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飛鷹全家移民了香港。
當然矛盾也隨著越來越多,越來越大。
香港的居住環境寸金寸土,屋子又小,大家大部分都是租屋子,電視上有關香港生活的節目,都是高等收入人士的寫照,並不是能代表大量居住在這裡的人的收入與生活質量。
許多人困在一個狹小的環境裡,要相處和好實在不容易。
尤其像飛鷹這種底層收入的家庭,真是幾把幸酸幾把淚水。
飛鷹低頭,看著眼前那杯巧克力,要是在以前中學,她可從來沒有喝過這種東西,「那個死老頭很吝啬,小學的時候,我從來沒有吃過一頓好好的午飯,和弟弟都是帶一個很小的雞尾包便解決了。每個學期都是如此,不是雞尾包就是菠蘿包,因為只要一兩塊錢一個。」
而且,這種情況到了中學也不曾有什麼巨大的改變。
頂多給了二十塊連續吃三天午飯。
但香港的物價很貴,二十塊錢只能吃一頓午飯,要分成幾天來吃,飛鷹和弟弟只能拼命地去找便宜的食物來吃。
那時候他們兩人進了不同的中學,但過著的日子也一樣。
弟弟看到麥當勞的包只要八塊錢一個,便天天吃,吃得人都瘦了,沒有營養。有時候饞怕了,才敢買一盒很便宜的叉燒飯吃。朋友家裡環境沒有他這麼差,便有時候才陪他吃,但很多時候是不陪,弄到他很孤僻,沒有什麼朋友,也被學校的同學看不起。
而飛鷹身為姐姐,日子也是如此。
她常常去買五塊錢一個的菜肉包吃,偶爾換換其他餡,從來都吃不飽,只是半分飽,有時候才去買一碗是十一塊錢的素面吃。
飛鷹常常自我安慰,「就當作是減肥吧。」
朋友也沒有幾個能陪她這樣節省,紛紛離開,還在背後大肆宣揚,說她是窮鬼,瞧不起她。
中二有段時間,她更是長期獨自一人吃飯,後來甚至不吃,中午跑去學校的圖書館待著。
她那個時候覺得書是最好的朋友,永遠不會嘲笑,排擠,只會安慰她脆弱的心靈。她很多做人的道理以及價值觀都是那個時候建立的。
即使環境這麼困難,她熱愛畫畫的心沒有改變,將省吃節事的錢用來買畫筆和畫簿,即使只是自學,沒有老師,美術成績也是從小到大在學校第一、第二。
「這是我的信心來源之一,我知道自己沒有比別人差。只是運氣不好,出生的家庭局限了我的發展性而言。」飛鷹記得有一句話,『人的價錢全憑自我的評價。』
「只要自己不看不起自己,沒有人能看不起你。如果有,也是他們內涵與人格有問題,而不是我的錯。」
因此飛鷹,一直保留不亢不卑的態度,面對其他人,即使他們說什麼,也不在意。
雖然她很孤獨,但她記得叔本華說的:『不要孤獨,就要庸俗。』
她在現實承受了一般家庭不能承受的壓力,但卻在書本上得到了精神的安慰。
飛鷹看向窗外,陽光很好,心態很安靜,即使有一絲不安,也淨化在晴朗的天氣中。
「從那起我就喜歡上看書。申請圖書證不用錢,只要不丟,不用補簽費用,這是我平時以及暑假最大的樂趣,便宜又實用,好處多的數不盡。當然,我的父親是什麼人?他連坐車四塊錢的車費也要責罵我,罵我浪費錢。」
「可是,我除了看書,平時只能待在家裡,哪裡也去不得。家裡的電視被那個死老頭霸占了,弟弟偶爾跑去樓下的公園,找夥伴玩。在香港家庭環境好一點的,都用錢支付興趣班,讓自己的孩子去上……而我和弟弟什麼也沒有……」
飛鷹眼裡有些落寞,「我也不非要跟人比,我知道在自己哭泣沒有鞋子穿的同時,有人沒有腳,自己並不是最可憐的……」
可惜,心中的落寞、掙扎、不甘,憤怒與痛苦……
不能完全沒有。
她並不是機器人,看到別人孩子過得無憂無慮,也會羨慕。
最少,在向父親伸手拿午飯錢二十塊時,人家的家庭不會罵罵咧咧,但她的父親只會破口大罵。
「那死老頭簡直有病,罵個不停,還要分晚上和早上各罵一頓,才扔二十塊給我。」
飛鷹想起過去種種的日子,心中依舊有根刺,「時間久了,我受不了,有一次就想,要不我夜晚不向他問要錢,早上才問吧,即使要罵,也能減少一頓。」
可惜,想像美好,現實很殘酷。
她用這麼方法後,不但連錢也討不了,換來的是父親更惡略的破口大罵。
當天她一毛錢也沒有,差點餓壞了。
因為她從小學到中學,每天的早餐,幾乎都是幾根麵條,用沸水煮熟,碗裡除了一點咸咸的鹽,什麼味道也沒有。
這樣的早餐,她和弟弟吃了整整八年,連一句抱怨也不敢,要是說嫌棄,就被罵,「那就不要吃。」
當然好幾次,媽媽看不過飛鷹和弟弟過得這麼幸苦,就偷偷跑去房間的櫃子,拿二十塊給他們吃午飯,被老頭子知道了,又罵,「你偷錢?你該死的,竟然偷錢?誰給你膽子啦?」
老頭子又將脾氣發在媽媽身上,飛鷹瞧見,不想媽媽受委屈,就叫媽媽不要再這樣做。她情願自己餓肚子,也不要媽媽受那死老頭的氣。
平時媽媽的委屈已經夠多了,老頭子不准她外去,連丟垃圾也限時間,困她在家裡,她連一個說知心話的朋友也沒有,親戚朋友全在大陸,孤零零地待在家裡做家務。
財政大權握在老頭子的手裡,偶爾去菜,也是老頭子走在前面,媽媽走在後面,而她只是默不出聲地負責拿菜而已.
