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故事獻給美麗的朱諾
**超級長篇警告!!被甘栗影響了**
靈魂一分為二,形體融合唯一。
雙刃刀,一邊利,一邊則鈍; 溫柔之心受盡折磨,暴力之心被黑暗吞噬。真命之環、君王之命。
天秤之間的金幣沒有上下,金幣對視彼此,旋轉不歇。
第一位君王,如水。
第二位君王,是火。
傲慢聰明,力量公正。
成年的第一位君王,將拿起燃燒的劍刃擁抱第二位君王,屈時金幣就會停止轉動。
—《馬可斯預言》君王篇,第四頁第一行,雙刃刀。由主堡西伯克大教堂中的多爾希林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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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候到了,夕陽從遠方山脈地平線消失的那一分鐘就是行動的時刻。你必須離開臥房,避開有侍衛所站崗的旋轉石梯旁的右側走廊,來到左邊走廊盡頭的窗戶,沿著從二樓垂降到一樓的藤蔓往下爬。
離開你的高塔時,小心翼翼的經過有士兵的拱門,那時候斗篷必須遮好而偷來的士兵衣服必須明顯,不要露出頭髮,不要露出臉龐。如果你是影子,就成為影子。
走過主堡城門就算安全,他們不敢把你怎麼樣,他們不把你假扮的士兵的力量當成威脅,是身分讓你陷入危機。離開主堡,看見城鎮的建築你知道該怎麼避開直接走出樹林中,那條小路—那條只有你知道的小路,通往圍繞城牆的樹林。
抓住圍牆外延伸出的樹枝接著爬上去,跳下時那些曾經故意堆積的落葉會撐住你,迅速離開森林,你知道夜晚時它們嗅得到你的氣味,太過刺激且致命。
你必須速度敏捷,化一步為三步,走出森林你就看到遠方山地有一座高塔。它高聳如樹,剝蝕外表就像老奶媽臉上錯縱紋路,在黑暗之下它彷彿正刺破天空,導致黑夜噴灑出痛苦卻燦爛的星辰。
你知道現在可以掀開兜帽,在黑暗之下沒有人會看見你的火紅的頭髮和翠綠色雙眼。你來到不遠處的一棟小屋,你與那位農戶約定好讓他安置你的黑馬在圍籬中等待你的到來。
你熟練的跨上馬背就像之前訓練的一樣,你輕吆喝讓馬兒離開圍籬奔向高塔。路上你忽視狼嗥帶來的疙瘩,試著專心在高塔最高的窗戶透露的燭火光芒。
時候到了。沒錯,時候到了。
你來到高塔,算準此刻外頭站崗的士兵要換班,為此你得趁士兵上樓時來到高塔側邊,你小心翼翼的站上馬背,靴子緊貼馬鞍。黑夜詭異的叫聲黑馬發出緊張的吐氣聲,你沒辦法安撫牠,你知道接觸的所有生物總是容易變得暴躁。
伸手尋找組成高塔的石頭之中有的縫隙,右手手指卡進其中,就算石粒刺傷你的皮肉,你仍然沒有停止,左手隨著右手動作,就算心跳加速到讓你眼花撩亂也不能停歇。因為,時候到了。
當雙腳都找到支撐點時,你出力往上攀爬,由於高塔外牆剝蝕嚴重,每一步你都爬的膽顫心驚。咬緊牙關,你的手臂肌肉僵硬酸痛,恐懼讓你的雙腿甚至開始發軟無力,冷汗的流逝也帶走了溫暖。
你不時回頭往下一瞥,馬兒在底下身影越來越小,而恐懼則不停擴大。
你深呼吸抬頭看向最高處窗戶的火光,速度試著加快,卻差點沒踩穩石縫,墜入黑暗的口中。咒罵一聲,腳懸空的感覺差透了,你只好讓速度變回一致。
到達窗戶,你吐氣伸手輕輕敲了敲窗戶。
下一秒,燭火照亮你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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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瑞昂•漢米迦勒三世】
這個世界似乎不容許他們的存在。
雙胞胎在這個帝國是種不好的意象,就像侏儒在每一個父親眼中都是私生子,雙胞胎在這個大陸也從未得到良好的評價。
每一個人生來都有他自己的預言,帝國的主神—預言之神馬可斯會藉由傳遞預言给祭司,再讓教堂中的祭司告訴眾人受洗的嬰兒有著什麼樣的預言。
有些人會成為富翁,或者成為窮人; 受人敬仰,或者遭人唾棄。而關於雙胞胎的預言總是如同硬幣一樣,一面向上面對光明,另一面向下就朝向黑暗。
儘管如此,也有人說預言仍舊只是文字,只有越是相信的人屬於他的預言才越有可能成真。但目前為止,預言之神馬可斯的預言從未出錯。
