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兩位身穿長袍的公子,一人背劍,一人背弓,一前一後踏著輕盈的步伐在林中飛快地穿梭。
領頭的是一位看似二十來歲的公子,身高約一米七五,面如白玉,頭髮高高束起,髪冠的另一端落下柔順的馬尾正隨風飄逸,身著豆綠色長袍,腰束玉帶,衣袖口與裙擺上繡著翡翠鳥暗紋,後背繫著裝滿箭的箭筒與一副刻著精緻花紋的長弓,一看便是富家子弟。
「沈望兄。」二十來歲的公子收起平日那溫柔的笑容,緊皺眉心,望著那前方不自然歪曲的樹木,下意識地輕喚身後公子。
「柒月,走。」跟在他身後的一是位年紀比他略大,大概二十五歲出頭,身高約一米八五,足足高了前面的公子半個頭。一雙深邃的黑眸令人難以捉摸,眉如墨畫,棱角分明的臉龐為他那不苟言笑的嚴肅臉龐添加幾分冷傲,身著白衣黑袍,烏黑長髮隨風清揚。背上繫著一把鐵劍,劍柄上雕刻著淡淡的青龍紋路,看似已有些年頭。
兩人沿路順著奇怪的記號來到打鬥現場,看著四周殘餘著打鬥的痕跡,便停下了腳步查看情況。
「這人也死得太慘了。」腐臭的氣味撲鼻而來,柒月從懷裡抽出絲巾捂在鼻子上,走到一根斷手跟前,單膝下蹲,隨手撿起一旁的樹枝,撩著斷手翻來覆去地檢查,先前那溫潤如玉的臉龐,此時此刻全皺在一塊,滿是嫌棄。
觀察了斷手一段時間,確認並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後,柒月便扔掉手中的樹枝,望著那隻沾到泥土無處安放的髒手,再看看那正背對著自己,握著血跡斑斑的鐵劍查看的沈望,腦子一轉便生出一個壞主意。
「望兄,你在看啥呢?」柒月若無其事地走到沈望的身後,舉起那沾染到泥土的髒手,便往沈望的肩膀拍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手快碰到肩膀的那一剎那,沈望一個反手便直接將手裡的鐵劍指在柒月的脖子前,緩緩地偏頭望著身後的柒月,眼神十分不友善,「要抹,抹自己長袍上。」
「我、我這不跟望兄你開個玩笑嘛,你別生氣。」見沈望動真格,柒月立即把手抽回,向後退了兩步,傻呵呵地笑著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計謀失敗的柒月也不再自討沒趣,心不甘情不願將手上的泥土抹在自己的衣擺上,便四處走走,到處看看,隨意轉了一圈,只見地上滿是零零碎碎布料與爬滿蛆蟲、發出陣陣腐臭味的尸塊,「瞧這些布料的材質,大概都是些不入流的烏合之眾想憑一己之力來抓拿那邪祟,但卻低估了那邪祟的實力,便一同葬身於此的,不過這些尸塊的腐爛程度,怕是已經死了好一段時間。」
做出了一個推斷後,柒月再次又兜了一圈,但這次他並沒發現其他有用的情報,便只好回去找沈望,「望兄,你說那邪祟還會停留在此處嗎?」
只見沈望無視了自己的疑問,從一開始便蹲在同一個位置上,一會兒抬頭看看樹上的缺口,一會兒又低頭看看腳邊,也不曉得是在看什麼,「望兄,你是發現了什麼嗎?」
聽見柒月的腳步聲,沈望手持鐵劍迅速站起,一個轉身,劍頭再次向著柒月,柒月一個哆嗦以為沈望還在生自己的氣,正準備使出他的獨門絕學讓沈望消氣之時,沈望卻不照常理出牌地鬆了手,將鐵劍扔在柒月的跟前。
「這鐵劍本該扎在樹上,劍鋒的鏽跡不多,但靠近劍柄的部位鏽跡斑斑,我稍微拿劍對了一下樹上的缺口,大小正好符合,猜測這劍是被什麼東西碰掉了,你瞧這樹下的那凌亂腳印還很新,看這腳步的大小與深度,像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年。」沈望用手摸了摸腳印下的土壤,被踩扁的野草都尚未枯萎。
「望兄的意思是......還有人比我們早來過這裡?」聽聞,柒月也蹲下查看地上的腳印,腳印確實較小,深度也略淺,要莫如他們所猜測的是個少年誤闖了森林,要莫便是輕功了得之人。
