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紅塵醉 - 之九謎

　　「事情都已經結束了，怎的還如此煩心？」

　　慕雪摸了摸她的頭，慕蘭眉心緊皺，道：

　　「不，還更棘手了。」

　　慕蘭向他說了方才的事，慕雪愣了愣，然後微微一笑：

　　「這事，我讓人去查，妳別太擔心。」

　　然後，他將她的頭靠向自己肩膀，而慕蘭緊皺的眉心也瞬間鬆了開來。

　　南方，巫族，巫隱城。

　　大殿內，巫族三大宮主其二——柳蓉芷、墨瑾二人坐在主位，中間空著一個位置，底下跪著數名巫族人。

　　「為何好好的一個人會失蹤，再找到卻已經是屍體了？！」

　　墨瑾怒斥，她本就不苟言笑，生氣起來更是令人卻步，底下其中一名女子戰戰兢兢的道：

　　「舒君姐姐那天去了巖武山後，就沒有再回來了，我們...我們以為是您請她去處理事情，就沒有告知，誰知...竟發生這樣的事...」

　　「真是胡鬧！不懂巫族規矩嗎？我巫族什麼時候有過徹夜不歸之人？！」

　　「墨瑾，妳別生那麼大氣。」

　　柳蓉芷安撫了一下大怒的墨瑾，看了底下緊縮的眾人，柔聲道：

　　「有誰知道那天除了舒君，還有誰在巖武山內嗎？」

　　面對溫和的柳蓉芷，其中一人應道：

　　「有，渺兒那時候也在巖武山。」

　　語落，所有人的視線落在名為渺兒的身上，她和旁人並無兩樣，極無存在感，她抬頭與墨瑾對視，又馬上將頭低下，顫抖說道：

　　「我...我只是去採藥草，一下子就回來了，也沒有遇到舒君姐姐。」

　　「真是怪了，都沒人遇到，再看到的時候人都沒了，還是千家莊的人發現的？這成何體統！」

　　墨瑾大發雷霆，底下的眾人又都緊縮一團，深怕一不小心得罪墨瑾。

　　半晌，其中一人又說道：

　　「舒君姐姐在千家莊的時候，已經重傷，千莊主並未傷到她，她就吐血而亡了，所以代表舒君姐姐並不是被千家莊所傷，而且，千家莊主受顏氏所託前來調查巖武山，在山裡碰見了一名女子，經狐族使者確認，那人確實為狐族人，由此可猜測，舒君姐姐是不是被狐族人所傷的呢？」

