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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着第二篇讀後感的主角,無論如何都該選辻村深月的《鏡之孤城》,沒想到半路殺出了這一本來。這是本和我經常推崇的「日式寫法」有些不同,感覺卻又十分良好的日系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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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的書店》的故事源於大三學生史彌因為網上的傳言:「在那裏就能找到你想看的書」,而專程走訪地處偏遠的車站小書店「金曜堂」(注:日語「金曜日」即是星期五)。在那裏,他遇到個性各異的三個角色:樂天且無書不識的女店長槙乃、沉實穩重又擅長烹煮美食的店員栖川、與及看似道上兄弟,卻其實很好說話的老闆和久,史彌得到三人的幫助,解開多年來某個由「書」引的心結,並在機緣巧合下,以工讀生的身份加入成為了「金曜堂」的一員。之後,越來越多客人因為不同原因而與書店扯上關係,每個單元都由看似不起眼的日常事情開始,上演起一個個始於「書」而又終於「書」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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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書店為主題其實並不新鮮,而故事雖然發生在書店,也不時描述到書店日常運作的情景,重點卻絕不是向讀者展示書店工作的實況(如果要談這部份,還不如其實書店只佔劇情很少比例的《書店的黛安娜》),而是以書店作為舞台,透過不同作者筆下的書本串起客人和同伴各自的心結,並讓讀者在閱讀過程中「以書會書」(我已借了書中提過的書來讀了)。畢竟連「金曜堂」本身,都是由槙乃等幾名高中時代「星期五讀書會」的同窗一起開辦,興趣先行,看不出有資金上的困擾,與其說這是家要苦心經營的店,倒不如說就是當時「星期五讀書會」的延伸,是常見於日常系漫畫和動畫中的「課外活動部室」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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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正因為這有如「課外活動」的氣氛,書中的日常情景、角色互動,看起來都份外輕鬆舒暢──「舒暢」兩字,正正就是我想用來概括本書的詞語,真誠舒適是金曜堂,與及這本書最大的優點。而其中,女主角槙乃是一大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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槙乃個性樂天隨和,充滿點子,而且無書不識,雖然史彌認為槙乃、栖川與和久都是「金曜堂」缺一不可的人物,但說到是誰一直在維繫書店溫和而閒適的氛圍,我想一定非槙乃莫屬。我最初對她的想像是「GATCHAMAN Crowds」的一之瀨初,兩人個性有些相似,同樣有着獨特的處世方法與解難之道,現在的團隊是以她為中心凝聚起來的,但槙乃比初更有魅力的地方,在於她的形象比後者來得更立體一些,她有自己的過去,並曾為這過去流下眼淚、雖然點子很多,手工卻很爛,總是要借栖川的手來將她的構想化為實物、雖然個性溫和,卻也並非毫無底線,有着不惜撕破臉守護同伴與店舖的一面……如此種種,獨特中又帶着缺憾,有着故事人物的魅力之餘,卻又令人覺得搞不好現實裏真有這種人。這種饒有趣味,卻又並非脫離現實的特質,大概就是令我感到份外「舒暢」的原因。62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nzwIeX32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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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得被觀眾稱作「初神」的一之瀨初)
至於餘下一半功勞,則要歸於輕巧的文筆,但在這裏我首先想特別小心處理「輕巧」這個詞,否則許多不夠力度或是不夠精準的文句,換個詞語包裝,也能稱作「輕巧」。或許可以這樣簡單概括:輕柔而滋味的,才稱得上輕巧;只用酵母撐起一個大空洞的,就只是貧弱。個人認為日系的小說,一般都比較「厚重」,描寫細膩,感情深厚,每一個部份都照顧得很好,但節奏會比較慢;這一本卻是個異類:輕盈、簡短、準確,就像只揮出一記刺拳,卻又足以令人瞭解事態、牽動情緒。就如上一段對槙乃的描述,書裏的人物顯然都是「有話想說」的,不是其他日常故事裏大家嘻嘻哈哈又一天的類型;但作者也沒有刻意強調事情如何悲慘,只是讓每件事自然開始、自然落幕,沒有呼天搶地的慘情,也沒有心跳急升的喜悅,讀起來卻一點也不沉悶。如果說平常看的小說通常都比較「重」,那本書的「輕」,指的就是這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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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是這本書的特點,而用我自己的讀書經驗來比喻,這是輕量版的《神的記事本》──兩者的共通點在於,雖然有一定推理成份,發生的卻幾乎都是不解決也無妨的事件,若不是有主角這般執着不肯放棄的人在,我們一定會就此默默離場。和追究下去需要付出的代價相比,這些事「太無關緊要了」,為搞不好不會再見面的人努力這麼多,反而令人懷疑是不是另有企圖。帶着有些不成熟的執拗,守護其實無需守護的事物,這樣的熱情,也許就是本書感動我的原因。但說到真正觸動我將本書插到其他作品前面介紹的原因,我想會是下面這段史彌和槙乃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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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有優點和缺點,面對缺點比優點多的人,如果必須做選擇,我會繼續和他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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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被害得很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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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如果他把某人害得很慘,我倒想親自體會看看,然後原諒他。畢竟他同時也是好人,是我『曾想深信』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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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感想一如史彌用來打圓場的自嘲:這是不切實際的理想論。非常好,但是太理想了,根本是只能存在於故事幻想裏的對白;然而在冒出這般理性的思考之前,我即時的感受卻和槙乃在書中的反應一樣──幾乎就要落淚。槙乃在故事裏另外有自己的原因,但就算不是如此,這些說話恐怕本來就有這樣的力量。正因為理想得有如幻想,聽起來才份外感動,畢竟我們也許都曾像史彌一樣,懷着「仍想相信」的心,對待身邊的人事物。誰對自己好不好,我們很難控制(最少敝人沒辦法),但我們要怎樣待人,就是我在第一篇讀後感中也提過的說話:「全視我們而定」。能理正氣壯地說出這些話的人,要麼受人尊敬,要麼被當成傻瓜,但想到大家都已經身陷在錯綜複雜的現代社會,光是能保持着這種想法,便已令我由衷為他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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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版冬季篇的封面,因為被臺版另外繪畫的封面圖先入為主,角色形象與我的認知有些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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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本書也並非盡善盡美,例如上面提到「輕」是這故事最討喜的優點,可是書中有存在太過「輕」的部份,比如和久的祖父,整個角色的形象就寫得很含混,作為該章節的重要人物,我認為他值得有更鮮明的描寫。另一個「問題」,就是我沒想過這是系列故事,全部宣傳文案都把這一點藏得很好──提都沒提過,直到頁數過半,才驚覺這故事的伏筆與人物關係發展根本不可能在一本書內交代完,這本書只是金曜堂營業日誌的「春季篇」。我很討厭等待,對於系列或連載故事,總喜歡先等作者全部寫完,或寫個大部份,才抱回家一口氣享用(但自己寫文章時卻經常脫稿),對於自己喜歡上的竟是中文版推出無期的系列故事,到底是喜是悲?我想兩者都有吧。但另一方面,只要不嫌棄還要等續集,我十分推薦大家找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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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默默敲碗等續篇的中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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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系列作除了上文介紹的春季篇,還有夏季、秋季和冬季篇三作,日文版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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