忽然想起什麼的柒月,轉頭望著沈望,「到過此地之人,莫不是咱們沿路所見到奇怪記號的主人?」
沈望沉默不語,皺起眉,默認了這個可能性。
沈望仔細回望四周,也沒再見到那奇怪記號,回憶那凌亂的腳印,不禁讓人聯想到腳印的主人在此地碰見了什麼,所以才慌張得碰掉了劍,還沒來得及做記號便逃命去了。
「望兄,你快過來!」
柒月的聲音打斷了沈望的思緒,走到其他地方查看的柒月很快便發現了附近一處平坦得不自然的空地,四周皆是斷裂的樹木,地上還殘餘著幾根巨大的羽毛。
沈望聞聲,很快便趕了過去。
見沈望到來,柒月撫摸著地上的巨大羽毛,羽毛的長度宛如一位成年男子的手臂,「咱們猜得沒錯,在此作惡的邪祟,正是蠱雕。」
柒月有了羽毛作為鐵證,得知了邪祟的真面目,可與此同時他的疑惑也增加了,「可這蠱雕本該棲息在不歸山,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說起不歸山,那是一座位於東北方的巨大山脈,穿過危險的峽谷,便會抵達那被白霧籠罩的死亡之森,由於該地過於兇險,前去探查的人無一生還,事後便被先祖封山,列為禁地,不得進出。
柒月尚未想出個答案,遠方便傳來了一聲刺耳,宛如嬰兒哭嚎的怒吼聲在遠處響起,「這聲音是......蠱雕!」
柒月聽聞便迅速跳上樹枝,只見遠方的夜空中出現了一個巨然的身影,大肆破壞林子似乎在追擊什麼東西。
「望兄,蠱雕牠......咦,人、人呢?」終於見到了蠱雕的行蹤,柒月立即轉過頭想通知樹下的人蠱雕的方向,可此時樹下哪還有人影。
再次回望蠱雕出現的方向,只見沈望早已迅速往蠱雕的方向奔去。
「哎,望兄,你且等等我啊!」柒月也沒再停留,縱身躍下降落到地面上,隨即也運起輕功,努力追上沈望的步伐。
由於四周的樹木被嚴重破壞,沒了樹木的阻擋視線,沈望便清楚地看見正用喙撕扯著樹皮的蠱雕。
撕扯了一陣子蠱雕終於停下了原先的動作,側頭將臉貼在樹幹上,向下探去,見蠱雕奇怪的舉動,沈望初步猜測蠱雕的獵物被埋在了下方的洞穴里,好勝心極強的蠱雕所以才會對其獵物如此關注。
當然沈望也不願錯過這斬殺的大好時機,他加快腳步,右手則伸去後方,緊握劍柄,準備一擊將其擊殺。
不出多久,沈望已經衝到比自己大了好幾倍的蠱雕身下,藉著疊起的樹幹往上爬,一步步拉近與蠱雕的距離,單腳用力一蹬,抽出身後的降龍劍便向蠱雕的後頸砍去。
正當快得手之時,蠱雕突然仰頭朝天尖叫著,激烈地扭動身軀,大張的雙翼恰好直接擊中在半空中的沈望。
沈望見情況有變,反應性收起攻擊的姿勢,用劍橫舉在胸前擋住了蠱雕掃過來的翅膀,強大的衝擊力將沈望震飛了一段距離。沈望不忙不慌地在空中翻身,隨後把劍扎在地面,減緩了衝力,土壤被劃出了一條直線,沈望也成功穩住了身子。
距離蠱雕一里外的位置,柒月不知何時爬上了偏高的大樹,單腳立在大樹的頂端,側身仰頭,一手握著弓身,另一隻手的手指分別夾著兩隻箭,將弓弦拉到了極限,收起先前調皮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冷酷的面容,瞄準蠱雕的雙眸透露著無法掩蓋的殺氣,一點憐憫之心也沒有。
眼見蠱雕飛向空中準備逃跑,柒月將氣凝聚在夾著箭的手上,毫不猶豫地鬆開了緊繃的弓弦,兩支火紅色的箭用極快的速度在空中橫行,往蠱雕的方向飛去,發箭的後坐力將柒月的發尾吹得凌亂。
沈望也沒時間猶豫,抽出扎在地面上的降龍劍,再次運氣輕功,跟在箭的後方,往蠱雕的方向奔去。
火紅色的箭先是射穿了蠱雕僅剩的左眼,雙目失明的蠱雕頓時失去了方向。
還沒等蠱雕發出慘叫聲,緊接著第二支箭便貫穿了蠱雕的脖子,一顆黑色的妖丹順著箭從脖子穿出,最後與箭一同扎在了一棵樹幹上。
失去妖丹的蠱雕像失了魂一樣,身體抽搐掙扎不受控制地往下墜落,但出於本能還想往空中飛去。