對於帝國的傳統,葛瑞昂是嗤之以鼻看待,他完全不相信預言,也痛恨預言。那些文字、那些含義限定他將成為哪種人,規範他的人生,決定他的命運該走向何處。
狗屁,全是狗屁。
走在寬大走廊,黃褐色的地板被陽光照射後色澤猶如黃金,只是材質粗糙劣質。他瞥了身旁的貼身侍衛伊恩•麥格爵士,今天早上麥格爵士就與他形影不離,與其說他是負責,不如說他只是擔憂葛瑞昂的性命安全。
明天就是他十八歲的生日,而預言的一部分說道他將死於劍的懷抱之中,弒第二君王者的人就是他雙胞胎的哥哥,諾林帝國首位繼承人—鐸里昂•漢米迦勒二世。
出生時他就非一個人,鐸里昂是他從出生到五歲時的玩伴,那段時光他過得快樂又自在,皇宮就是他們的遊樂場,探險玩樂的地方。
鐸里昂長得與他一模一樣,火紅如白銀樹樹葉的頭髮如母親一樣,釉綠雙眼則與父親相同。唯一可惜的是,他們從沒見過母親。有人說皇后是因失血過多而死,但也有人相信皇后是如預言中命定而亡。
而葛瑞昂一直不想了解母親的預言究竟為何。
走下旋轉階梯來到一樓,他走出一樓走廊,穿越地面繪製馬可斯標誌的中央廣場,路線一看就知道是準備走去馬廄,但麥格爵士也沒就此讓他獨行。
葛瑞昂翻白眼,該死的煩人爵士。騎馬是他每天必有的行程,就算那智障的預言存在,他也不需要時時刻刻都有一個緊跟的侍衛。
「麥格爵士。」他突然說道,並且停下腳步。爵士銳利的杏眼與他對視。
「是,葛瑞昂殿下。」
他嘆氣聳肩。「我好像忘了拿我的皮革手套,你是否能夠去我的臥室詢問清潔侍女放在哪裡?」麥格爵士困惑皺眉,嘴角仍然毫無幅度。
「殿下,您騎馬從不戴手套的。」
「森林氣候濕氣較重,我擔心手心出汗導致韁繩沒有握好,所以戴一下手套比較保險。」葛瑞昂回答,擺出無趣表情用大拇指扣了扣食指指甲的污垢。麥格爵士皺緊眉頭。「殿下,拿手套的工作可以—」
他揮手打斷爵士說下去。「我就要你親自去拿,也許你不了解你的責任多重要。對我而言,伊恩•麥格爵士—諾林帝國之狼待在我身旁真的讓人十分安心,也因如此我才要你突然回去我的房間察看有沒有刺客潛入設置暗器。如果有就可以立即解決一個問題,這樣豈不是皆大歡喜?」
爵士此刻面有難色,躊躇著到底要不要執行這項荒唐的"刺探任務"。「殿下,您也知道多爾希林告訴您的預言,我必須守在您的身邊。」
「麥格爵士,這點我就不認同了。第一,我厭惡預言,我也不信仰馬可斯,我倒是比較喜歡黑暗暴力之神蓋文呢。」麥格爵士的表情暗沉的讓他忍俊不禁,但他沒打算停嘴。「第二,就算預言真的會發生,那麼誰又能阻止,我那在人人口中邪惡的雙胞胎哥哥來殺了我呢?」
「殿下—」
老天啊!這個人什麼時候這麼愛說話了?葛瑞昂皺眉抬手。「夠了!我從沒想過你廢話這麼多。我說執行就去動作,我的性命不屬於諸神,更不會因你不在我就突然喪命黃泉。去拿手套,麥格爵士。」
後者沉默一會才面帶陰沉的行禮,遵照他的話轉身走回剛才的路線。他沒打算等待麥格爵士回來,擺脫他就是原本目的,此刻達成也沒必要停留。
離開廣場來到馬廄,每日騎馬是必要活動,儘管葛瑞昂喜歡騎馬,但從小動物就不是很喜歡他的靠近。
馴馬師佛瑞曾告訴他,當他一接近馬廄馬兒就會異常緊張而暴躁,狂野的馬匹會更加難以安定,原本溫順的馬匹則是性情大變,變得憤怒不安,甚至還會咬人。
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這些話,但他明白馴馬師沒有說謊,因為就連他自己都有察覺。不只是馬,他的存在彷彿激發了所有生物暴力瘋狂的那一面。
就連他的父親—羅勃•漢米迦勒都在聽完預言後變得異樣偏執,不僅立即囚禁才五歲的大王儲鐸里昂•漢米迦勒於高塔,還打算在他們十八歲生日當天公眾處刑他。
這些舉動讓人民驚訝,照奶媽向他說得,國王曾經以仁慈為名,不會做出這種隨便處刑人的行為。但沒有人知道的是,葛瑞昂從那一刻就知道父親的改變是他造成的,但他不會告訴任何人。
這種恐怖的能力就像皮膚一樣附著在他身上無法擺脫,彷彿是蓋文賜予他的詛咒一樣。儘管如此,他不會告訴任何人,如果讓人知道,他的性命就難保了。
所以嚴格上來說,其實是他間接造成鐸里昂的死亡命運,如同另一個諷刺又難笑的笑話。
走進馬廄,動物嘶鳴和蹄用力踱步的聲音就不絕於耳的傳來。但他泰然自得的走過許多對他揚身試著踢他,或者對他噴出暴躁熱氣的馬兒。原本在其中一個馬房替馬刷毛的佛瑞走出來,望見他便鞠躬,只是因為脊椎傷而動作歪斜。
「葛瑞昂殿下。」
他點頭,走向角落一匹對他揚了揚頭部的黑色俊馬。他走向前讓馬兒嗅聞味道,馬兒認出他便噴出一些熱氣,於是他搔了搔牠碩大的頸部。「賽爾維多今天怎麼樣?」
