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乓吟乓啷~ 各種物品破爛的聲音把我從夢境中拉回來。
「乘風,冷靜!不要再發瘋了,我不想最後一天也要給人投訴。」成曦從後抱著乘風,企圖控制他。
「屌(幹)!又來了。」我看了一下手機;03:30a.m。如果乘風發瘋,也大概是這個時間。因為他從2:30就會開始打機,大概是1小時後當這個遊戲結束時,他就會生氣。因為,他總是輸掉。
「啊!」乘風忽然邊咆哮邊爬上床,然後從兩米多三米高的地方猛然跳下來。砰!!!其實他每一次發瘋都是同一個套路的,我早已習慣了,只是他們每一次都十分緊張。這也是地縛靈的特徵嗎?
咦?怎麼突然會有煙味?天啊!乘風居然放火焚燒垃圾桶,他露出了猙獰的笑容,並用那熊熊烈火來燃點香煙,呼出一口又一口惡臭的二手煙。正當成曦打算上前制止他的時候,乘風立即奪門而出,發出了令人心寒的大笑聲。
「What the fuck?」我完全怔著了,他到底有甚麼問題?
我連忙拿走廊上的滅火筒來救火,但那些黑煙和滅火粉粒令我無法睜開眼睛,更忘記自己原來沒有關門。此時,濃煙已偷偷溜出門外,成曦見狀馬上關門,可是已引起了外面一陣騷動。
「完蛋了,一定有人投訴。屌,他經常發瘋,害我都不能好好看動漫,麻煩死人了。我這種有錢人居然要做這種工作。」耀聰一邊掃玻璃碎一邊唸唸有詞。
「這樣子還是鬼?鬼可以丟東西?」我指著再次埋首電腦前的乘風對著成曦沒氣地說。
「這是鬧鬼。」成曦在我耳邊一面認真地說。
「鬧鬼?」我狐疑地問。
「當然!你沒有聽過嗎?他已經不受控了!我們不是離開就是要消滅他。」成曦振振有辭地說。然而,我認為這是精神病而不是鬧鬼。
「喂!顧成曦!這是低賤工作不是我做的,在家裡可是有僱人幫我的。你來做!你這種窮人最適合做這種事!」耀聰把掃把伸給成曦,以命令的口吻說。
「......哦!」成曦怔了一怔便拿過了掃把,默默地掃起玻璃碎來。
「喂,這樣......好像有點過份。大家都是大學生,大家都住在一起,憑甚麼你認為自己高級一點?」我實在看不過去,都最後一天了,仍要這樣裝模作樣。
「憑我比較有錢!」耀聰極其傲慢。
「每個人都有獨特的優點......」我大聲反駁道。
「哈,你不是很喜歡看《福爾摩斯》嗎?『A fool always finds a greater fool to admire him』我也不想以貌取人,我也有努力看見他的靈魂啊,結果他的靈魂也沒有比他的外表美啊。哈哈!」耀聰不可一世地笑。
正當我想要反駁時,門外傳來急速的敲門聲。
咚咚咚咚咚!「同學,半夜四點囉。可以安靜一點嗎?不要再燒東西可以嗎?你們有特異功能不用睡覺嗎?怎麼每天都那麼滋擾?」門外的人語帶憤怒。
「唉,我就講過,唉。他真害人。窮人真不應該生孩子,污染地球!」耀聰又發牢騷。
我和成曦對他的話嗤之以鼻,轉身不理會他。
「你見,他每天都這樣子,肯定是地縛靈。」成曦生氣地說。
我蹙眉不語,對他的說法相當保留。
不,不一定是他。我剛上網查過,地縛靈留在人間一定有他的原因:可以是執著,可以是留戀,可以是仇恨,也可以是枉死。如果是這樣,那它一定會想完成生前的憾事。
我沒有理會成曦,自顧自地爬上床,想要好好思考到底誰是地縛靈。到底全黑的男人想表達的是甚麼意思?我嘗試利用偵探小說內常用的推理技巧來查出誰是地縛靈。
回想這四年,雖然與他們沒有太多的交集,但日子一長,還是會了解到一些他們背後的故事。
是乘風嗎?我記得剛認識他的時候他曾提及小時候家裡逼他讀書逼得很緊,所以到了大學才會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例如瘋狂打機。因著兒時家人的逼迫,他與家裡的關係也不甚親密,放長假時也甚少回家。記得他曾提起他的家人而大發雷霆,指因為家庭因素而害他整個童年都在讀書、讀書和讀書之中。
