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下課後,男孩背上書包準備回家,從補習班到回家的路途,雖然已經熟悉到能夠閉著眼走,但是街上的路燈總有幾盞是壞的,周遭全是住宅沒有任何仍在營業的店家,夜幕降臨後總是安靜的可怕,唯一能壯膽的只有偶爾經過的機車或汽車。
「哎呀!這不是小熊嗎?」男孩向著聲音望去,一名老婦人站在一輛廂型車後面,熱情的招手,腳邊放著好幾個大袋子。
「米莎媽媽!」男孩看到熟悉的人,開心地喊。
米莎有著一雙藍色的眼睛和白皙的皮膚,她二十五年前從加拿大遠渡重洋,嫁來臺灣。
她有一口自然又流利的中文,為人也十分熱心親切,經常參與社區的志工服務,跟社區大部分居民感情都很好,她還當過國小的愛心媽媽,在禮拜三時到小學說故事,還會為有困難的學生輔導功課,因此這附近的小孩全都認識她,稱呼她為米莎媽媽。
米莎是個虔誠的基督徒,男孩的父母剛好也都是教徒,彼此經常在教會見面,所以男孩從小就和米莎關係親密,因為男孩叫林曉雄,米莎便喜歡叫他「小熊」,有時候還會用疊字,叫他「小熊熊」。
他從媽媽口中得知,米莎媽媽的丈夫很早就去世了,她也沒有任何小孩,或許是因為寂寞,米莎媽媽才很喜歡每個小孩子,擔任志工應該也是抒發孤獨的方法吧。
「米莎媽媽,那些袋子看起來好重,我來幫你提吧!」曉雄走上前,主動提起一個袋子。
「我們小熊好乖喔。」米莎媽媽伸手摸曉雄的頭。
「小熊,你今年六年級了吧。」
「對啊!就要從小學畢業了。」曉雄一邊將第二袋子提上廂型車,一邊回答。
忽然一股劇痛和酥麻的感覺從左側腰部傳來,在曉雄意識到發生什麼事之前,眼前已經一片漆黑了。
冰冷的水泥地觸感從臉頰傳來,曉雄發現自己雙手被反綁在背後,臉朝右的趴在地上,腹部隱約能感受到刺痛感,他試著掙扎卻發現儘管意識清楚,全身卻沒有絲毫力氣,動彈不得,嘴巴也被塞著破布,沒辦法出聲求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曉雄拼命回想,卻只記得幫米莎媽媽提袋子而已。
「你醒來啦。」米莎慢慢走進曉雄的視野,她提著一個袋子,身旁跟著一條黑色土狗。
米莎蹲在曉雄面前,如同往常一般溫柔的摸他的頭,說:「真的對不起,你一定很困惑又害怕吧。」
「噢天啊!我倒底做了什麼?這麼可怕的事。」米莎用雙手摀住臉發出悲鳴,隨後又說:「但我也沒辦法,這個世界對我太殘忍了,而且我實在很愛你。」
米莎站起來,開始自顧自地說著:「雖然待會我對你做的事很殘忍,但至少我得讓你知道為什麼?」
「我在大學認識我丈夫,我們一見鐘情,很快便開始交往,然而我的父母是非常糟糕的種族主義者,他們信奉白人至上論,小時候就常常曲解聖經的教義,告訴我為什麼白人應該奴役其他人種,對他們而言,黑人和華人跟動物沒兩樣,這種父母當然不可能接受我的丈夫。我花了一個禮拜的時間,就做好決定,我與父母斷絕關係,跟著丈夫搬來台灣生活,而我們也確實過上一段非常快樂的時光,大概……三、四年時間……一場意外他就突然離開了。」米莎突然哽咽到說不出話。
「我以為神是對我公平的,在他離開一個月後,我發現我懷孕了,我以為那是神的恩典,神用那個孩子支撐我的生活與信仰,那個孩子是我當時一切的支柱,他陪我度過喪夫的痛苦,但是原來只是另一個悲劇,是惡魔的笑話!」米莎恨恨地說。
「我辛苦懷胎十個月,每次產檢報告都顯示一切正常,沒有任何畸形,可是當我忍著痛苦生出牠時,我聽到護士的尖叫,像利刃劃破耳膜,我掙扎著想要看孩子長的模樣,我看到……我生出來的孩子竟然是一條狗!」米莎蹲下,雙手環抱著旁邊的土狗。
「我從此再也不相信神,因為神不會開這種玩笑,如果神存在,那又為什麼會讓這種悲劇發生?為什麼要讓我的孩子變成狗?所以我相信撒旦,祂告訴我只要遵照他的旨意,我就能擁有一個正常的孩子,我的孩子就能變回人類。」米莎放開土狗,伸手從口袋中拿出剪刀。