賽爾維多是他覺得最適合這匹黑色俊馬的名字,儘管名字與黑暗暴力之神蓋文的座騎同名,但這個名字本身在諾林帝國也有力量、速度快的含義。
「啊,葛瑞昂殿下,他的狀況一直很好,只是脾氣太衝了點。不只會咬同伴還會咬我,不過他仍然是一匹良馬,優良的波爾馬血統不可忽視啊。」佛瑞的話讓他不禁微笑,他牽出早已想破欄而出馬兒。
「對於你被他咬我很抱歉,佛瑞。他的脾氣就像我一樣。」
「所以您也是唯一可以馴服這頭漂亮野獸的人。」
「或許吧。」葛瑞昂回答,聲音沒有高低起伏,像是一個對自己的疑問。賽爾維多原本就是性情暴戾的純種波爾野馬,他對牠的影響或許沒有很大才能因此馴服牠,不然,他想其它馬絕對不會讓他騎的。
來到馬廄外頭,他輕鬆的跨上馬背,並且拉緊韁繩以免賽爾維多暴衝。他讓馬兒轉身面對城門,低頭看向佛瑞說道: 「我大概過一陣子回來,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去哪。」
「明白,殿下。請您路上小心。」佛瑞點頭回應。
他輕夾馬肚,蓄勢待發的賽爾維多立即衝出主堡城門,接著跑向城鎮。形形色色的人種混雜在諾林城,諾林城一向多元化。圍牆外頭圍繞著上千棵原古就存在的純種白銀樹,牠們以白色如銀的樹幹聞名,艷紅的樹葉就像火在燃燒,所以諾林城又有燃火之城這個別稱。
他拉起斗篷上的兜帽,他的外貌實在太稀有,因為紅髮人種大多只有皇室才有,所以他騎在城中根本就是一支明亮火把,吸引想殺他的人來。
賽爾維多發出低沉的呼吸聲,腳步卻安靜無聲如輕風吹拂。葛瑞昂看著周圍人群,沒多少人在意這匹馬如此橫衝直撞的穿越街道,除了幾個商人或是傭兵。
片刻,他注意到路旁一個特別的身影。來自綠寶石海,信仰黑魔法的紅眼女巫,是所有南方父母恐嚇小孩的噩夢。
他曾也害怕過,但長大後,葛瑞昂知道紅眼女巫其實平時是不會擅自來到南方的,畢竟南方沒有什麼魔法跡象,所以女巫的出現讓他頓時困惑。
不過這麼說,他的確想起東方的確發生了一些變化。
幼龍的銳減導致魔法漸漸變弱,荊棘之地的篡位和黑暗之物的崛起,都是近幾年發生的事情。但紅眼女巫這麼招搖的走在城鎮還是讓人不安,如果連實力強大的女巫都不願待在東方,那麼東方到底怎麼回事?
經過那個紅眼女巫,他幾乎都要感受到那雙兜帽之下的眼眸散發出幽暗的氣息。他的背脊發冷,回頭一看女巫身影時,那雙鮮紅如紅寶石的雙眼與他四目相對。
葛瑞昂頓時頭皮發麻,轉回頭那剎那,賽爾維多也剛好衝出第二城門。經過護城河之後,他的視野充滿釉綠與金黃色彩,他讓賽爾維多快速奔向田野之間道路。
路上,看著遠方高塔的尖頂。他不自覺的想起五歲那年他與鐸里昂一同受洗的時候。由於他們是雙胞胎,帝國規定雙胞胎只能在五歲時才能接受受洗、聆聽預言,因為雙胞胎的命運沒有一個是平順的。
而那個回憶就像刺青一樣深刻而難以抹滅。
多爾希林是所有祭司共同的名稱,成為馬可斯的祭司就得捨棄原本姓名,才能成為預言傳遞者,但每一個教堂都只會有一位多爾希林。而說出他與鐸里昂預言的多爾希林在聽見馬可斯之言時,那臉色就像教堂大理石一樣慘白。
他先是站在鐸里昂目前,恭敬的鞠躬說道。"我未來的王。"而葛瑞昂記得當時鐸里昂臉上燦爛的笑臉,和教堂群眾的掌聲。
但接著多爾希林站到他的面前,表情複雜如他接下來的話。"我未來的王。"
這句話讓所有人安靜下來,不敢置信多爾希林的話。他也震驚的睜大雙眼瞪著馬可斯的祭司。
葛瑞昂永遠忘不了父親那時候走向前說話時的口氣。"兩位君王?預言之神馬可斯這麼說嗎?還是誰是最後可以成王的?"那種質疑卻有怪異興奮的語氣讓他頓時察覺,自己身上無人知曉的幽暗詛咒已經開始影響著父親。
葛瑞昂甩頭,不想回想後續,那是混亂和瘋狂的回憶。那一天起他與鐸里昂被迫分開,他被人監視在皇宮,而鐸里昂雖然為首位繼承人卻被父親囚禁於邊境之塔,更被下了十八歲生日當天處刑的判決。
一個不相信預言的王子,居然要成為崇尚預言的帝國未來的君王。
一個原本是帝國王位第一繼承人的王子,居然要因預言而在成年禮當天處死。
諷刺。
葛瑞昂在賽爾維多奔向高塔時忍不住笑出聲,憤怒卻在他內心滋長。去他的馬可斯,去他的狗屁預言。他不會讓鐸里昂因預言死去,他的劍刃將會燃燒,而他終將斬斷預言之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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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鐸里昂•漢米迦勒二世】
