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紅塵醉 - 之二十針鋒相對

　　巳時，千家莊大殿內充滿了玄門百家，場面浩大堪比武林大賽。

　　不同以往的是，這次狐族閣主慕蘭也出現在此，讓不少家主們包括千緋雪等人，都十分驚訝。

　　不過，慕蘭披著一層面紗，面紗後只微微透出了紅唇，卻依舊能讓人感覺出來是個傾城的美人。

　　千緋雪坐在主位上，楓逐言和見甯等人站在她左右兩邊。

　　被賜坐的，乃楊家莊主及楊家公主、湘翎門主、紀天門主、巫族的兩位宮主和狐族閣主。

　　玄氏乃因處罰尚未期滿，今日並未出席。

　　其餘世家及弟子們，分別佔滿兩側，大殿水洩不通。

　　「各家主們遠道而來，那我也就直切主題了。」

　　千緋雪說，頓了頓，她接著說道：

　　「關於赤蝶，有什麼問題，請現在提出。」

　　「赤蝶在狐族斷魂谷內已有數十年之久，為何突然在千家莊等地現世？」

　　發問者乃是顏氏家主顏瞱，慕蘭開口回應道：

　　「當年，先閣主還在世時，曾在斷魂谷口設下結界，先閣主逝世後，結界也跟著消失。而那結界，只有先閣主知曉如何設下。」

　　她的聲音千嬌百媚，卻帶有威嚴，現場除了千緋雪外，幾乎都是第一次見到她，也是第一次聽見她的聲音，面對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她看，她依舊波瀾不驚，也不知面紗底下是何表情。

　　「如此，那赤蝶突然出現在千家莊外一事，誰該負起責任？」

　　咄咄逼人者乃祈山祈氏家主，祈豫塘。上回武林大賽他擅自想替自家女兒與楓逐言成親，已被眾人撻伐，如今在眾多家主面前如此針對狐族，倒也不是一般的有膽識。

　　慕蘭還來不及回話，墨瑾已經搶先說道：

　　「誰該負起責任？自然是狐族要負起責任。難道狐族閣主認為自己不會先閣主的法術，就與自己狐族毫無干係了嗎？」

　　「這裡還輪不到巫族置喙吧？華風的帳，我可是還沒和你們算。」

　　雖說巫族並未公開奪魂一事，但其實早已傳的沸沸揚揚，慕蘭此話，明顯就是要讓巫族給個說法，令墨瑾氣的橫眉豎目。

　　二家素來不和睦，且前些日子又有奪魂一事，兩邊已經是火上加油。墨瑾是出了名的爆脾氣，而如今慕蘭也未必與她差上多少，兩家女家主們各持己見針鋒相對，倒令在場其他人都倒抽了一口氣。

　　「奪魂一事尚未確定，還請諸位莫妄恣猜測，巫族也尚在釐清，待尋出原因，定會給武林一個交代。」

　　柳蓉芷溫婉說道，此時眾人都暗自慶幸，巫族還有一個溫和明理的宮主，可以稍微壓制墨瑾的火爆脾氣。

　　眼看墨瑾又要接話，楊青禹忽道：

　　「二位，請先消停一會兒吧，這麼多人看著呢。」

　　出言制止的乃楊家莊主楊青禹，此話一出，慕蘭更是不悅，披著面紗都能感覺到她的怒氣。

　　「最沒資格說話的是你吧？楊莊主，好自為之，我狐族再怎麼樣，也絕不可能是由你來說教。」

　　語畢，在場的氣氛凝重了起來，楊青禹的臉微抽了抽，狐族閣主也是個不好惹的角色。

　　各世家氏族們自然知曉楊青禹和狐族上任閣主的情史，今日豈非自討苦吃？

　　千緋雪淡淡說道：

　　「關於赤蝶，我們已經有了初步的對策。」

　　語落，千緋雪向季凌示意，季凌點頭後便喚道：

　　「有請廷嫣姑娘。」

　　然後，眾人目光往大殿門口望去，只見一名女子身穿巫族衣裳，頭戴一只金鳳釵，烏絲及腰，身形纖瘦，冰肌玉骨，蓮步而至，乃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她走到中間，接受眾人的細細打量，也絲毫不懼怕。

