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啊! 我是誰這種事...!我可以變成妳的樣子, 還有他,任何人!可是...我到底...」
『是誰啊?』
這句話,我沒能說出口。面容早已因絕望而扭曲的我只能夠歇斯底里的嘶吼著毫無意義的隻字片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雙眼已通紅,但仍死命的忍住淚水。她把我擁在懷裡, 溫柔的, 輕輕的。「你是笨蛋嗎?」
她的那句話,並沒有傷害我的意思。反倒讓我覺得,她很自責─她沒能在第一時間,就向我伸出援手。她的淚水落到我的頭上, 打濕了我的頭髮。她的聲音顫抖着說:「你只是個……努力過頭的孩子啊。」
我突然發不出聲來了。厚重的積雨雲亦乘不住雨水,下起了暴雨。
回憶浮現在我的眼前。當年……也是下著暴雨的。
我剛從演藝學院畢業,就抱著一腔熱誠加入了面具劇團,開始了我這個戴著面具的演戲生涯。全情投入每一場的表演,認真地彩排,每一秒我都不敢鬆懈。短短兩年間,我已經飾演了上千個角色。而表演結束後的掌聲,更成了我的糧食,使我對演戲的欲望也變得更強烈。別人總是叫我不要太勉強自己,但是─「沒有長年的練習,又何來美滿的演出呢?」我總是如此反駁。為了順利的表演,我根本無法放鬆。朝九晚十,日復一日。
有一次,有一名團員病了,而我們根本沒有時間重新分配角色。我只記得團長說:「小羽,你取替他的位置吧!以你的實力,一人分飾兩角應該沒什麼問題吧!就這樣決定吧!」我還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團長就已經決定了。面對他們那帶着期待的眼神,我也只能夠更努力的去練習。而這,也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正式表演時,我忙於更換面具,在台上努力的表演著。
「啪。」
其中一個面具忽然掉在地上。見此,我馬上把面具撿起來。但同時,一股暈眩感佔據了我的腦袋。眼前的面具漸漸化成模糊的身影
『我到底是誰?』
這問題在我腦中揮之不去,使我無法思考。我……失去意識了!當我恢復過來時,表演早已結束,我已經在和其他團員一起謝幕。
自此之後,無論是練習還是表演,只要眼前出現模糊的身影,我的記憶都會出現空白期,而且還越來越頻密,越來越長。但團員對我的評價卻越來越好,使我不以為意,沒把它當是一回事。
『既然失憶可以使我表現更好,令表演更加順利,那它一定不會是一件壞事。』我這樣想著。
直至昨天,我要扮演一個殺人魔。
當公演的時候,我站在舞台上,靜靜地等待布幕拉上。強烈的氣壓將我的呼吸強制終止,我試圖張嘴吸取一絲氧氣,可是我能做的,就只是跪倒在舞台上,粗重的喘著氣。
發生了什麼?我怎麼了?
布幕拉上了,但我還站在原地。我感覺到面具之下,劇組的大家對我的關心。但他們所說的每一句話,在我耳裡卻都成了噪音,我什麼也聽不見,一片寂靜中只有異常飛速跳動的心跳聲。
「我是誰?」我的嘴不受控的丟出了一個問題。
觀眾臺時不時傳來稀疏的交談聲與帶著懷疑的目光,而我卻在布幕的縫隙看見底下有一個模糊的身影在看著我。
『那是……』
「啪!」
急流沖破了我心中的堤壩,理智被水沖刷至遙遠的地方。我的身體不受控制自己動了起來。「我」跟著劇本去動,對白也透過豐富的情感,一絲不漏的被我朗誦出來。
「今天就是你生命裏的最後一天。感謝我吧!令你可以更早脫離苦海。」
「不……」
我看著自己的腿一步又一步,完美地搭載舞台的標記上,漸漸地靠近受害人
那「受害人」拿起了電槍,嘗試把「殺手」電昏。
看到我正常地跟著劇本演出,他們都鬆了一口氣。但下一秒,他們又慌張的看著我─我非但沒有昏倒,反而舉起了刀,一刀一刀的刺向「受害人」。
「小羽!你在幹什麼!」
團員們把布幕落下,並且嘗試將我們二人拉開。
『不!別過來!』
但我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看著自己用那把道具刀指向嘗試靠近我的人。有一名團員勇敢地衝了上來嘗試把刀從我手上奪去我的身體起了反應一刀向他刺去。 雖然他沒有受傷,但都給我這個行為嚇到了。我嘗試奪回身體主導權,但一切都沒用。 團員們都發現事情不對勁了有人向觀眾宣佈表演需要暫緩,並請所有來賓離場。而其他的團員則一窩蜂地湧上來嘗試把我控制住。
快停下來!我控制不到自己。我嘗試大喊道,但一切都沒有用。我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亦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只能看著手上的刀刺向身邊的人。不!快停下!我那該死的手!我不想傷害到任何人,快停下來啊!
突然,我的後腦傳來一陣劇痛,眼前一黑,我便失去意識了。
「你拿著道具刀,不斷的去攻擊人,再也停不下來了。我們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擊暈,送到醫院。」
我張開雙眸,視線卻因淚水而變得模糊:「我到底是誰?」我嚎哭了起來。
「你是張振羽,是我們劇組裡最有天分的新人,大家敬仰的對象,而且你也沒因此而變得驕傲……你……一直……一直的努力着!」 她把我摟得更緊,生怕我隨時會從她懷裏逃跑一樣。
「我……我是張振羽?對阿……我就是張振羽! 」
我抬起了頭,再次露出自信的微笑。
那身影再次出現,然後慢慢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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