他被囚禁在這個地方快要十三年了。
五歲被關進這個高塔之後,他就時常做噩夢,而夢境劇情始終如一。夢中的他都發現成年的自己拿著一把破爛長劍,上頭紋路都是荊棘圖案,閃爍的光芒是暗沉的墨綠色。
他不記得自己有沒有看過這把劍,也不知道這把劍帶來的意義,但每一次夢中與他打鬥的人都是另一個自己。
嚴格來說,是他的雙胞胎弟弟葛瑞昂•漢米迦勒。
夢中的他都會跟葛瑞昂面面相覷,而他的弟弟總是拿著一把銳利而有黑影纏繞的長劍。如他的劍一樣,葛瑞昂的表情總是暗沉著,散發致命危險的氣息。
不管他怎麼呼喚弟弟,葛瑞昂從未回應,只是舉起那把纏繞黑影的劍,雙眼從翠綠轉成漆黑。
「鐸里昂!」弟弟突然吼道,衝向他的速度就像一陣風。
突然攻擊讓他感到措手不及,黑影融入葛瑞昂的劍中,反射的黑色光芒猶如鑽石。他往下揮劍,鐸里昂即時抬劍阻擋。銳利黑劍敲擊破爛長劍卻沒有破碎的情境讓他震驚不已。
葛瑞昂咬牙立即再次揮舞長劍,攻擊他的左翼空隙,在他用劍阻擋並且閃躲時,一隻腳卻把他踹倒在地。鐸里昂倒抽一口氣,夢中的他感覺起來好軟弱無力,倒地時破爛長劍也鬆脫手中。
葛瑞昂看起來憤怒至極,猶如他靈魂憤怒的那一面。他對鐸里昂大吼。「你就是這樣認為預言是正確的?」
他努力爬起身,被踢中的腹部陣陣疼痛。拿起地上破爛長劍,他試著反攻,往右橫劈卻被葛瑞昂低頭閃過,在反手往上攻擊腰際,看似要成功的攻擊卻再次被弟弟側身並且用劍擋了下來。
葛瑞昂大笑,漆黑的雙眼充滿傲慢。「這就是為什麼我從不相信預言,鐸里昂!因為像你這種懦夫根本殺不了我。」
「預言是錯的!我不會殺你!」他氣憤的大吼,盲目揮劍卻彷彿是在與空氣打鬥。此刻的葛瑞昂漸漸化為黑霧,除了那把劍燃燒起了火焰。熊熊烈火照亮整個空間,夢中的他動彈不得。
「你相信預言,鐸里昂!你只是不敢面對,不敢背負著殺死親生兄弟的罪孽!」黑霧裡傳出葛瑞昂的嘲笑。
「閉嘴!」憤怒與羞辱使他理智斷線,鐸里昂咆哮著拿起那把黛青色的破爛長劍,用力且快速的刺向眼前黑霧。劍首像貫穿黑霧,霎時一個聽起來像是噎到的聲音出現讓他震驚。
彈指之間,黑霧散去而燃燒的黑劍也熄滅,葛瑞昂的雙眼終於變回清澈的綠眸。他與鐸里昂自己同樣震驚這個舉動,看著插在腹部中的劍,鮮血如同顏料暈開染盡葛瑞昂的亞麻襯衫。
鐸里昂驚恐的拔出長劍丟到一旁,伸手抱著垂死的弟弟跪到地上,他感覺眼眶盈滿熱淚。不不不不該是這樣,預言是錯的才對,他不會這樣殺了葛瑞昂。
葛瑞昂咳著血,雙眼卻從未離開他身上。他的聲音滿是痛苦和哀傷。「不,鐸里昂。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預言是對的。」他對弟弟的話感到震驚且啞口無言,因為在他的內心深處,鐸里昂•漢米迦勒的確對預言堅信不已。
「我很抱歉。」他低聲說道,眼淚滴落到葛瑞昂的臉龐,與鮮血融合一體。他的弟弟沒有回應,只是閉上雙眼,而他也從夢中甦醒。
鐸里昂猛然張開眼坐起身喘氣,慌亂的看向四周確認自己在何處。白色石頭牆壁圍繞周圍,老舊書桌、小型書櫃、衣櫥和身下的床。他鬆口氣,用手抹去臉上汗珠。他仍在高塔,他沒有真的殺死葛瑞昂,他沒有殺人。
一個鑰匙開鎖的聲音響徹房間,鐸里昂邊下床邊撥開額間雜亂的紅色頭髮。原本因夢境而加快的心跳,此時聽見開門聲變得更加紊亂。
他幻想父親帶著士兵來帶走他,將他帶去廣場的情景數次了,但每一次他覺得時候到時,開門出現的人卻總不是他最想要見到的人。
「你的頭髮越來越長了。」葛瑞昂走進房間看見他時說道。看見他猶如看著鏡子,只是葛瑞昂的表情總是藏有一絲怒氣。
「沒辦法,這裡沒有人可以提醒我注意儀容。」他試著開玩笑,但對方沒有理會,於是他嘆氣。「我也很開心見到你,葛瑞昂。」
鐸里昂轉身走回床邊的洗臉盆洗臉。葛瑞昂腳步總是無聲,所以他只能藉由佩劍撞擊的聲音來知道他走向哪裡。
在他用衣服擦臉時,葛瑞昂站在床對面的窗戶處望著窗外。鐸里昂坐回床上。「說吧,這一次你又是怎麼讓侍衛放你進來的?一樣抓住人家蛋蛋威脅嗎?」
他的弟弟轉頭對他露出搖頭。「賄賂?」他驚訝猜測,葛瑞昂只是聳肩,毫不在乎,於是他嘆氣。
「我沒有發現這裡原來這麼高。」葛瑞昂喃喃。
鐸里昂被他的話吸引而站起身走過去,往窗戶外看去。高塔其實沒有很高,地面也離他們的距離大概也只有幾公尺,但高塔外牆經過日曬雨淋而剝蝕崎嶇,導致他想過出窗徒手攀爬的逃亡想法實在難以實現。
嘆氣轉頭,他順勢看向身旁的弟弟,紅色頭髮豔麗的就像鮮血,羽睫下的雙眼是跟他一樣的瑪瑙色,而不是夢中那般漆黑。
