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起來,每個人都說過「眼淚流多就不值錢了」。只是,卻沒有人明白,對我這種天生沒有淚腺分泌的物種來說,眼淚是多麼珍貴的存在。
直到確定異物感完全消失之後,緩緩的,我張開了我的雙眼。而我清楚知道,每當我眼前的視線清晰了,便表示我的自由活動時間,倒數計時器也同時啟動了。
基本上我的作息非常規律,或者該說我已經習慣這種無法自由主宰的生活。我甚至開始養成了許多慣性動作。而這些慣性的養成,對我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我開始習慣時間倒數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環察一下我的環境。我棲身的地方大概有兩層樓高,外面呼嘯而過的車聲宛若是另一個世界。我看著不遠處的垃圾堆,附近堆滿了老鼠屍體。這個環境,唯一有在變化的,就是老鼠屍體的數量。
我再度巡視周圍一圈,確定基本上沒有太大的變化之後,再確認一下,外面是否夜幕低垂已久。都沒問題了,我想,該是時候出門了。
我從窗戶的小洞離開,發現一如既往,沒有人發現我的存在。當我心情好的時候是非常自豪的,畢竟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不被發現也是技能之一。然而,當心情不好的時候,卻是感到無盡的孤獨,畢竟這麼多人在流動,卻沒有一人發現我。
揮去心中一閃而逝的惆悵,我努力朝著目的地而去。「這個夜晚,或許,並不會一如以往」。每天,我總這樣期待著。
幾十分鐘過去,我來到了幾條街之外的公園。這個時間的公園,沒有什麼人。我找到了在公園某個小角落裡的溜滑梯,而這個溜滑梯旁邊,有個小坑洞,那個小坑洞,就是我今晚的目的地。
我委身進入狹小的洞口,走了一小段路後,原本狹小的通道,漸漸變得寬敞。我知道再繼續往前走一小段路,原本陰暗的通道,就會被一點點從外面滲透進來的月光,灑亮起來。這條路的底部,有一扇門,那扇門後的東西,便是我今天將要變得不同的關鍵。
我輕鬆的找到門的鑰匙,輕巧的將鑰匙放到鑰匙孔上,我以為在這一瞬間,門會發生不同以往的變化,可惜,直到我推開門之後,依舊什麼事都沒發生。
我推開門,邁步踏入另一邊的世界。
門的左手邊放著大書櫃,地上還鋪上羊毛地毯。幾個小抱枕散落在書櫃附近,看起來像是愛書人會做的事。而門的右手邊放著一張單人床,床邊有酒櫃,還有一張小矮桌。矮桌上開了一瓶酒,酒杯裡還剩有半杯的鮮紅色液體。
我慣性的環視周圍一圈後,緩緩的關上門,決定邁步往床的方向走去。
坐在床邊,我褪去自己的鞋襪,接著將自己整個人都往床的內側塞進去。這是一張單人床,而我偏偏又固執的將自己的身體盡可能的往內測移動。硬生生的挪出了將近一半的空間來,如果有伴跟我一起來,便會發現,我挪出的空間,足夠再躺下另一個我。
我漸漸閉上我的雙眼,就這樣什麼都沒做的,委身在內側的床上,等待著什麼。果然,幾十分鐘過去,從門哪裡傳來了一陣門鎖轉動的聲音。緊接著,是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伴隨著高跟鞋前進的敲擊聲,門被緩緩關上了。聲音一開始,是往書櫃前進的,後來,不知道為什麼,轉向,改往床靠近著。
「你是誰,怎麼在這?」略偏低沉的女嗓音,帶著一點的不悅口吻,衝我襲來。我想,再裝死也沒作用了。
「你不記得我了,是嗎?」我睜開眼看著她,發現她眼神裡對我的防備,因著我的話,不減反增。
「憑什麼我要記得你 ? 」儘管眼裡有著防備,她卻在我面前脫去她的高跟鞋。接著,緩緩的走到小矮桌旁,拿起那個裝著半杯紅色液體的酒杯,側身坐在了床沿。
「那裡面,装的是什麼 ? 」沒有回答她的話,我看著她,問著我想知道的話。我忍不住猜想,莫非那是我今晚想找的東西?
「這個啊…大概是一個人的靈魂吧!」她笑了,一抹淒涼的微笑。眼裡對我的防備,隨著她將酒杯拿近自己的雙唇,而消逝。我以為,她的世界只剩下自己,沒有我,沒有周遭的一切。
倏的,在她只來得及喝下一小口時,我傾身向前搶過她手裡的酒杯,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前,喝下她還來不及喝完的一切。
「如果這是一個人的靈魂,那麼,就讓我來承擔這個罪孽。」我看著她唇邊殘存的紅色液體,來不及多想,我的唇已經跟她的唇距離不到幾厘米。她的呼吸聲,變得混濁。然而她身上的香味,卻讓人感到一抹心安。也就是靠得這麼近,我才發現她居然這麼香。下一刻,我閉上眼吻上了她的唇。只是,也就是在這一瞬,我感覺到了唇上傳來的冰冷。
重新張開眼,我發現我回到了兩層樓高的窗戶內。
我突然明白了,我的時間已回到原點。清晨的陽光,躲在雲的另一面,然而這卻沒辦法改變,已經日升月落的事實。
倒數計時的時間,發生的一切,都像一場夢。不管是常駐在房間裡的她,或者是,一直不斷的去尋找逃脫這日復一日生活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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