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悠悠忽忽地長大成人，腳履沈重卻怪不踏實，像剛學走路的孩子般一搖一擺，隨時跌倒在地，痛得凄涼時卻沒哇哇大哭的理由。那失落的童年教人可恨，過去好像是白活了，人一平靜下來，思緒便追逐過去的影子，怎麼全是東歪西倒、黯淡無光和粗糙不堪的回憶？因此，凡看見小孩，人總是百感交集，矛盾得不是滋味。4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860JLnjww
甲看來比同齡的瘦弱矮小，身體常撐著沈甸甸的背包，手持大包細袋遊走樓梯冷板。他的父母為照顧剛出生的妹妹已忙得不可開交，搬屋的事自然落在這個細小的頭顱上。圓滾滾的眼睛不時垂下濃密翹曲的睫毛，目不轉睛盯著細小的腳板，身子吃力地一步一步走上唐七樓，不敢怠惰，深怕給父親瞥見他稍放慢手腳，便立即迎頭摑打。我討厭看見這一切，怕回到過去—心長得偏的父母總把家裡的苦活朝我那裡推：跪在地板拖著舊布擦洗、踱腳沖洗油膩的碗碟⋯⋯我總是有事忙，兄弟姊妹卻閒得很，但我卻只有被打罵的份。逢看見甲，我便不由自主地給他幫忙，以減輕我的痛苦。4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pL0OvX8Vg
乙左拖爸爸、右牽媽媽，跳上半空踏幾步，當堂自覺是飛天遁地的超人，樂得咯咯笑起來。豆大的汗珠沾濕了眼皮，沿眉間往鼻尖滑落，媽媽溫柔地替他揩拭臉頰，背脊毛巾墊底，以免著涼，乙搖著爸爸的手臂說口渴，爸爸吻過他的前額，遞上小瓶，微笑說道：「別著急，慢慢喝。」乙眯著眼睛，陽光映照那漲鼓鼓的紅腮，笑著呵著嘻著。我討厭看見這一切，那快樂的童年、那溫暖的家庭⋯⋯美好的事卻吝嗇給我回眸一笑！我拔腿離開，恐防舊有的痛苦如波濤般洶湧襲來。4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hqcIZbpU5
後來，我發現街道上有許多兒時的自己，目無表情或是神情頹喪，任龐大的書包輾壓身軀卻不發一言。你們該快樂！理應要快樂！我多麼想成為你們，重當一次孩子！內心誠懇的呼告如兒時絕望的喊叫一樣，無聲無息的落在大人的耳窩裡，隨耳垢一併擠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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