　　柳蓉芷忽地嚴肅面容，說道：

　　「這事不可胡亂猜測，我巫族與狐族素無瓜葛，為何狐族要致舒君於死地？狐族人精明，定不會做出如此不明智之舉。」

　　語落，墨瑾卻冷哼一聲，道：

　　「狐族人精明，所以他們料到妳會這麼想，認為他們殺了舒君，我們不會覺得是他們狐族幹的！」

　　「墨瑾，怎可如此說？」

　　「哼，狐族人天性本就狡詐，妳怎麼可以斷言真的不是他們殺的舒君？」

　　柳蓉芷見墨瑾怒火中燒，已經聽不進她的話，勸說道：

　　「總之無論是誰殺了舒君，都要再等等，不可直接下定論。聽我令，兩日後，去千家莊拿回舒君屍首。」

　　「是。」眾人應道。

　　墨瑾站起身，怒道：

　　「舒君這仇我記下了，日後我定向狐族討回。」

　　說完，便拂袖而去，柳蓉芷嘆了一口氣，說道：

　　「你們也都退下吧，最近就別再向墨瑾提到舒君這事了。」

　　初冬，千家莊外的楓樹及楓林已全數凋零，整個大陸被一片雪白覆蓋。

　　白雪皚皚，寒風陣陣，楓逐言在練武場看著常雪衛練武，千緋雪站在一旁靜靜看著。

　　她一襲白衣，幾乎快要與這白色大地融為一體。

　　「緋雪，先進莊，外面天冷。」

　　楓逐言走到她身邊說，千緋雪搖搖頭：

　　「無妨。」

　　「對了，慕閣主已經親筆寫了書信，今早我看過了。」她又說。

　　「說了些什麼？」

　　「她說，很感謝我們並沒有傷害華風，還將她還了回去，為此，慕閣主說她欠我們一個人情，若日後有機會定湧泉相報。」

　　楓逐言微微一笑：「那倒不錯。」

　　「不過，事情真的就這麼結束了嗎？」

　　她繼續說道：

　　「正當我們還對華風身份未知的時候，就馬上得知她為狐族中人，可她身份還是疑點重重，為何狐族中人有著巫族才有的獨門武功？」

　　「要不，問一下巫族中人。」

　　楓逐言笑了笑，又說：

　　「巫族人其實不難找。」

　　千緋雪頓了頓，看了眼楓逐言，笑道：

　　「還是你聰明。」

　　千緋雪自然知道，他說的巫族人，就是楊家莊主楊青禹的掌上明珠——楊青蓮。

　　她的母親，也就是楊家夫人，曾是巫族三大宮主其一，名為楚遙，只可惜，早在楊青蓮六歲時，楚遙便去世了。

　　身為三大宮主其一的女兒，在巫族的身份自然是不同凡響，即使她父家為楊家莊，但楊青蓮和巫族一直都有密切來往，因此對於巫族，自然是十分瞭解。

　　明明是初冬，雪卻頗大，楓逐言索性讓常雪衛回莊內，自己和千緋雪也進莊了。

　　「對了，巫族來信，兩天後會有巫族人來將那巫族女子遺體帶回巫族，並不追究她的死。」

　　進了常雪廳，千緋雪忽然說道。

　　「如此甚好。那妳打算何時去詢問楊家公主？」楓逐言問。

　　「這幾日吧。」

　　楓逐言點點頭，又向她微微一笑，便離開了。

　　申時，玄氏，大殿內，玄氏門主玄堤坐在主位上，玄沁和玄煙站在下面，玄冉不在。

　　「聽說這千家莊，最近倒是與狐族交情不錯。」玄堤說道。

　　玄沁笑著回應：

　　「那是自然的吧，千莊主為人慷慨，古道熱腸，狐族定也很欣賞她，這麼年輕就有如此作為。」

　　聽言，玄堤卻不以為然的說道：

　　「再怎麼說，不過只是一個小丫頭罷了，妳可別忘了我們的目的，千家莊和哪些人交好，於我們來說都是不利的。」

　　玄沁和玄煙對視了一眼，兩人低下頭沒再說話。

　　此時，玄冉緩緩走進大殿，他相貌堂堂，儀表不凡，玄堤驚喜說道：

　　「冉兒，傷好點了？」

　　玄冉走到前面，玄沁玄煙皆朝他欠了身，道：

　　「師兄。」

　　玄冉向玄堤微微鞠躬，道：「已無礙。」

　　「如此甚好，日後你可別再和那巫族女子有所瓜葛，聽到了嗎？」

　　玄冉恭恭敬敬的點了頭，應道：「是。」

　　玄堤終於笑逐顏開，又和他們聊了幾句。

　　玄堤極其疼愛長子玄冉眾所皆知，只有玄冉的事能讓他真正放在心上，任何事情在玄冉面前，就算是女兒玄沁也入不了他的眼。

　　他自傲、狂妄，將所有心力心血都放在了玄冉身上。

　　楊家莊，青蓮閣內。

　　楊青蓮正畫著一幅山水畫，未完成，卻可看出其精湛畫工。她落筆沉穩，自信，細膩，成熟，作畫時的姿態讓人移不開眼。

