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這偏遠村落裏可謂有人歡喜有人愁。
對蘇露的叔叔來說,該夜自當是個值得他和同伴慶祝狂歡的晚上。因為協助警方捉拿通緝犯所得的豐厚懸賞獎金——1700多萬元盧比(折合約200萬港元)已足夠讓他們脫離貧窮線,晉身中產行列。
而要為身陷囹圄而徹夜憂愁的簡倍則把握被押上警車前的僅餘時間,不斷以英語高呼自己無辜,甚至連當地沒人能聽懂的廣東話也派上用場。
「還在說甚麼鬼話,給我坐好!」– 奧里亞語
其中一名手持警棍的警員邊打邊罵的把簡倍趕進車內。不久後警車駛離村莊,只留下兩道輪胎痕跡。
簡倍被帶離村莊後,待在屋裏的蘇露一家人繼續為此事爭持不下。
兄長性格記仇,自然會繼續落井下石,試圖引導母親跟他站在同一陣線,視簡倍為十惡不赦的強姦犯;至於內心掙扎的妹妹當然想為嫌疑犯辯護,在情經過這晚的相處,簡倍確實不像壞人,但在理警長出示的證據確實強而有力,儘管她提出過例如人有相似的猜測,不過某程度上這只是個自欺欺人的想法。
因為害怕,所以逃避。始終人是由蘇露帶來的,現在人被逮捕了,責任自然也在她身上。倘若簡倍清白,她還能夠鬆一口氣,但要是簡倍真的入罪,這個結果絕非一名印度女子所能面對的。
在傳統的印度社會,女子居然引狼入室,將強姦犯帶回家作客,對當地人來說是徹徹底底的醜事,傳到父親耳邊,後果一定會不堪設想。
因此只要未到最後一刻,蘇露仍會選擇去相信那些薄弱的證據,並希望奇蹟能夠發生,使自己不致淪為有辱家聲的罪人。
眼見子女對此事各有立場,作為母親的老婦人即使暫為一家之主,亦不知應如何取態。雖然簡倍曾為其女兒發聲,而她又認為女兒已跟簡倍墮入愛河,大家相處過後本來對此人的印象實屬不錯,但是他突然被拘捕,出於對女兒的愛護,自然會有截然不同的心態。
假如時光可以倒流,她情願女兒從沒認識過簡倍此人。
當然,這最少有一半是出於誤會而產生的想法。即便蘇露被簡倍推倒在地時,確實對他有過少許動情的感覺,但遠遠未到其母親所想的程度。
餘下的一半則跟蘇露擔心的情形頗為相似,同是生怕簡倍最終被判有罪,女兒也會因做出醜事而受到嚴厲責罰,甚至恐有性命之虞。
不過無論如何,三更半夜再作猜想亦沒有太大益處,蘇露等人亦深明此理,唯有先睡一覺,明天再作打算。
這個家庭尚且能得一夕安寢,但簡倍就沒有那麼幸運。被冠以強姦犯之污名,加上身無分文,他要在這個廉潔程度欠佳、凡事講求疏通的國度裏受到公平對待,簡直難比登天。
就在短短數分鐘車程,簡倍深切體會到當地法治到底如何黑暗。下車時,他已血流披面,身體奄奄一息。
這裏是卡利科泰警署,距離貝拉村約三公里。
鎖上手銬及鐵鏈的簡倍拖著傷痕纍纍的身軀,緩慢地步進口供室。
換句話說,警長於石屋裏跟蘇露說的只是謊言。他根本沒有打算在抵達警署後便立刻為簡倍的DNA進行化驗。
「卡迪亞,現在我們開始對你的盤問,聽懂了沒有?」– 奧里亞語
負責錄取口供的警員字正腔圓的說道,不過任其說得再清楚,聽的那位一句都不明白,根本跟對牛彈琴沒有分別,反正就是徒然。面對這樣的情形,簡倍只能以微弱的聲線喚出「English」一詞,祈求警員能用英語和他交談。
「長官,他剛才說的是『英語』嗎?」– 奧里亞語
「他不是孟買人嗎?找個懂說馬拉提的翻譯回來就行,這種強姦犯怎會懂英語,你太多疑了。」– 奧里亞語
馬拉提語(Marathi),印度中西部馬哈拉施特拉邦的官方語言,而孟買則為該邦首府。
在警方眼中,簡倍唯一的身份就是那名叫卡迪亞•邦卡的孟買連環強姦案嫌疑犯,所以對他們而言,馬拉提翻譯毋庸置疑是帖解決問題的靈丹妙藥。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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