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記一役後,眾人都大為咀喪。
F被吸掉雀力後十分虛弱,身體雖無損傷,但元氣大損,已昏迷多日,張潮把她送入金港最高級的私家醫院——浩濂醫院療養。
其他人都似不想想起關於娜馬吊的事,各人都自忙自的,明知惡牌黨惡勢力勢必伸展,但眾人都似是事不關己的。黃仁桐和林博士都懊悔竟然明知是一個陷阱,只因自己一時心頭過大,依然一隻腳踩入去,林博士失了聯絡,黃仁桐則以要溫習為由,不去和眾人聯絡。陸素玲婆婆因為無神物之力看護,痴呆症又發作。素玲只得為其東奔西跑,不過她倒是因此有個寄託。
最低落又無寄托的是洪萬,張潮要照顧F已多日不肯見他,其餘人又不回覆信息。他有想過自己去上健身室,或是去看電影等等,一來他喜好熱鬧,一個人的活動他實在不行,二來早幾天的挫折感,他仍然未能磨滅掉,實在沒這個心情。
最後他來到了一個他此時此刻最不想來的地方。
紅石監獄。
那是他父親洪圖服刑之所。平時他也不是不常來。只是一般他都是毫無忌諱,和父親只講些有的沒的,如幫會鴨記的事。今天來到,倒是有點像是夾著尾巴,向父親哭訴一樣。但他的直覺驅使他來到這裡來。
手續辦好,他被帶到一間房間內坐著。由於洪圖是重犯,不可以和其他犯人在種玻璃窗電話說話。不過其實青龍幫有從後打點過,雖然沒有特別優待,但這麼多年他,也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不一會,一個眼光明亮,頭頂頭髮剃得光禿禿的,身體精壯的五十來歲既男子被帶到房間內。說:噯,阿萬。
洪萬對上一次來,已是兩個月前,所以關於娜馬吊和麻將軍之事,他從未有機會和洪圖說過。洪萬說:老豆。
點呀,今次來,做乜好似心事重重咁既?因為麻雀館既事心煩呀?
洪萬所有感情都流於臉上,一點都不難看出來。當然也有一點是[知子莫若父]。
洪萬不是善於言語表達感情的人,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講出口。
洪圖說:[老豆響呢度都有收到D風既,聽講有個新既幫派上門搞事,搞到鴨記做唔到生意喎,係嘛?]
這倒不是他收風不靈,而是未曾目睹既人來講, 太過難以置信,二來黑社會中人好少講自己幫派唔風光既事。所以導致他聽到的故事沒頭沒尾。
洪萬雖然感情不善表達,但自己經過過的事,要他口述出來還是能說得到的。於是把他這個多月來所經歷過既所有事全都講了出來,就是他自己的感受沒有講太多。
洪圖聽了,都有些難以置信:[估唔到係真既。]
洪萬聽了這句,只以為他之前有已有聽講過這一輪事件。說:[係呀,係真既。]
豈料其實洪圖另有所想,他沉思了一陣,說:[阿萬,你聽住,而家呢度始終係監獄,唔方便講咁多野。不過你唔使太擔心,你只雖要做你應該做既事。]
洪萬問:[應該做既事?]
洪圖說:[聽你既講法,雖然好似你同你果兩個拍擋是平起平坐咁,但係我覺得,你其實係呢組人既大佬嚟,做大佬,就要去睇住照顧D兄弟或姐妹。你呢個情況,你響生活或物質上未必幫到佢地,但有時幫佢地分擔一下負擔,聽下佢地講野,亦都已經好好。你唔識既,就去問下阿潮。]
張潮雖然同洪圖不屬同一堂人,不過他們相識已久,識英雄重英雄。而且以洪圖在江湖的名頭。肯入獄服刑,換來的就是青龍幫一時既安定。所以幫中上下都尊重他,而張潮亦因此答應在他服刑期間照顧洪萬。
[潮哥呢幾日都唔肯見我。]洪萬有些氣餒地說。
洪圖說:[放心啦,佢點都唔可以以後唔見你。你俾多幾日時間啦。佢點都會搵返你既。]他就差著沒說:[佢唔俾面你,都要俾面我。]不過他不想洪萬以後就恃著他,所以很少在他面前說自己在幫會的風光往績,亦有交帶過幫中兄弟,不可以講太多,亦不可給洪萬優待,他入獄之時洪萬只有十三歲,所以亦不知道其入獄背後的故事,只以為是很平常的黑社會入冊。
時間已不多,洪萬最後說一句:[你大個啦下,唔止你果組人,記得都要睇住自己親兄弟呀下。]洪萬母親帶著他當時比他少兩歲的弟弟遠走外地。兩兄弟從此聯絡就少了,只是過年時節,偶然也有通通電話。洪萬早年還有祖母照顧,不過早兩年他祖母亦已去世,對上一次見到母親和弟弟,就是當時的喪禮。倒也不是他母親狠心撇下他,反而是他自己外語一向不靈,不想到外國生活,二來他自少和父親較親近,不想就此離他而去。三來他當時因崇拜父親,剛剛[入會],一切都很新鮮。