　　窗戶微啟，寒風陣陣吹入，她看向窗外，似是對這冷意無動於衷。

　　楊青禹忽然進門，楊青蓮放下筆正準備起身，楊青禹馬上說道：

　　「免禮。我只是來告訴妳，千家莊來信，說是千家莊主有要事要請教妳，三日後，妳做好準備。」

　　她恭恭敬敬的道了聲：「是。」

　　楊青禹點了點頭，便出去了。

　　外面的人都說楊家公主是楊莊主的掌上明珠，但實際上，這兩個人生疏的就像不認識般，楊青蓮從不對他說多餘的話，若楊莊主不找她，她不會和他多說任何一句。

　　這相處模式，說是父女，也許沒人會信，可他們確確實實的是一對父女。

　　此時，窗外忽然一絲動靜，楊青蓮轉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是一名相貌頗佳的男子。

　　「天冷，怎的穿的如此單薄。」那男子說道。

　　確實，楊青蓮只穿了一件外衣，連個披風都沒穿。

　　「不冷。」

　　說完，她又提筆，繼續作畫。

　　男子名為墨羽深，乃楊青蓮的青梅竹馬，他擁有一張冷峻的顏，看似桀驁不馴，卻又給人內斂成熟之感。

　　他是墨瑾收的義子，與楊青蓮自幼在巫族就相伴長大。

　　墨羽深站在窗外，靜靜的看著楊青蓮，一動也不動。

　　「怎麼不進來？外面風大。」楊青蓮說道。

　　「今日一早，墨瑾宮主發了很大的脾氣，舒君的屍首找到了，在千家莊。」

　　聞言，她頓了頓，停下筆，道：

　　「什麼？屍首？」

　　「嗯，但據說她在被千莊主發現前就已經重傷，應當不是千家人所為。」

　　楊青蓮放下筆，嘆了口氣，道：「知道了。」

　　兩日後，卯時，巫族派人來千家莊取回舒君的屍首，一名巫族人向千緋雪說道：

　　「多謝千莊主先前先替我們葬了舒君，給您添麻煩了。」

　　千緋雪搖搖頭，微笑道：

　　「舉手之勞，既然是你們巫族人，自然要帶回巫族好生安葬。替我向你們宮主打聲招呼。」

　　「是。」

　　送走巫族人馬，見甯等人走到千緋雪旁，翠凝問道：

　　「這舒君，究竟是怎麼會受了重傷？難道她也是被華風所傷的？」

　　「這些都還不能確定。即使已經確定了華風是狐族人，可她身上還是有許多未解之謎。」

　　千緋雪又道：

　　「我明日會去一趟楊家莊，詢問楊家公主巫族的事情，傲尹，你也跟著我去。」

　　聞言，見甯忽地抬頭看了傲尹，似是有事想說，卻沒說出口。

　　待眾人散去，見甯獨自一人走到千家莊後院湖中涼亭，看著已經快要結成冰的湖面，神情複雜。

　　半晌，有人朝她走來，她並沒有回頭，而直接說道：

　　「你和那楊家公主，是舊相識啊？」

　　來人是傲尹。他走到他身邊，笑了聲：

　　「原來妳在擔心這個啊。」

　　傲尹看向湖面另一端，說道：

　　「我爹還在世的時候，經常帶著我到楊家莊去，因為我爹不只和千莊主是好友，和楊家莊主也是好友。也是這樣的關係，楊家公主才認識了我，不過，我跟她並沒有什麼交集。原本我還不是千家莊的人時，我爹本想將我送去楊家莊，是年幼的我告訴爹，我想待在千家莊，因為那裡有妳在。」

　　他握住見甯的手，溫柔說道：

　　「所以啊，妳別擔心，好嗎？」

　　這樣的語氣，這樣的話，傲尹只對見甯說。

　　她抬起頭，委屈的說道：

　　「我就是擔心嘛，那個楊家公主這麼美。」

　　傲尹微微笑了，一把將她摟進懷裡，道：

　　「不管別人如何，我只要妳。」

　　見甯聽了這句話，終於破涕為笑，兩人緊緊相擁著。

　　另一邊，常雪廳。

　　「明天，領主請我去山下辦點事，就不跟著妳去楊家莊了。」

　　楓逐言對千緋雪說道。

　　她點點頭，他又道：

　　「傲尹跟著妳，我可以放心。」

　　千緋雪則無奈的笑了笑，說：

　　「逐言，你太保護我了。」

　　楓逐言並沒有說話，依然掛著那抹溫暖的微笑，然後靜靜的看著千緋雪。

　　兩人相對無言，卻怡然自得。

　　外面北風呼嘯，雪漸大。

　　看來今年的冬天，特別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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