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驚喜維持不到半秒便結束。
「哎呀!」
孟鐵權這樣一衝,並不是撲向黃馬,而是自己被地上突出的磚塊絆倒造成的高速衝前。他狠狠地仆倒在地上,還大叫了一聲。
此情此景,所有人都鴉雀無聲,定睛看著那五體投地的孟鐵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有冇搞錯呀,呢塊乜嘢地嚟架?」孟鐵權一邊慢慢站起,一邊發牢騷說︰「條路咁爛路政署都唔搵人黎整嘅?」
後面三個不良少年立時爆笑起來。黑柴揶揄說︰「人哋仆街都可以嚇窒你?黃馬你好廢呀!哈哈哈!」
黃馬被這孟鐵權的滑稽動作唬住,在老大和同伴面前大失威風,老羞成怒,走上前去揪住對方的衣領,喝道︰「你個死肥仔,夠膽嚇我……呃!」
可是孟鐵權的身體實在太重,黃馬非但未能把他揪起,反被對方的重量拉倒,身後那三人看見便笑得更加起勁。他勉強站住,怒不可遏,一拳就往剛剛爬起來的胖子臉上揍過去。
柳小一看見這仗義相救的陌生人因救他而被打,不禁感到內疚;再加上想起剛才竟然想取笑他,心裡更是慚愧。
孟鐵權被打臉,卻好像沒甚反應,如常地站起,黃馬隨即往孟鐵權的肚子揍了一拳,然後不知為何大大的吸了一口氣,倖倖然地端詳孟鐵權一會,盯著他說︰「咩呀,唔順氣呀?定係痛到出唔到聲呀?」
孟鐵權冷笑了一下,牽動了臉上一片帶紅的拳印,說道︰「我出左名捱得打,呢啲咁嘅力度都唔及得我師父半成。我冇出聲唔係唔順氣,我只係覺得好奇,想睇下你可以忍到幾耐先至嗌痛唧。」
黃馬心裡一震,皆因孟鐵權所言非虛,原來剛才揍在臉上的一拳,已教他指骨發麻;接著再揍在他肚子上的一拳,更像是打在蓋上一層薄棉被的鐵板上,幾乎痛得叫了出聲。然而剛才已經出醜,這次拼了命也得裝作若無其事。
而柳小一還發現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孟鐵權跌倒的位置,一塊地磚竟有道裂痕。他吃了一驚,但隨即想到應該只是巧合,一個正常人又怎可能在仆倒時把磚頭撞裂?
「死肥仔,估唔到你都幾硬淨。」黃馬說︰「不過我點都唔信你個豬鼻可以硬得過我個拳頭!」
柳小一見到孟鐵權只痛不傷,驚喜交集,然而他如何捱得打,鼻子也沒可能敵得過拳頭吧?眼見不良少年已舉起拳頭,柳小一已閉起眼睛,彷彿拳頭是往他臉上打過來一般。
就在這刻,好像動畫常見的情一樣,黃馬的拳頭並未打在他的臉上。
柳小一睜開眼,看見那準備揍他的黃馬手臂橫放在半空,眼神詫異地望著孟鐵權的左邊。
「光頭仔,想死呀?」
黃馬的話顯然不是對孟鐵權說,更不是對柳小一說。當他把視線往下移,赫然發現一個比他矮一截小的光頭少年站在孟鐵權身旁,雙手放在身後。
只見這光頭少年兩眼無神,眉骨突出,嘴角向下彎,雖然身高只有五尺多一點,但被他仰視盯著的黃馬卻感到渾身不自在,只好恐嚇道︰「光頭仔,唔關你事,你……你快啲行開!」
最令他在意的並非因為光頭少年的眼神,而是他搞不懂到底是甚麼東西把他的拳頭猛地掃開,甚至手臂上還隱隱傳來麻痺的感覺,以致令他一直維持著這個可笑的姿勢。
他的同伴見狀也感到十分突然,因為誰也沒看清楚剛才發生甚麼事,也沒留意這光頭少年是甚麼時候、如何走近。
黑柴察覺不對勁,不自覺站直了身子。他身邊的叼煙男說道︰「唔係啩,黎完一個死肥仔,又黎一個光頭仔?」
紋身男也覺不妙,但仍裝腔作勢地說︰「咩呀,你當自己係縮左水既一拳超人呀?我地有四個人,你咪諗住扮勁同條𡃁仔出頭呀。」
光頭少年毫無懼色,「你地擺返低排骨仔嗰一百蚊,然後同我死開。」
此言一出,四人都無名火起,黃馬不理孟鐵權,一個箭步衝前,拳頭直往光頭少年臉門打去,嚷著說︰「DLLM死光頭矮仔咁L串?」
然而他的拳頭還未揮出,光頭少年忽然從身後掏出一件物件,朝向他的拳頭橫掃過去。黃馬暗地一怯,恐防這光頭少年手裡拿的是鐵通或是刀子,大驚之下慌忙縮手,且跳後了一大步。其餘三人也暗吃一驚,步伐也稍稍收慢,且看清楚對方手中是甚麼再說。
不看由自可,一看之下,他們都大為錯愕。
「哈哈哈!光頭仔,你冇野下話?你做乜攞個膠樽出黎?哈哈哈哈!」
他們都不禁放聲恥笑,就連柳小一也幾乎笑了出來,因為光頭少年手裡拿著的,果真是一個喝光了的透明塑膠水樽,就是一般在市面上購買到的樽裝蒸餾水。
光頭少年未有理會,緊盯著眼前四人,冷冷地說︰「唔好逼我郁手,如果唔係爆你哋樽。」
爆樽?