簡單來說他現在一切的行為都可以解釋為釋放以前一直積下的壓力。乍看之下他現時的一切行為也十分合理,沒有充分證據支持他就是地縛靈。他更沒有已死的證據。
是耀聰嗎?我跟他的話不多,但對他的生活略知一二。他平時最常說的話便是說自己有多富有,用的東西有多高貴,生活多有品味,總之就是要突顯出自己的有多與別不同。常言道:「我平常會用甚麼甚麼名牌的!平常比較常吃這個高餐廳!這個東西值幾萬塊的,你給我小心一點用!你父母工作一年也賠不起的。」起初,我也以為他真的十分富有,但後來我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記得有一天我因為生病而留在房間休息,結果竟然聽到他打電話到學生事務處,指他家裡財政出現嚴重問題,希望學校能提供援助。起初我以為他只是貪心才這樣做,但不幸的是我就在學生事務處做兼職,被好奇心沖薰頭腦的我特意借職權去查他的資料。竟然被我發現他父親曾是上市公司的董事,可是幾年前他就破產了,更欠了一屁股債,最終投江自盡。我更發現他曾在父親自殺後多次使用學校的心理輔導服務,我想他的心理壓力必然很大。今天的他只是一個虛有其表的有錢人,不過我猜他的自尊心一定很強,因此我從沒有拆穿他的華麗謊言。
可是,這樣可以證明他就是地縛靈嗎?我實在有點猶疑。會不會是學校的社工沒用,他早已自殺死了,但他卻以為自己沒有死,想要一直維持過去自己風光的生活?不,不可能。做鬼做到這樣也太丟臉吧!
那剩下成曦了。他算是房間中跟我比較熟的一個!然而,他卻甚少談及自己的身世,數年下來我也只知道他家境不好。記憶中我曾與他有一次把酒當歌的機會,隱約記得當晚他抱著我哭道家中的困境;原來他的父母為了他的學費而向銀行貸款,生活因利息。他本想趁課餘的時間來做兼職,可是他的學業已有點顧不上,最終兩邊都出問題。為此他十分苦惱,一方面要應付家庭的財政壓力,另一方面也要學業的壓力。另外,其他人對他的白眼的冷嘲熱諷也令他相當頭痛。可惜他性格懦弱,令欺凌者變本加厲。最終只好沉醉在電腦世界中不問世事,並在打機中獲取成功感。還記得他曾提及他為了逃避家人詢問他的近況,已有一年沒有與家裡聯絡。
地縛靈會是他嗎?好像是卻又疑點重重。不,不可能,如果做了地縛靈都要靠打機來逃避世事那也太沒用了吧!那簡直是鬼界之恥。
等等,我的思路愈來愈亂了。問題必須回到起點,只有死了才能成為地縛靈,但如果房間死了一個人,床位便會空了出來。學校本著善用資源的原則理應會安排新的學生入來。然而,沒有新的人加入,由此可以證明若果有地縛靈的話,它不是以前留下來,而是近期的。
天啊!新的問題又出來了,如果房間有人離世我又怎可能不知道?現在連有沒有地縛靈都是一個問題,我真是一個白癡。
不,不能再進行一些無謂的推理了。阿瑟·柯南·道爾在《福爾摩斯》說過:「在沒有得到任何證據的情況下是不能進行推理的,那樣的話,只能是誤入歧途。」而我現在竟然在毫無根據下作了一堆推理,四年大學白讀了。
我決定把這些煩惱都拋腦後,反正明天一早便會走,這裡的事不再關我事,倒不如好好睡一覺。
回想起來,我的童年也算幸福的,至少父母沒有強逼我一定要讀書,反而給予我很大的自由度。雖然我家並不富有,但仍讓我在有限的資源下可以去發展個人興趣。也許正因為是小康之家的關係,我從來都沒有任何社會壓力,既不用如耀聰那樣打腫臉充胖子,也沒有成曦那種巨大的財政壓力。
這夜如平常一樣,乘風的咆哮聲、成曦的叫喊聲、耀聰的嘲諷聲以及隔壁的投訴聲依然時不時傳入我耳。就在一片混亂中我再次入睡了,沒想過這是最後一次我們四個都在房間內,誰能料到到了明天,就少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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