「我們真的跟母親髮色一樣。」他隨口說道,葛瑞昂只是瞥了他一眼。他們都從未見過母親,她在生下他們後就失血過多而亡,如同她的預言一樣。
「你怎麼知道?」
「我看過畫像,很漂亮。她的畫像就畫在她的預言旁邊,你的畫像之後也會。」葛瑞昂聽見他說預言這個詞便嗤鼻笑了一聲,他知道弟弟對於預言完全不相信,但鐸里昂不一樣。
自從看到母親的預言,他對馬可斯的預言就深信不已。
馬可斯預言他們的母親會因誕下雙子而亡,而雙子之中一人為傲慢,一人為公正,而未來的君王將會戴上真命之環。
鐸里昂不知道誰會是未來的國王,但多爾希林告訴他們的預言中,並沒有說他沒有君王之命,而依照繼承權他理當成為未來的國王,但如果真的是這樣......他也必須殺死葛瑞昂。
儘管他不願意殺死親生弟弟,但鐸里昂也不願意拋棄向父親復仇的渴望。被囚禁高塔的漫長時光讓他終於看清父親的想法,或許父親從未想讓他成為國王。也因如此,他更要坐上寶座,向父親、人民、馬可斯證明他才是預言中將會帶上真命之環的王者。
即使他的噩夢會在現實發生。
「我們明天就十八歲了。」葛瑞昂突然開口,喚回他的注意力。
「你想要成為國王嗎?」試探的口氣讓他渾身不對勁。對方只是看向他,雙眼毫無驚訝或是緊張。
「當然有。」葛瑞昂誠實回答,不打算別開視線。「但我不會是因為預言而成為國王,我也不吃那一套。如果命運真的要我當,我也要靠自己的力量走向王座。」
這也是為什麼鐸里昂沒辦法埋怨葛瑞昂的原因,他的弟弟不相信預言,所以他沒有理由怪罪他順從預言搶走王位。
「那你很快就會是了,因為我明天就要上斷頭台了。」他揶揄,聲音有著無奈。「父親就要來抓我,阻止預言成真。
......你知道嗎?葛瑞昂,我想他從來就沒打算讓我繼承。」
葛瑞昂沉默,知道這或許是真的。父親真正的性格在他五歲那年顯現,將他關進高塔只不過是他計畫的一部分。父親也許真的想要推崇他的弟弟坐上王座,而他卻只能邁向命定死亡。
為什麼?就因為葛瑞昂從小就散發一股難以忽視的氣息嗎?還是父親認為殺人犯不適合成為國王?但身為國王一定會手染鮮血的。預言說了第一位君王擁戴真命之環,說得難道不是他嗎?
「告訴我母親的預言。」葛瑞昂突然說道,而他皺眉。
「為什麼突然之間想問這個?」
「我想知道,反正這是最後一天了。既然你看過預言,母親真的是因為我們而死的嗎?」
鐸里昂愣住,不理解為什麼他要突然問起母親。「預言說過她會誕下雙子而死,跟我們無關,她只是完成預言而已。」
「預言。」葛瑞昂嘲弄一聲,笑聲有著讓人背脊僵直的怒氣。他看著窗外的眼神如銀針尖銳。「總是預言,為什麼大家都這麼相信預言?還能這麼輕鬆的推卸責任?」
鐸里昂皺眉,感覺內心有怪異的漣漪正在產生。「什麼意思?」葛瑞昂倏地轉頭。
「因為是我們害死了她!鐸里昂!這就是原因!是事實!這就是我為什麼不相信預言,奪走她性命的不是馬可斯說出的那些狗屁,而是該死的我們!」他面對鐸里昂怒不可遏的吼道,雙眼彷彿燃燒綠色炙焰。
他張目結舌的看著憤怒至極的弟弟,霎時頭腦混亂,一股陌生、強烈到難以忽視的怨恨湧上心頭。突然的怒火鐸里昂不禁咬牙。說起來,葛瑞昂總是抱怨預言虛假不實,總是表現一副自以為是的樣子。
但他根本不了解預言對鐸里昂多麼重要。
他被囚禁高塔,不就是因為預言說道他是未來的國王?他憑什麼說他受到的對待只是因為父親亂相信預言?
這樣他為什麼非得受這種罪?預言是支撐他成長的希望,他不容許葛瑞昂說一切都是他活該。
等他反應過來,自己的雙手已經掐住葛瑞昂的咽喉往窗戶壓制,手指緊緊按住葛瑞昂的氣管。後者瞪大雙眼、張開的嘴發出驚訝噎到的聲音。
「閉嘴!」他不理解自己為什麼這麼憤怒,為什麼要這樣嘶吼。「預言是對的!」
「鐸、鐸里—」葛瑞昂終於展現難得一見的驚恐表情,臉色因缺氧而漲紅,斷斷續續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蛙鳴。他緊抓鐸里昂的手。「放開—」
他找不到理智,頭腦思緒狂亂,怒火像是野狼咆哮。他對弟弟怒吼。「我沒有活該受這種對待!我是諾林帝國王位繼承人,父親不想讓預言成真就打算殺我!所以預言是對的,一直以來都是!」
葛瑞昂發出嗚咽,像隻兔子在他手中掙扎,臉色逐漸慘白。「—鐸里昂!—放手!」他費勁所有力氣喊道。
這一聲叫喊讓鐸里昂猛然清醒,他慌張的連忙鬆手,並且退後遠離此刻咳嗽喘氣的葛瑞昂。怎麼回事?他怎麼會說那些話?那些怨恨本來就不是針對他的弟弟,為什麼當時還會覺得這全是他的錯?