「蠱雕,哪裡跑!」沈望自然不會放過這奪了無數條性命的邪祟,一個箭步跳上空中抽出降龍劍毫不猶豫地劈向蠱雕的脖子,一道藍色的光亮起,蠱雕身首分離,隨後重重落在地面上,揚起沙塵,鮮紅色的液體從斷裂處流出將大地染紅。
見蠱雕已被誅殺,在遠處的柒月便收起弓箭從樹的頂端一躍。消失在了林子中。
沈望走向蠱雕的尸首,想探知蠱雕先前忽然發飆的原因,隨意看了幾眼便發現蠱雕的右眼被一塊巴掌大的石頭嵌入其中,能將石子嵌入在一個邪祟的眼睛里,怎麼看這力道也絕不是一個平凡人能做到的。
就在沈望陷入自己的思緒之時,輕盈的鳥啼聲從底下傳了出來。
一般的動物素來都害怕邪祟,從而辦離了原先的巢穴,遠離危險,故此能在蠱雕附近聽見鳥啼聲,實屬可疑。
沈望尋著鳥啼聲找到了先前蠱雕攻擊的洞穴,洞穴離地面有一段距離,里面還躺著一位深棕色頭髮的少年。
沈望在洞穴的邊緣輕喚幾聲,試圖喚醒洞窟穴裡的少年,但少年依舊雙目緊閉,若不是那胸口還在微微起伏,沈望還真以為少年死在了這洞穴之中。
最令人感到不解的是,一隻胖嘟嘟的赤眼白雀正站在少年的臉頰上,用自己小小的喙輕輕戳著少年的臉,在月光的照耀下,牠的身體似乎在散發著淡淡的白光。
再次戳了少年幾下,少年仍然沒反應,赤眼白雀索性飛出洞穴在沈望面前盤旋。
沈望伸出長著繭的右掌,赤眼白雀也不懼生地站在掌心,不時發出輕盈地鳥鳴聲,再拍著小小的羽翼,盤旋在洞穴的上方,似乎是希望沈望能把少年救上來。
此時,柒月也正好趕了過來,還沒來得及跟沈望打招呼,便見沈望一跳直接消失在了眼前的洞穴,嚇得柒月一個驚呼,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大喊衝了上去,「望兄?!」
柒月蹲在洞口邊上,向下探去,見沈望活生生地站在泥洞里,懷裡多了一位昏迷不醒的少年,柒月這才鬆了一口氣,「望兄,不帶你這樣嚇人的,我方才還以為你被其他邪祟拖了下去。」
沈望懶得理會柒月的話,仔細觀察四周的土壤,大概是失去了樹根的支撐導致土壤變得非常不扎實,隨時都有可能坍塌的樣子,實在是不適合久待。
由於姿勢限制了行動,不利於快速攀爬,沈望簡單粗暴直接把少年扔在肩上扛著,將氣集中在腳底下,使出飛簷走壁的絕活,飛快地踏著由泥土形成的天然洞穴向出口攀爬。
果不其然,土壤開始慢慢坍塌,沈望快很準地抓著出口的邊緣,在一旁的柒月十分默契地抓住沈望的手,將沈望與少年拉上地面的同時,還不忘吐槽沈望,
洞穴裡的兩人剛爬出來,洞穴就被鬆散的沙土淹沒了一半。
「沈望,你少吃點吧。」幫助搭檔脫離了危險的柒月直接累癱在地,還不忘吐槽,這句話也成功地獲得了沈望的一記怒瞪。
倏然,沈望憶起先前那奇怪的赤眼白雀,仰頭回顧四周,可這附近哪還有那赤眼白雀的的影子。
休息了一陣,柒月便取下扎在樹上的妖丹,將妖丹收進一個木罐里封起來,隨後將自己的箭收回箭袋里。
「望兄,這小子怎麼辦啊,總不能扔下他不管吧。」已經完成任務的兩人,稍微收拾了行囊便準備返回門派。
沈望瞄了柒月一眼,拎起少年的衣領又再一次扔在肩上,「帶回去。」
「望兄,你小心點,別把人弄死了。」粗暴的手段讓柒月倒吸了一口氣。
「回家。」沈望緩緩地走到了柒月的面前,用力地在柒月的肩膀上拍了兩下,便自顧自地走了。
被那一向不太喜歡跟人有肢體接觸的沈望主動拍肩膀,柒月頓時愣了。
總覺得那裡不對勁的柒月,望著沈望離開的背影與那隻沾有泥巴,朝自己揮的手,柒月立刻查看肩膀處,只見兩道重疊在一起的泥巴掌印完美地黏在自己的衣袍上,「......沈望你個王八蛋!!!」
聽見身後人的咆哮,沈望冷酷的俊臉偷偷地揚起了嘴角。
《第二章:除邪雙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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