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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有各自的願望,孩子希望快點長大,擁有更大自由;成人希望回到孩童時代,沒有煩惱憂愁;老人卻只希望身體健康,看著後代成長,經歷世代的變化。然而,其實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願望,就算是同一年紀、同一階層、同一時間也會有不一樣的心願。
第六個使用者,是一個與別不同的小朋友,也是所有使用者之中最年輕的一個。
「我喜歡數學,除了數字符號外,幾何邏輯等等都難不到我。」他剷了個平頭裝,眨了眨精靈的大眼睛,用一把充滿稚氣的童聲介紹自己。
他是一個數學天才,年僅十歲就學懂了很多深奧的數學,運算自如,更跳級就讀於一間國際中學的六年級。
「這樣做的話,很簡單。」我給了他一道大學程度的數學難題,想考一考他,結果他看了一眼就破解了。
「嘩,很厲害。」我出自真心地讚嘆。
「謝謝。」他莞爾一笑,露出臉頰兩旁的小酒窩,他的笑容也有別於一般同齡小朋友,有種淡然看破紅塵的感覺。
「你這麼小,又這麼聰明,以後一定有很多作為的,為何要這樣選擇把自己的美好前程都全數摧毀掉?」我問,也實在不忍心他年紀小小就把自己前途盡毀,把生命放棄,希望他能回頭是岸。
「這樣的生命有意義嗎?」他卻反問。
「什麼?」我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我說,我這樣的生命有意義嗎?」他重覆又問了一次。
「當然有啊,你年紀這麼小就這麼聰明,將來一定大有作為的啊!何必為了——」
「不對,不是這樣的。我的生命根本毫無意義。」他打斷了我的話,語氣堅定地說。
我一時之間說不出任何的話來,任由他繼續說:「你知道嗎?從小至大都不被任何人需要的感受你能想像嗎?」
他叫許君悅,顧名思意替他改名的人就是希望他能快樂、喜悅,但偏偏卻事與願違……
他的爸爸是個上市公司主席,工作繁忙得很,總是埋頭工作,甚少回家和他相處。
他的媽媽在生他的時候就因為妊娠毒血症而死亡,也因此他的祖父母、外祖父母都深信他是個剋星,一出生就把媽媽給剋死,而他的爸爸也對此一直耿耿於懷,明明他是夫婦兩人的愛情結晶,更是妻子拼了命地生下來的兒子,但偏偏她因為他而死也是一個不爭的事實,矛盾的心情讓他爸爸只好一直逃避。他害怕在他的身上看見她的影子,再一次陷入傷痛。
所以他從小至大都是由傭人照顧大,甚少和家人相處,而傭人也確實只盡傭人的責任,除了照顧他的起居飲食外,其他事務一概不理。
起初他也會把對父母的感情投射到照顧他的傭人身上,但後來他發現那根本就是錯的,因為那傭人壓根兒就不是真心對待他,那只是因為工作需要罷了。
「誰叫他剋死了自己母親,要是那是我的兒子我就乾脆不生好了。」他模仿了那傭人當時的嬉皮笑臉說,但我深信對他來說是一個極大的創傷。
「還是說點別的吧,這……太沉重了。」良久,我才能從他的悲傷中反應過來。
「所以你之後是怎麼發現你的數學才能的?」我好奇。
「我不知道。」他答。
大概在小一開始學習數學時,他的老師就發現他的天賦異稟,他不但很快就明白所有數理,而且計算又快又準,甚至連更高難度的數學也一學就懂,簡直就是徹頭徹尾的「一理通百理明」。
於是他的老師把此事告訴了他的父親,並說明倘若悉心栽培,他日定必成才。他的爸爸聽了老師的意見,帶了他去檢查他的智商,發現他的智商高於常人,但卻不想太過高調,以免引來傳媒和公眾關注,對於仍是孩子的他造成壓力甚至陰影,於是就安排了一個大學教授當他的家庭教師,好讓他能專心學習。
「結果他也只是一個只顧利益、只想成名的混蛋。」他咬牙切齒地說。
這個大學教授把自己畢生所學的知識都教授他後,讓他做了一份評估後,就把那份評估和他都公開了,並自詡他是自己一身一腳所培育出來的數學天才,鬧得滿城風雨。傳媒爭著採訪他、走在街上無人不曉,他就像是知名藝人般,一舉手一投足都在公眾的監視之內,毫無私隱可言。
這對年幼的他來說就等同於自己就是動物園裡的獅子老虎,無時無刻被人窺視、騷擾,不只造成極大的壓力,甚至是一個陰影。
最後,他的爸爸只好開了一個記者會公開表明會悉心栽培他,讓他日後能成為社會的棟樑,為社會貢獻。
事件平息之後,隨時間漸漸地被公眾遺忘,但卻成為了一個不能磨滅的陰影烙在他心中。
「我也記得你當時可是風靡一時的數學天才,還有人說你應該直接讀大學呢。」我摸了摸下巴,尋回久遠的記憶。
「哼!雖沒有去讀大學,但跳級卻也根本沒意義。」他不屑地答。
常言道人無完美,有得就必有失,當上帝給予了你一樣東西,衪也必會取去你另一樣東西。
他雖然是個數學天才,但卻完全不懂與人相處。由小到大,他也甚少與人溝通,加上他跳了級,眼中所見全部都是大哥哥大姐姐,先不說有沒有代溝,他連和他們開口打招呼也不敢。而他們也因此覺得他不可一世、狗眼看人低,幸好他們也沒有進一步欺凌他,只是河水不犯井水,任由他獨來獨往,偶爾嘲諷一下他而已。
「我才不屑去討好他們呢,幼稚的是他們才對。」他口裡說不,其實心底裡也很想融合他們,交個朋友吧。
「好吧!那你想實現什麼願望呢?」我問。
「我……我只想當個普通的小朋友,有爸爸媽媽疼愛,正常上學玩耍,正常地慢慢長大就好。」他由衷地答。
病房門內,是已經不會長大、躺在病床上的他,牢牢地牽著他小手的是其實很愛他,卻因為沒法面對自己對他的虧欠而正在痛哭的他。
仔細一看,其實他跟一個正常小朋友無什麼分別,只是他不會抱怨功課太多、不會向父母撒嬌鬧別扭、不會跟朋友仔玩耍打鬧、不會上課發白日夢。
但從他的笑容看來,他現在一定已經變回了一個普通的孩子——名乎其實的君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