變多了一些。
這雖然令人疑惑,因為她已經太久沒吃過燉菜馬鈴薯以外的食物了,這讓她食慾大開,狼吞虎嚥的吃完那盤麵和麵包,不過水她並不打算馬上喝完。
當她滿足了胃部的飢渴後,她開始無聊的觀察起盤子上的花紋,精緻卻又感覺沒那麼使人喜愛,柏莎對華麗的東西總是一笑而置,那對她來說根本毫無價值,昂貴的物品無法帶她逃離這裡。
但她發現了一個使她驚訝到張大嘴的東西,有一個小張的牛皮紙壓在盤子下,只露出了一小角,不過足以讓她察覺。
她將紙抽出來,倒抽了一口氣。上頭寫了一句話。
"妳是誰?"
字跡很潦草,彷彿是急切的寫上去,不過這讓她十分驚訝,讓她一時震驚到目瞪口呆,這十年來從來沒有人寫給她訊息。
腦袋飛快的轉動,這是個機會。柏莎知道,或許她可以利用這個訊息逃離這個囚困她十年的牢籠。如果出去了,她會先理解十年來發生的一切,並且找回記憶。
再來她就會想盡所有辦法去殺了拉婓爾•安德魯。
訊息讓她足足想了一個中午,因此她沒有把盤子歸還於門口,導致午餐時段時門也沒敲動,反正她也焦急的難以嚥食。
也許回答不是那麼困難,但是疑惑與好奇卻能緊緊纏繞她,在她腦袋中製造許多煩惱,她希望知道是誰給她這張紙條,而且這人來意是善還是打算害她。
她在房間中來回走動,思考著如何回答。直接回答名字,會不會訊息就沒再回來?如果她反問,那個人又會是如何反應?
柏莎走到窗旁,讓微風疏理她的思緒和髮絲。她往下看著平原,想像自己去到那裡,伸手真實的觸摸草與鮮花。
放眼望去,她能清晰看見兩座高山,其中一座山頂染著灰銀的色彩,延伸下去的則是紅棕﹑褐黃﹑翠綠。柏莎從沒看過有東西可以比這兩座高山同時擁有如此多的色彩。
高山上的河川有如同承載鑽石般,銀光閃閃發亮,彷彿那同時也是夜晚上她抬頭看見的巨大銀河。
可她無法觸碰它們。她嘆氣的轉身走到桌前,愣愣的看著那張紙條,紙條上潦草的字跡彷彿也在呼喚著她。片刻,她決定毫不猶豫的在那張紙的背面用食物汁液寫上回答,而她的決心使她全身發熱。
柏莎。
寫上的那剎那她十分亢奮,心臟跳動十分劇烈,連手心都狂冒汗。期待與憂慮同時擠進她的內心,讓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抱著何種感受。
她將紙條壓回盤子下,匆匆忙忙的把它們放回門外。外頭還未天黑,晚餐時段還等一下才會到,因此她本來打算看一下書,卻發現自己緊張到一個字也無法進入她的腦袋。
這是第一個機會,我不能搞砸。她告訴自己,然後抑制手腳的顫抖,卻徒勞無功。
她不敢去檢察餐具是否已被拿走,怕因此有人會猜疑,就算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監視,她也不能輕易冒險。
時間頓時過的緩慢,像是蘭斯卡洛那個世界的海水枯竭,她身處的地方星月則不再閃耀,太陽終究引火自焚,變成數片隕石,飄散在一望無際的宇宙。
外頭天際已經轉為橘紅的色彩,接近更上空則留下淡粉灰色,那股夕陽的紅艷彷彿染盡了她的紅髮,輕風撩起她的一綹髮絲,形成遠方紅寶石的一部分。
門口一成不變的音調突然傳來,對柏莎來說卻是格外美妙的聲音,那個人取走了。儘管如此她又馬上懷疑是否是相同的人來收拾,不過到了明天,一切都會明瞭。
她走向門口,伸手出去小門,取走晚餐時,她讓自己想像淡淡的火光盈滿了整個階梯,甚至是她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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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錄於我的隱藏小說<烈焰女王>。
不知道這樣可不可以XDD謝謝大家看完,有錯請告知我謝謝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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