老天啊,他的噩夢差點成真了。
「對不起......」他惶恐退縮的說,雙手握拳防止自己再失控動手。這是錯的。
葛瑞昂撫著喉嚨,上頭有著淡紅色的痕跡。他看著鐸里昂,雙眼除了驚恐,還有不知道是不是對於他的擔憂。弟弟站穩身子,右手卻隱約的擱在劍柄上,鐸里昂心裡頓時滿是愧疚與羞憤。
他希望葛瑞昂馬上離開。「你離開吧。」
「我來這是有事找你。」對方啞著嗓子回答。他按著眉心懊惱的嘆氣。
「到底什麼事情非得現在還要說?」
葛瑞昂沒有遲疑,他的聲音堅定如盾牌。「我要救你出去,在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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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瑞昂•漢米迦勒三世】
時候到了,時候到了。
鐸里昂打開窗戶讓他爬進去時,那是葛瑞昂內心唯一存在的話。他從地上笨拙的爬起身喘氣,指腹與指甲疼痛而雙腳仍然有些無力,但他沒有時間休息。
葛瑞昂匆忙的拿出藏在斗篷下帶來的背包,從中拿出一條長條的粗糙麻繩。一旁的鐸里昂已經穿好皮革護甲和最不破爛的靴子,看著他動作時臉上表情既緊張又不安。
「你確定這會有用?」他小聲問道。
「不確定。」葛瑞昂緊張但咧嘴笑的回應,音量小如蚊吶。「但試了就知道了。」
他將繩子纏繞在床角並且綁了個死結,來到打開的窗戶前把粗繩緩慢的放下去,直到長度到底—剛好在賽爾維多背上時,葛瑞昂轉身悄聲的卸下斗篷和身上的士兵鎧甲,只留下佩劍而已,那種笨重的盔甲只會拖慢速度。
「沒有人發現你偷跑出來吧?」鐸里昂在他重新繫靴子時說道。「我聽外頭士兵講過今天晚上會加強防守。」
葛瑞昂站起身,看向憂心沖沖的鐸里昂。「我知道。」他略過他踩上椅子鑽出窗戶,雙手緊抓麻繩反身讓身體貼著高塔外牆,夜晚的風狂暴的吹拂他的頭髮。他抬頭看向仍在房間的鐸里昂。
「所以我們在士兵來之前就得逃亡。」
「我們能去哪?」
「白銀森林。有人會在湖邊接應我們,並且讓我們安全離開諾林。直到生日那天過去,預言就等於失效,到時候父親也沒理由處死你了。」他開始往下移動,時候到了。
「快點下來,時間緊迫。」
鐸里昂咕噥幾句,臉上的不安葛瑞昂看得出來是對陌生環境和逃亡而有的恐懼,如果他被囚禁十二年之久,此刻出來大概也是這種感受。害怕。
他沒辦法再顧慮鐸里昂,自己已經懸在半空了。他只能死死的抓住繩子,雙腳抵著高塔外牆盡量快速往下行動。
他試著平穩呼吸,眼角卻捕捉到一股刺眼的光芒,葛瑞昂頓時驚恐的回頭一看。諾林城的火光漸漸明亮起來,照亮城牆外白銀森林,遠處看來燃燒之城彷彿真的燃燒起熾焰。
「葛瑞昂!」在他上方的鐸里昂突然喊道,指著遠方正出城門的大批人馬。
該死該死該死!怎麼會這麼快發現?他明明挑選了最適合的時機。他媽的!