　　挺起胸膛，她道：

　　「巫族禮廷嫣，見過千莊主，各位家主。」

　　她微微欠了身，千緋雪微微一笑：

　　「不必多禮。」

　　而後，禮廷嫣說道：

　　「赤蝶之事，已有對策。巫族已經著手在煉製血浴解藥，雖還未成功，但巫族定會竭盡所能。多虧了狐族的幫忙，巫族才能更瞭解赤蝶，進而做出解藥。」

　　禮廷嫣朝慕蘭的方向微微欠身，慕蘭並未理會，而是逕自說道：

　　「赤蝶一事，狐族自有罪責。我已派人掃除千家莊外的赤蝶，也派兵日夜駐守斷魂谷口，還請諸位放心，我狐族承諾，定不會再讓赤蝶飛出斷魂谷。」

　　說完，在場的眾人各自議論紛紛，禮廷嫣又說道：

　　「半年，我半年內，一定會製出解藥，還武林安寧。」

　　「那就謝過巫族了。」

　　柳蓉芷溫柔的笑著，似乎很是欣慰。

　　紀天擎看向巫族二位宮主說道，二位宮主也朝他微微頷首。

　　於是，眾人又討論了一些武林大小事後，各世家氏族離開，已是未時。

　　千緋雪站在大殿口一一送客，慕蘭和裴月上前，千緋雪說道：

　　「多謝慕閣主，赤蝶一事勞煩狐族費心了。」

　　慕蘭回應：

　　「千家莊於狐族有恩，狐族必湧泉相報。日後若還需狐族幫忙，千莊主大可直說，狐族定不辭辛勞，幫助千家莊。」

　　雖她披著面紗，但還是感覺的出此話她帶著笑意。

　　大殿外，湘翎氏和紀天氏一前一後，紀天擎似乎想上前和湘翎紅毓說話，但始終只是無言，在一旁的湘翎昀和紀天辰也略顯尷尬。

　　而此時，祈氏家主祈豫塘走至四人中間，說道：

　　「這不是紀天門主和湘翎門主嗎？你們二位站在一起還真是稀奇，莫不是重修舊好了？」

　　其實，一前一後也有好幾步的距離，絲毫未有「站在一起」之說。

　　湘翎紅毓和紀天擎雙雙停下了腳步，紀天辰微微轉頭說道：

　　「祈門主，注意言辭。」

　　「我的言詞有錯嗎？眼見為憑而已。」

　　他不屑的冷哼了聲，突然一陣青竹香拂過，隨即一道溫厚的嗓音傳入在場四人耳中：

　　「我道是誰呢，怎麼敢這樣和紀天氏和湘翎氏說話，原來是祈門主。」

　　凜詩然緩緩走至，在場人都朝她欠身問好，就連祈豫塘也都欠了身。

　　凜詩然乃是千常殤之妻，當年二人也曾名盛一時，是令武林都尊崇的女子。現在的她只是不問政事，否則，也是個極有份量的存在，因此，她在武林的地位依然崇高。

　　「祈門主，上回在武林大賽，丟的臉還不嫌多嗎？素聞祈氏長公主品德尚佳，若是知道她家父在外的所作所為，也不知會怎麼想呢？」

　　她笑容可掬，嗓音溫柔敦厚，卻令祈豫塘打了冷顫，暗自道，凜詩然乃是個不可得罪的角色。

　　「是祈某失言，驚擾凜夫人了。」

　　急忙道了歉，便領著祈氏離開了。

　　湘翎紅毓冷哼了聲：

　　「下次再見到，我定要讓那不知輕重之徒再也不敢肆意開口。」

　　紀天擎和紀天辰雙雙轉身朝凜詩然行禮，凜詩然溫婉一笑，說道：

　　「不必多禮。」

　　「夫人，別來無恙。」

　　「尚好。」

　　紀天擎和凜詩然寒暄幾句後，就和紀天辰離開了。湘翎紅毓走上前，和她說道：

　　「詩然，陪我聊聊吧。」

　　「正有此意。」

　　凜詩然微笑看向湘翎昀，湘翎昀說道：

　　「師傅，昀兒去和見甯他們敘舊。」

　　「去吧。」

　　另一邊，紀天擎則是和千紀在靜語堂喝茶，紀天辰也和湘翎昀一起去找見甯他們了。

　　兩人聊了許久，千紀忽然問道：

　　「自上次一事，你和紅毓還好嗎？」

　　紀天擎飲乾盞中茶，嘆了口氣，說道：

　　「也無關什麼好不好，自從我娶了南傾宴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好過。」