但是亦因此,他已很久沒見過弟弟洪風了,上次通電話,只知他入了什麼音槳學院學做指揮,他也不明所以。對於父親忽然提起他,心感奇怪,可是時間已到,亦不能多問。
他在心中斟酌父親的話,雖然他很想做[大佬],但卻沒想到自己要做這種大佬。他也不肯定其他兩人當他是大佬看待。不過,他也明白長久下去也不是辦法,所了他下了決心最少去再和他們兩人取得聯絡。
他知打電話或信息大概不會有回音,所以他決定上門去找他們。他告訴自己,仁桐的家,比較近,他要先上門去那邊,事實是他也不知道如何和素玲開口說這些話。他和素玲從中學開始認識,一向只當她是一個男人婆。但之前的事件,令他認識到她也有脆弱的一面,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更深切認識到,她也是一個女生。
不過事實上仁桐的家是比較近;不一會,他便來到了他的家門前,按了他的門鐘。
仁桐前來應門,他似乎也只有一個人在家。
一開門,兩人都不知該說什麼。洪萬只有尷尬地笑了一笑。黃仁桐是有教養的人,一場相識,雖然大家都知道大家都唔知講什麼好。但係他還是請了他進來。
他的家不算大,中型700尺左右單位,父母雖然都是專業人士,也算是中產家庭了,不過也是有供樓壓力的。
他拿出了可樂來,洪萬其實在心中也想了一套說詞的,不過他到最後想到了父親說的話,認為關心更家緊要,他也不喜歡轉彎末角,直接便說:[阿桐,仲未放得低呀? 輸唔係你一個人既問題,我地全部人都俾佢地陰到架,唔關你事。]
仁桐也想不到他會這麼說:[唔,唔係…不過,我係真係就來要考試,要讀書啦。為左咩娜馬吊打生打死,你唔覺得好白痴既咩?好似一D無人睇既白痴戰隊片一樣。]
洪萬認同說:[係,係好白痴。我由一開始就覺得真係好白痴。但係都無辦法呷。佢地搞到我無左生計,搞到你無得打機。係,可能呢D都係小事。我可以搵過工,你可能可以專注讀書,仲好D添,但你諗下,博士兩兄弟散晒,阿玲阿婆又老人痴呆。連F都而家昏迷埋。呢D野,你真係可以放低唔理咩?]
仁桐不語。洪萬接著說:[而且,雖然果班惡牌黨從來無講過佢地要攞D娜馬吊來做乜,但係你都識講,我地而家就係響一套白痴戰隊片裡面,而我雖然淨係好耐之前細過睇過,但我都知道,戰隊片既壞蛋,一定係要做一D傷天害理,想征服世界之類既事架。你估我好想咩,但係如果博士講既係真,我地就係俾娜馬吊選中既人。我地唔做,可能連個世界都會玩完架!]
這番話倒就是洪萬本身預備了的說詞,雖然剛才一開始打算不講這番話說詞,不過順著勢頭,還是說了出來了。
不過仁桐心想也有道理,想不到最[宅]的自己,最近只掛着沉思於失敗一事,反而沒想到這一層。反而由對這種宅文化最沒興趣的洪萬來點醒了他,於是說:[你都有D道理,但係而家我地咁既形勢,可以點吖。]洪萬說:[打牌既野,最得意既野係,你可以嬴緊好多,但只需一兩局,你又可以倒輸返,但輸緊,一食兩局大牌,又可以嬴返晒。最重要就係專注,有耐性,打好每一局牌。]
仁桐聽到這番說話,進入房間,不一會,拿著一本書出來,笑說:[你講既野同呢本書一樣架喎,你都睇過?]洪萬看清楚書名,是叫<打好呢局牌>作者是錢四萬。很明顯的,其實仁桐其實也還未死心,還在看關於麻雀既書。兩人相視一笑。洪萬說:[我無睇過呀,但打得牌多自然明架啦。]
仁桐表明意向會歸隊,洪萬說:[咁你不如同我一齊去搵六索傾啦!叫埋佢歸隊嘛。]
仁桐笑笑口說:[痴線!梗係你自己去同佢傾啦,我埋埋去咪棧阻住你地?況且頭先你講得幾好吖,掂喎。得啦,再聯絡啦!]
洪萬扮聽不明白他弦外之音。自行離去,不過黃仁桐肯歸隊,也是一枝強心針。他決定一股作氣,接著便去找素玲傾。
他和素玲住得頗近,就是同一個屋邨的不同大廈。他泊好電單車,便上去找素玲。他已想好了如何和素玲說話,聽她訴苦,表達關心,表示會幫忙,希望兩人的關係更好,等等。
他來到她門前,鐵閘還關著不過木門沒關,他可以看到裡面的事,他看到素玲竟然正在打牌,同桌的還有她外婆,她媽媽,還有一個背著他坐的男子。素玲和她媽媽都滿臉歡容。
打完一局,他們正在洗牌,陸媽媽抬頭一看門前,見到洪萬,笑說:[噯,阿萬,來左呀。阿女你去開門吖。]
那男子舉手示意不用素玲來,他最近門口,他站起來,轉個身,打開門,說:[阿哥!]
ns 15.158.61.8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