「我目色了許多的孩子,其中我最喜歡的就是你,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你這樣的小孩就好了。」米莎靠近曉雄說:「從今以後你就是一條狗,而我的孩子會變成你。」
米莎一邊用剪刀剪開曉雄的衣服,一邊說:「但沒辦法立刻轉換,你必須先習慣當狗的模樣。」
曉雄全身衣物都被扒開,一絲不掛地趴在地上,米莎接著從袋子中拿出一罐黑色液體,瓶蓋打開的同時一股腥臭味鑽進鼻腔,米莎戴上手套,將液體塗抹曉雄身體每個角落,曉雄像變成了黑人。
液體非常冰涼,但當液體與皮膚接觸一會兒後,卻開始發熱發癢。
接著米莎拿出另一罐紅色液體,她拉出曉雄口中破布,他知道將發生什麼事,卻完全無法掙扎,只能眼睜睜看整罐液體灌入口中。
「啊!」曉雄全身內外都像有火焰在燒般,他似乎回復了一點力氣,卻只能痛的在地上打滾。
「真的很對不起,為了讓你適應當狗的生活,必須請你忍耐一下,喝下那瓶後,你就沒辦法說話了,以後你發出的所有聲音都會像狗一樣,別人只會聽到狗叫聲,而你也沒辦法兩隻腳走路了,不過你會慢慢擁有狗的五感,像狗一樣對味道和聲音敏銳,漸漸地你的思考也會……」曉雄聽不見米莎後來說了什麼,便昏厥過去。
曉雄醒來時發現自己脖子上已經綁上項圈,他被拴在地下室裡,他大聲呼喊爸媽救他,卻只聽得到狗吠聲。
每天兩次,米莎都會拿著一盤生肉走進地下室,那便是唯一的食物來源,米莎會緊盯著他使用狗的方式吃肉,否則便會挨揍,若他想便溺,就在離睡覺處較遠的地方,模仿狗的動作解決,膝蓋反覆的破皮磨損,早已變得毫無感覺。
他也發現自已能夠嗅出以前聞不出的味道,清楚聽到來自地下室上方的聲音,思考方式變得更直接簡單,他不再能思考複雜的問題,他慢慢的也覺得「他」變成「牠」了。
那天曉雄吃了生肉後,意識迅速變得模糊,昏睡了過去。
當他睜開眼時,意識依然處於半夢半醒間,他發現自己側臥在地上,面對著那條土狗,牠以同樣的姿勢面對曉雄,不知道究竟在哪裡,只知道房間內瀰漫著紫色煙霧,米莎似乎在朗誦著什麼。
土狗的身體開始逐漸變化,從原本的狗形變得像史萊姆一樣蠕動變化,最後變形成一個和曉雄同樣身材的人,全身被毛皮包覆,那個人從地上撿起了一把刀,在自己的胸前劃開一道直抵肚臍的傷口,接著將自己的毛皮鮮血淋漓地扒開。
剝完皮後,那個全身是血的血人,開始穿上曉雄的衣物,米莎則是接過毛皮,將毛皮直接披在曉雄身上,曉雄再次昏睡過去。
曉雄醒來時,他發現自己看著另一個自己,眼前那人有著曉雄的模樣,穿著曉雄的衣服,皮膚甚至比以前更白皙,他想出聲,只聽得到低沉細微的「汪」,地上的鮮血已不見,那個人成為了曉雄,而他成為了那條土狗。
米莎興喜若狂地抱住眼前的曉雄,但曉熊卻推開她,米莎還沒明白前,他掐住了米莎的脖子,米莎想用手掙脫,卻完全無法撼動掐著自己脖子的雙手。
「噁、噁,為什……」沒過多久,米莎的鼻血從鼻腔流出,雙手無力地垂掛在身旁。
掛著邪魅笑容的曉雄準備離開時,突然變成土狗的曉雄從後面將他撲倒,張嘴咬向他的動脈,血如噴泉似的染紅牆壁。
倒地的曉雄發狂似的揮舞拳頭,碰!碰!碰!碰!儘管拳拳落在身上,曉雄卻沒有絲毫放鬆的意思,因為牠感受到鮮血在口中蔓延的快感,牠腦中只剩下「不要放開」這個念頭而已。
漸漸的拳頭的力氣變得虛弱,最後他的雙拳像米莎一般,無力的攤在兩旁。
曉雄依然緊咬著脖子,縱然是在牠被打死之後,牠依然緊咬著,任血液從齒縫間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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