　　「當初天嚴病重，讓你娶南傾宴是他唯一的心願，他栽培你多年，於情於理你都必須娶了她。欲成大事者，這點兒女情長本就該捨棄。」

　　千紀語重心長的說道，他說的這些紀天擎何嘗不知道？只是過了這麼多年了，他還是放不下湘翎紅毓。

　　赤蝶之議結束後，禮廷嫣便全心製作血浴解藥，柳蓉芷和墨瑾也在一旁協助。狐族也派兵在斷魂谷口守著，千家莊外也隨時看得見狐族人，得了血浴的人減少了大半。

　　南方一隅，同樣的破廟內，顧延依舊站在外，和廟內之人談話。

　　「禮廷嫣回來倒是沒多長大些，就憑她怎麼可能做出血浴解藥，真是愚蠢。」

　　「倘若她當真做出來了，妳待如何？」顧延問。

　　「就算她當真做出來了，也無所謂，我的目的已經達成。狐族和巫族的嫌隙不減反增，也好挫挫兩族的傲氣。一切都照著我的計畫中進行，你只需照著我的話做。」

　　「不過，我是不想留著她了，既然她不識相回巫族，那我便讓她死無全屍，好讓她和黃泉的父母團聚。」

　　廟內之人走了出來，微微陽光灑在她身上，露出了半臉。

　　竟是巫族渺兒。

　　她神情高傲，全身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和在巫族那嬌弱膽小的她，幾乎是截然不同的人。

　　顧延皺了眉，抬眸說道：

　　「禮廷嫣不殺也無妨。」

　　渺兒忽地看向顧延，冷冷說道：

　　「我知道你下不了手，所以我讓人去辦此事。」

　　她走至他身邊，低聲說道：

　　「若你想要我的幫忙，就別壞我大事。」

　　顧延的眼神卻比她更冷，掃了她一眼，便離開了。

　　今日午時，千緋雪在莊內市集視察，走著走著，忽然被人叫住。

　　「小雪。」

　　聞言，千緋雪立刻回頭，映入眼簾的是依舊笑的溫柔的顧延。

　　「顧延？你怎麼...」

　　「妳願意陪我去茶樓坐坐嗎？」

　　打斷她的話，他問。

　　千緋雪微微愣住，但只是點了點頭。

　　這還是第一次，她說話被人打斷，但她也不惱怒，反倒有些開心，因為這是顧延第一次主動邀請她。

　　兩人並肩來到千家莊的茶樓，名為月花樓，在千家莊也是有名的茶樓，以揚青茶和說書人揚名於武林。

　　小二來招呼時發現了是千緋雪，要特別準備一桌給她，但千緋雪只是搖搖頭，此刻的她只是千家莊內聽說書品茶的普通百姓之一。

　　兩人在角落的一桌落坐，兩杯揚青茶上桌，兩人寒暄了幾句，千緋雪問道：

　　「怎麼選的這間茶樓，我以為你喜靜。」

　　顧延微笑道：

　　「和妳一起，在哪裡都可以。」

　　千緋雪倏地一愣，隨即內心湧入一陣暖流，似乎每次看到顧延，她都有這種奇怪的感受。

　　「揚青茶著實不錯，但清寧茶卻略勝一籌。」

　　「你也喜清寧茶？」千緋雪欣喜問道。

　　「上回妳提到，我便慕名去雲煙茶館了，能獲小雪青睞的茶，果真是好茶。」

　　「我只是隨口一提，你就記著了。」

　　「妳說的話，我都記在心上。」

　　溫柔的嗓音，令人溫暖的話語，千緋雪雙頰微微發燙，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給她這種感覺。

　　此種情感，其名為喜，此喜非「悅」之意，乃「傾心」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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