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 - 01 | Penana

　　巨型圓柱狀的培養艙聳立於實驗室的中心，昏暗的燈光下培養液透著螢光綠。數十條與成人手臂等粗的管線沿著天花板佈滿牆面，泛著藍光的螢幕顯示實驗的名稱與狀態。啪的一聲，走廊被鵝黃的燈光照亮。蓬鬆微卷的黑髮在腦後隨意束起小馬尾，男人捧著馬克杯，剛沖泡好的咖啡還冒著水氣，他輕啜一口來到培養艙旁，瞇起橘色的眼。透明的玻璃後，沉睡著約莫九個月大的嬰兒，稀疏的毛髮隱約能看出淡淡的藍綠色。

　　「你要讓我等到什麼時候呢，小傢伙？」他用指尖敲敲厚重的玻璃。從他終於下定決心到實際動手就猶豫了一整年，而實驗初期也發生了各式各樣惱人的意外。包括被政府找麻煩，又或者實驗體在存活與死亡邊緣徘徊。這是得來不易的結果，也是一場不容失敗的實驗。然而小傢伙已經到了人類『出生』的期間，卻遲遲不肯醒來。

　　確認所有連接閥都正常後，男人離開位於地下的實驗室，回到廚房。

　　夜空的明月已然落下，繁星得以綻放光芒。男人的注意力卻在窗戶上，風吹動玻璃，木製的窗框微微震動，強度愈發強烈，最後發出轟隆隆的聲響。他將馬克杯放至水槽，這才推開窗戶。一陣涼風拂過，伴隨大量的花瓣捲入廚房，女人的身形漸漸在他身後浮現。

　　「韓博士。」女人的聲音飄渺，以花瓣組成的身體看似隨時會散去。「精靈族庇佑新生。」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對他來說再清楚不過。看來即使只有一半血統，也算被承認身份。男人思考是否要將檔案上族群正式歸於精靈。

　　「風使於黎明在森林入口守候，我們期待『他』的到來。」女人繼續說道，也不等男人的回覆，花瓣散去，順著風捲往窗外。

　　你們精靈都這麼不聽人話的嗎？男人無奈的抓抓臉。突然要自己在早上把孩子帶出去，不給任何反駁機會，就跟當初那個人將翅膀交與自己，自顧自說著：你以後會用上，而後消失一樣。

　　剛從培養艙中抱出的嬰兒渾身濕漉漉的，稀疏的頭髮貼在腦門，小小的胸腔隨呼吸規律起伏，他的雙眼始終緊閉。用乾淨的布巾將孩子小心的包裹，學著書上的姿勢將他抱在懷裡。「你會做夢嗎？」男人點點嬰兒的眉心。

　　在森林入口的等待的風使身披七彩的鳥羽，赤腳漂浮於地上，表情被鳥嘴樣的面具遮掩。他側過身，向博士比了請的手勢。

　　通道一片靜謐，陽光從枝葉的縫隙灑落。風使走在博士前頭，腳下踩的步伐似乎遵循某種節奏。他踮著腳尖，向前兩步後微微蹲下，再回到原本的姿勢。愈靠近森林的中心，隱約聽到與腳步重合的鼓聲與鈴聲。

　　不太出門的他第一次知道原來森林中藏著一片繽紛的花海，小巧的仙子們正圍繞著…一個巢？定眼一看，果真是個以樹枝、草葉編織的巢。一排石精靈佇於一側，有的擊著鼓，有的搖響鈴鐺。見風使已經到來，便放下手中的樂器。

　　仙子們立刻注意這位訪客，其中一位飛到他的面前，拉著粉色的花瓣裙擺對韓博士行禮。

　　「歡迎您的到來。」

　　風使已經退到一旁，仙子領著博士來到巢前，內部鋪了一層乾草。

　　「請將孩子暫時託付給我們吧。」

　　將嬰兒放至巢的中央，韓博士向後靠到風使身側。仙子們唱起歌，巢的四周緩緩浮出不同色彩的光點。

　　「能否說明一下…現在的狀況？」

　　「我們…」風使將面具向上撥開一條縫，讓聲音更清楚些。「在出生時會經過儀式，代表被王國承認，一生受王的庇佑。」

　　「但是他的力量太弱了，再這樣下去他可能永遠都不會醒來。」方才的花仙子停在男人的肩上，跟著看向正被光點包裹的巢。「雖然光待在森林裡就能吸收力量，但有大家的幫忙花費的時間就能減少很多。」

　　這時的韓博士還只是那個被眾人視為不懂人情世故的科學家。他看著眼前的景致，得以一窺另一個世界的型態讓他覺得興奮。他說不出對那孩子有什麼感覺，只知道自己花了很多時間在等待。

　　認真來說，他就像個局外人。從黎明至夜幕低垂，他在附近找了個舒適的位置，看巢邊圍繞的精靈們用他無法理解的語言歌唱。夜深了，守在一側的風使便要他回去休息。隔日再度前往，還是一樣的畫面，只是精靈的族群似乎和一開始不同。

　　第七日，當他來到森林中心時，石精靈們再度執起樂器。以緩慢莊重的鼓聲，似乎在等誰的到來。精靈們停止歌唱，面向森林的通道，屏氣凝神。

　　通道發出一陣騷動，有什麼踩著與鼓相同的節奏而來，且來者不只一人。

　　由青鳥引領，三個高大的身影來到巢前。頭頂兩支鹿角給人一種壓迫感，兩米高的身軀相當纖細，他們身著金色鑲邊的白色布帛，下半身為淺灰色的袴。蓋於頭頂的白紗半掩他們的面部，但從自己的角度能看見他們由額頭延伸至臉頰上的紅色圖騰。

　　精靈們躬身行禮，風使壓著男人的背也跟著鞠躬。「那是祭司大人。」風使用極小的聲音解釋道。直到領頭的祭司伸手，做出邀請的動作大家才敢直起身。

　　三名祭司圍繞於巢邊，張開手，就像要將孩子擁入懷中。空靈的嗓音歌詠著，金色的光，溫柔地包裹沉睡中的嬰孩。

“Ruinezlix zitalir ti ruinez zen thiweiez

　　「晨星於黎明閃爍，

Enfy ti liro uksin enno zi tarlian zen qui

　　吾尋那新生而來，

Ennialior saing zen herzeril zi floxn

　　為誕生的嬰孩予以祝福。

Lynax moz dulan ti skias zi juliak

　　願旭日驅除路途的黑暗，

Thenfy zen grei dulan zi iliak mes

　　為你指明正確的道路。

Dylax moz kwiran zen cydry

　　願月光於暗夜照拂，

Thenfy zen homix cruild zi yurio mes

　　為你隔絕孤獨的冰寒。

Aginal saliu tienser mizin fera quilix

　　來自遠古而遙遠的秘境，

Zailor ti fejin ti seril moz

　　萬物初始之風，

Sinir yuzion ains zen grilz fienzior

　　拂過清澈湛藍天空，

Xienz moz thenfy zen wudolix thanridil zi floxn mes

　　願祂予你一生的無慮。

Tweiz ti glanz sor

　　大地之母啊，

Zysen zen slief nuz quvi zi floxnes

　　獻予子女無私的憐愛，

Xenfy roisil entur moz

　　願祢溫柔的擁抱，

Filnezdil zi crydenci mes

　　將悲傷包裹。

Qunsa glanz sor

　　偉大的母親啊，

Iro suier lanux zi vilires

　　請守護這純淨的靈魂，

Neixon moz qui enzi “

　　直至死亡到來。」

　　祭司們向一旁空出一個位子，轉身看著站在一旁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的韓博士。「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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