「動作快!」
這樣下降速度太慢了,葛瑞昂咬牙,乾脆一次放手一下子再快速抓住麻繩。雙手摩擦疼痛猶如細針用力刺戳,靴子突然阻攔下滑的摩擦也讓他差點不穩摔落。
遠方馬兒嘶鳴、大地振動咆哮的聲音讓他神經緊繃,呼吸紊亂。
終於來到馬背,葛瑞昂趕緊調整位子好讓接著下來的鐸里昂能夠跨上。上方房間突然出現吼叫聲,士兵現在才發現事情不對勁,這讓他不禁想笑,但已沒時間了。
當有士兵探頭出高塔窗戶時,葛瑞昂已經吆喝一聲讓賽爾維多衝向道路往前方森林邁進。
「你不是說沒有人察覺?」鐸里昂大聲說道,葛瑞昂懶得回應。
他們衝進森林,雖然波爾馬的速度極快,但那是在毫無障礙物的平原上,後方已經有幾匹馬和獵狗的叫聲,震撼森林與他的耳膜。
「我們的接應人是誰?」鐸里昂在他們彎過一棵巨大的白銀樹時再次問。
葛瑞昂忍不住笑了,他知道接下來的答案會讓他的哥哥目瞪口呆。「紅眼女巫。」
「馬可斯在上!怎麼會是紅眼女巫?你怎麼讓那種怪物接應我們?」
葛瑞昂知道他的哥哥會是這種反應,所以他更不可能告訴鐸里昂,在他上午回城時是他自己主動找上女巫的。
「葛瑞昂小心!」
突然的警告讓他措手不及,後方傳來弩弓射擊的聲音,尖銳的鳴聲猛然呼嘯而過,接著射中身旁大樹。「該死!」葛瑞昂咒罵,催促賽爾維多加快速度。
黑馬如蛇穿梭樹林,成為白銀森林一片移動迅速的黑影。後方士兵窮追不捨,箭矢不停往他們射去,其中一支差點射中賽爾維多的後腿,另一支卻擦傷鐸里昂的右臂。
鐸里昂伸手抽出他的佩劍,揮舞阻擋攻擊的箭矢,但卻無法阻止獵犬逐漸追上他們。
葛瑞昂瘋狂的四目張望,渴望看見湖的蹤影或是紅眼女巫的身影。該死該死該死,他不能被抓到,如果失敗到時候鐸里昂必死無疑,他不允許預言害死他的雙胞胎哥哥。
如果必要,他會為鐸里昂而死。
彈指之間,事情發生太快,讓他完全沒有反應空間。當他看見湖的蹤跡時,兩隻獵犬也撲身咬住賽爾維多的後腿,絆倒的瞬間他與鐸里昂同時往前地面跌去。
沉重的黑暗和閃光融合,他的頭腦重擊地面,身體在草地上滑行數尺,所有聲音化為閃電雷鳴響徹腦袋。終於停止移動,他的全身卻像柴火一樣開始燃燒,面頰濕黏而佔滿溫熱液體,手指則好像有幾隻骨折而散發鎮痛。
葛瑞昂發出嗚咽,很想就此昏厥。
鐸里昂,鐸里昂!鐸里昂在哪?他逼迫自己痛苦的睜眼,視線卻一片混沌。搖晃的用骨折雙手勉強撐起身子後,他搖晃腦袋,試著讓視線對焦。
接著他看見鐸里昂倒在他身旁的湖邊,而賽爾維多則與幾匹跌在牠身上的馬兒共同掙扎,牠發出的鳴聲淒厲如烏鴉,葛瑞昂知道動物將死時都會發出那種尖銳的聲音。
獵犬看來被壓死了,而四個士兵當中一個死亡其它三個也因落馬而倒地,他能清醒還真是奇蹟。葛瑞昂站起身踉蹌的走到鐸里昂身邊。
「清醒!」他吼道,鐸里昂發出呻吟。「清醒!」
一支箭矢突然射中他身旁的草地,葛瑞昂抬頭驚恐的看向後方森林,只見湖邊的森林漸漸被出現的士兵包圍,數枝火把照亮白銀森林的樹葉。這時候,他的父親—羅勃•漢米迦勒走出軍隊,出現在他的視線。
父親翠綠如芽的雙眼在月光下閃閃發光,凶惡的面容讓他不自覺顫抖。父親抽出漢米迦勒家的傳家寶劍指著他。「離他遠一點,鐸里昂。」
鐸里昂?葛瑞昂睜大眼,父親以為他是鐸里昂?
也是,父親自從五歲之後就沒特別在意他們,忘卻他們容貌的不同之處也是有可能的。身旁真正的鐸里昂仍然昏厥,於是葛瑞昂拿起草地上屬於他的佩劍。
「您為什麼這麼討厭我?父親?」他故意模仿鐸里昂的口氣,那既悲憤卻又孤獨的聲音。「為什麼要執意殺我?」
父親不動容色,只是說道。「你太過傲慢了,一直以來都是。」
「什麼?」他驚訝的睜大眼,忍不住重覆。「傲慢?」
父親皺眉,眉毛陰影遮住一半雙眼的銳利。「你不聽我的命令,擅自翻閱你母親的預言。看見你母親生下的雙子,其中一人會擁戴真命之環之後,你就自以為是你,開口閉口總是你的王座。傲慢都能從你眼中溢出了,鐸里昂,你那自不量力的想法。
但那個人永遠不會是你,傲慢的國王無法背負君王之命,我不會讓諾林葬送在你的手上。」
葛瑞昂震驚到無以復加。父親就因為厭惡小時候的鐸里昂相信自己能夠成王的想法,就利用預言囚禁、處死他嗎?