爆塑膠樽?
柳小一以為自己聽錯了。因為以他的認知,只有打破玻璃樽作武器才會稱為「爆樽」,從未聽過有人會拿塑膠水樽來打架。
一眾不良青年也感到詫異,聽見這句話都不禁被逗笑了。話雖如此,縱使情況看來滑稽,光頭少年的眼神卻令他們心裡發毛。黃馬接連丟臉,惡向膽邊生,一拳揮出,暴喝道︰「生得咁低能,學咩人扮凶狠!」
光頭少年巧妙地側身避過對方拳頭,然後用手上的水樽,在一秒之內,分別往黃馬的指節、手腕、手肘打了三下,他衝前的餘勢未了,身子卻失去平衡往前跌撞了幾米才仆倒在地上,並且不停按著剛才被打中的部位慘叫連連,狀甚痛苦。
在場幾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甚至懷疑倒地呼痛的黃馬是不是太誇張了。
「喂,你使唔使咁誇呀?膠樽黎咋喎!」叼煙男罵道。
「你條黃馬真係無鬼用,俾個膠樽敲兩嘢就嗌嘈晒!」紋身男也說。
站在後面的黑柴察覺不妥,分別對叼煙男和紋身男說︰「阿草、啡佬。」
兩名手下明白老大的意思,於是阿草咬緊嘴上的煙蒂走向季英明,而啡佬亦撇下一直挾持著的柳小一,一同握拳衝上前去,向光頭少年發動突擊。阿草雖然覺得眼前這光頭少年不是善類,但自恃人數和身高佔優,並未被嚇倒,他盯準對方手上那懷疑造了手腳的水樽,與啡佬一左一右兩面夾攻。
光頭少年半步不退,在兩人衝至身前一米之際,瞬速將水樽拍向啡佬的拳頭右側,啡佬還未知發生甚麼事,拳頭竟轉了個彎,揮向他左邊的阿草嘴上的煙蒂,啡佬的拳頭和阿草臉門都被煙蒂灼傷,而阿草更直接吃了一記烏龍拳;接著水樽再往阿草的腹部、右脅打了兩下,又向啡佬的下巴、手臂和左脅拍打了三下,兩人隨即雙雙倒地,而且不停按住被擊中的部位呼痛。
只是一瞬之間,前後三個人的攻勢都被光頭少年化解了。短短的十幾秒,足教柳小一看得瞠目結舌。
黑柴見勢色不對,立時打退堂鼓︰「黃馬、阿草、啡佬,今日放過佢哋先,我哋走。」
接下來的形勢,也是按著劇情發展︰幾個人接連被光頭少年以簡單利落的手法教訓一番之後,連仆帶跑的逃之夭夭,那三個人口中嚷著「你因住黎」、「下次你冇咁好彩」、「夠膽你哋唔好走,我哋班齊馬返黎打鑊你哋」云云。
「呢班友打就唔打得,不過跑得真係好快。」光頭少年讚歎著,然後看看手上的水樽,竟然出現幾道裂痕。
「唔係啩,真係爆到樽咁勁?」
柳小一怎樣看也想不明白︰塑膠樽這麼堅韌而軟身的物料,最多只會打出個凹痕,怎可能把它打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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