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于靖回到家附近時已經到了晚上,他一路上認真注意這個城市,覺得「晚上」這個名詞再也不適合了,因為這個城市無時無刻都處於燈火通明的狀態。
帶著這樣感觸的于靖踏著還未被文明侵蝕的殘破樓梯回到家裡,簡單洗了個澡把經過工地而沾上的沙塵沖乾淨,便回到房間癱軟在床上——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累,短短不足一天的經歷讓他累得想連呼吸都停下。
他闔上了眼睛後卻不是陷入一片漆黑,眼前隱約浮現出神秘老人的模糊身形,然後便聽到了那沉穩有力的聲音——卻也有種顯得遙遠、捉摸不定的迷離感。
步入注定的黑暗嗎……不行,絕不能在這裡放棄,怎麼能被看扁的?就算知道這是一件毫無證據的事,但沒可能沒人在意這樣的香港吧,總有些什麼能做的,況且現在才第一天!
于靖在心裡激勵著自己而從床上坐起來的同時,放在桌上正在充電的手機響了起來,自然是沈健來電詢問今天的結果,而于靖也是毫不保留地交代清楚。
「竟然是因為太嚴重的光污染……不,也可能包括施工、填海、缺少綠化等等的多種環境污染而導致的吧?只是……」
對於沈健作出的總結比自己延伸出更廣的層面,于靖自然半點都不意外,畢竟他腦袋不及沈健那麼好,連常識也是缺缺的。
「只是?」
對於于靖的反問,沈健遲疑了一下才解釋說:
「我不是不相信,反而覺得真的很有可能,畢竟很多現象也是從污染了環境之後才出現並受到注目,可是……要是事態真的這麼嚴重,學者什麼的不可能坐視不理,畢竟管制也有個限度啊……會發展到一年後那個……像是末日的景象嗎?」
于靖知道沈健並不是因為不相信自己而遲疑,而是眼前的事實在太超乎他的想像,其實這種事本來對于靖來說也是根本無法想像的,但既然回到過去這種事都發生了,所以對其他事也沒什麼好被震懾到了。
「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末日之類,畢竟我是在看到那個黑幕後就立即來到這個時間點……」
「嗯……確實不能用未來的資訊來判斷呢……」
沈健在于靖說到一半、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時把話接了下去,然後二人又各自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才由沈健再次打開了對話:
「無論如何,接下來你是打算嘗試去改變那個未來嗎?」
「呀……嗯。」
于靖遲疑了一下才應了一聲,倒不是他對自己這個決定感到猶豫,而是他還沒想到該怎樣做才能改變那樣的未來。
「那你有什麼計劃……就算這樣問,聽你剛剛的反應,應該還沒有吧?」
于靖又只得無奈地應了一聲。
「那麼,讓我來給點意見?」
「麻煩你了。」
在于靖衷心說完這句後,沈健先是咳了聲清喉嚨,像是表示接下來的話很重要,又像是爭取一些思考時間,然後才說:
「首先,你說過你有把那個現象拍下一些照片吧?把這些照片上傳到網上大型的討論區去,措辭要謹慎一點,最好……」
如是者,這通電話基本上就是沈健在說,于靖只是偶爾對不清楚的地方提出疑問再由沈健解答,不然就是于靖難得有一些想法提出來討論,二人就這樣一直圍繞「如何把那個未來清晰地宣傳出去並取得信任」這個話題聊到深夜。
最後二人總算制定出一個簡單的計劃,而于靖再三感謝了沈健的幫忙後便掛斷了電話,他已經累得差不多昏死過去,整個腦袋幾乎都運轉不過來,無意識地刷過牙後就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而于靖這一睡,就發了一個漫長的夢——真的非常非常漫長的夢……
當夢醒過來的時候,于靖睜開雙眼所看見的仍然是那面龜裂的天花板,也許夢太長了,所以他的意識並不怎麼清醒,只是聽到了耳邊響起一道聲音:
「喂,靖……還沒醒來嗎?」
經過機械轉化的聲音似乎失去了感情,也似乎是說這番話的人已經等待得沒剩下任何感情。
「靖!快醒來啦,都幾個小時了?就算昨晚睡不著,這也補眠得太久了吧?聊著電話竟然能睡著真的太太太太——誇張了!已經踏入十五日啦,那個黑幕應該在接下來的三個小時內出現吧。」
聽到這轟隆如雷鳴的呼喝聲,于靖猛的坐起身,他總算稍為清醒過來,趕緊應了一聲。
「真是的,一般來說會緊張得睡不著吧?怎麼反過來……」
沈健還是耐不住多囉唆了一句,于靖這才回答起來:
「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睡著了,但發了一個很長的夢呢……」
「夢?的確啊……這一年發生的事的確像個夢呢——嘖!才不是這樣吧?你根本就是睡迷糊了!」
「或許吧……倒是健,你和平時完全不一樣啊?情緒很高漲呢。」
「才……才沒有。」
沈健先是否認了一句,心裡倒是知道這種事騙不了人,也就索性轉了個話題說:
「不過難免會有一點點矛盾,不是嗎?這一年把能做的都做了,從最初只是躲在電腦後,不停地把訊息傳播出去,為了取得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信任而爭吵了無數遍,然後漸漸獲得了關注,甚至真的有相關的學者私下找上我們……」
沈健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大概是為這件事感到唏噓,畢竟明明是正確的事卻只能偷偷摸摸地進行,不過也就如此——盡力了就可以無悔,收拾了心情便繼續說:
「從虛擬一步一步走到現實,從我們兩個人開始擴大到不下百人的團體,從什麼都不懂到現在……說什麼都懂的話會很自大吧?哈哈,不過矛盾這一點是真的吧,一方面希望我們的努力沒有白費,另一方面又覺得沒出現的話那就像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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