他不知道自己的力量影響父親如此嚴重,甚至殘害了他的親生兄弟。羞愧、憤怒與憎恨湧上,痛苦比他想像中強烈好幾倍。
「你這天殺的混蛋!我只是個五歲的孩子!你卻囚禁我,賜我死刑!」葛瑞昂吼道,父親終於勃然變色,憤怒的舉手—後頭幾個弓箭手舉起弓箭。
「殺了他!」
五支箭矢撲面而來,他只是憤怒的嘶吼舉劍。
一陣狂風猛然吹襲,力道強到箭矢偏移軌道,而火焰高升燃燒到了白銀樹。四周爆出許多驚呼聲,葛瑞昂看著火焰迅速在周圍的白銀森林燃燒起來,如圓圈包圍整個湖。士兵開始逃竄,烈火則如獵犬追逐。
當看見紅眼女巫站在湖面張著雙手,風與湖水和烈火旋轉於她身邊時,葛瑞昂不禁對那神奇的畫面屏息,直到他眼角瞥見父親舉劍衝向他。
劍與劍的碰撞聲響亮刺耳,甚至大過周圍火焰的咆哮與人的尖叫。左右橫劈他就往後閃躲,刺擊他就用劍打歪然後反攻,但父親總是能夠閃過。
當劍交鋒時,他看見父親的雙眼只有瘋狂。「你是不可能成為預言中的王的!我也不會讓你成為!」葛瑞昂咬緊牙關阻擋著逐漸壓下身的劍,但父親的力量卻彷彿越來越大。
拳頭突然擊中他的右臉,震盪他疼痛的腦袋。葛瑞昂重摔在地,眼花撩亂嘴巴則滿是血腥味。該死!當劍劈下來時,他即時翻身用劍擋住。
父親用力踩住他因落馬而受傷的左腿,葛瑞昂大聲尖叫,雙腳開始掙扎,雙手則漸漸無力的往下。父親跪下身子,面容緊繃卻露出詭異笑容。他咬牙,只見他的劍被父親的傳家寶劍逐漸往下壓,離他的咽喉靠近。
間髮不容的時刻,鐸里昂的身影突然出現在父親身後,葛瑞昂睜大眼喘了口氣。看著鐸里昂舉起不知哪來的劍朝父親揮去的同時,瘋狂的羅勃•漢米迦勒也對身下的葛瑞昂低沉笑道:「我不會讓你活下去的,鐸里昂。」
所有動作都像是流星劃過。父親迅速拿起地上箭矢往肋骨上方刺進他的心臟時,羅勃•漢米迦勒的首級也與身體分離。葛瑞昂只瞪大雙眼咳了一聲,鮮血與烈火在他視線中融合,接下來只剩無法抵抗的疼痛。
「葛瑞昂!」鐸里昂推開父親屍體時悲痛的喊道,他的哥哥跪下身抱起他的身體,眼淚如雨水流下。
「天啊!噢不不不!—不!」鐸里昂不停重覆那個無法挽回的詞語。「不,這樣不對!預言應該是錯的才對,葛瑞昂。」
葛瑞昂漸漸察覺不到四肢知覺,只能努力呼吸。
「預言是對的......鐸里昂。」他擠出虛弱笑容,終於理解預言意義。「擁戴真命之環的人是你......父親.....曾是國王,但你......殺了他就是國王了。」他吃痛的抽口氣,努力想要說完話。他看著眼前的鐸里昂。
「.....你現在是第一位君王。」
鐸里昂傷心欲絕的哭泣低語。「但我不想要失去你,弟弟。」
「我願意為你而死,鐸里昂。」他輕笑說,眼淚卻也滑落臉頰。是他的能力影響了父親,是他影響了鐸里昂,他影響了所有人。他終究只是個詛咒。
「為了償還我對你做得一切,請你原諒我,鐸里昂。我對你的影響讓我不配做你的兄弟。」
「天啊,夠了!」鐸里昂抱緊他,但他雙眼發黑,黑暗已經開始吞噬他的心。他好累。「拜託。拜託。不要離開。」
儘管鐸里昂的聲音在他耳中聽起來越來越模糊,他仍聽得到那些話中的強烈悲傷。
葛瑞昂沒有力氣回應,只是順從黑暗引導,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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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鐸里昂•漢米迦勒二世】
他成了預言中真正的君王。那件事過後,鐸里昂覺得世界在他眼中不再渾沌不清,彷彿那場大火與重要之人的死讓他從怨恨中清醒。
他將國家治理的比父親更好,如同預言所說的那樣公正,但他永遠不忘記—比他更有資格成為君王的人是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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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史上最安靜的地方。紅眼女巫這麼想,站在地下墓室時,死亡的寂靜都讓她渾身不對勁。
預言之神馬可斯從沒說錯。擁戴真命之環的王者的確是鐸里昂•漢米迦勒二世,但他並非唯一的王者。
她腳步無聲的穿越許多石墓,一代代皇室成員沉睡於此,腐爛、化為灰白色骨頭。但擁有那個力量的人不會因死亡腐化。
走道盡頭,她站在一個最新闔上的墓棺,上頭刻著一個名字。那個名字在睡夢中經常出現,她在東方都能感受到那名字主人的力量。
跟黑暗之神蓋文一樣的氣息。
而蓋文也指引她來到諾林帝國。
她朝墓棺伸手,上頭石蓋開始鬆動,往旁移動。一位年輕的紅髮男人躺在裡頭,死亡第六天之後男人的容貌仍和入棺時同樣安寧沒有變化。
紅眼女巫感受的得到男人靈魂蘊藏著強大的力量,足以對抗東方現在出現的危機。她仍然朝石墓舉著手,紅色雙眼因魔法湧現而猛然發光,閃現整個黑暗墓穴。
魔法流竄於血液,她的聲音變得粗啞。古老的召喚語讓她的靈魂震顫。「以蓋文之名,命定之人,釋放你靈魂的力量,斬斷死亡的枷鎖。睜開沉睡之眼,隨著召喚再次甦醒吧!」
語畢的剎那間,紅髮男人的身體猛然仰起,黑色強光從他身上照射出來,強大到讓紅眼女巫無法直視。
下一秒,紅髮男人倏地張開了眼,那雙漆黑的雙眼有如無盡深淵裡的黑暗。
金幣終將停止轉動,他已斬斷預言之鎖。
沒有人可以再約束他的命運。
(全文真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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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XD我沒想過居然會打到這麼多字哈哈
有錯歡迎告訴我,花了三天終於趕上!希望有達成題目規定XDDD不要問我為什麼有兩個全文完,這是秘密!ww之後還會修文的!
謝謝大家,不管是瞥一眼還是看完都很感謝!!٩(๑òωó๑)۶3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PXV2OVqx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