要是她發表一點意見,想要買點好吃的給兩個小孩,老頭子就在街上,當眾破口大罵。媽媽不懂得如何處理,只能逆來順受。
飛鷹譏笑,「我媽媽是一個很笨,很可憐的傳統女人。死老頭這樣對她,她還是常常跟我們兩姐弟說,不要惹你爸爸生氣,他年紀大,要是激怒他,病了怎麼辦?我們不能沒有他,要不會餓死的。」
「那時候我和弟弟很天真,也明白媽媽的為難,只能盡量遷就老頭子,對他的責罵打鬧,常常都以沉默的態度去面對。」飛鷹搖頭,「但是那死老頭不會因此收斂的……
他賽馬輸了,吃飯的時候就給臉色我們看,挑剔媽媽煮飯過硬或者過軟,要不就是菜太咸……反正各種挑剔。
我夾起幾根菜想要放入碗裡,就說我這麼大小姐,要吃這麼多菜,簡直難養。我氣地放下,默默扒吃白飯。
要不,他就瞪眼看著我弟弟,瞪他吃不下飯……」
那時候老頭子除了愛買六合彩,常常在星期一和星期三三更半夜看賽馬或者看球賽,就算不做以上這些事情,也會看電視,看得很晚才睡。
家裡沒有隔出房間,飛鷹和弟弟睡雙層床,擺放在大廳,聽著他大吼大叫,完全不能睡一頓好覺。
當時那八年,飛鷹和弟弟每天只能睡三四個小時,兩人營養不良,身體也不好,連站着都能睡著。
那些日子不是人過得,比畜生還不如。
「八年來,新年連一件衣服也沒有買過給我和弟弟。以前媽媽在鄉下,還能在新年買一兩件,來到這裡,她一分錢也沒有,偶爾出聲,勸說老頭子給點錢買新衣服,老頭子不是罵,就當作聽不到。」
飛鷹眼裡浮起冷漠,「他根本沒有資格當父親這個角色,從來都沒有照顧過我們,領取政府的津貼,也一毛錢沒有給個我們,我說過,我和弟弟頂多是政府養大的。」
飛鷹幸好喜歡看書,即使在這種扭曲的環境長大,三觀也沒有扭曲得太厲害。
可惜,弟弟就不同了,他喜歡打籃球和玩遊戲機,在這種日子中,漸漸便變成了宅男和廢青。他很自卑,不敢看人,連出街也會彎著背。
飛鷹雖然很想幫助弟弟,但也有心無力。
他明白不是弟弟的錯,是父親、家庭背景,和學校的學習環境逼他這樣的。
她自己也快逼瘋了,更何況是弟弟?
每天都是又餓又困,香港其他同學都是補習,學才藝,她們每一次都比不上,連一個書包也會用六七年。
她和弟弟都會選擇黑色的帆布書包,並不是好看,但耐用。長使用之下也不不輕易褪色以及破洞,連一支三塊錢的筆,也是用吃午飯的錢省下買的。要不,連寫功課的筆也沒有。
輕嘆了一口,飛鷹將落在腮邊的頭髮掛回耳邊,「其實,我和弟弟早就知道自己和別人家庭不同,以前在大陸的鄉下,颱風來了,沒新聞報導,是要靠老師打電話的。而我家沒有電話,我只能冒著風雨跑去朋友家裡,詢問他們需不需要上課……那時候,我就開始明白了,什麼是差距……」
當然來到香港這裡,如果連一部家具電話也沒有是不可能的。
當時第一次能碰電話,飛鷹就很高興地摸個不停,後來在學校認識了朋友,就不停地打…
當然最後也是被罵了。
但那種開心,是小學最後一次了。
後來,學校的手冊上的照片,飛鷹和弟弟的笑容,越來越少,漸漸變成目無表情。
再後來,老頭子患病了,生命危在旦夕。
飛鷹的媽媽日夜求神拜佛,還叫弟弟一起拜,飛鷹冷眼看待,不照做,心中一點擔心悲傷也沒有,麻木的表情過著每天的日子。
而同父異母的姐姐此時出現了,除了新年來拿雞吃,平時都不會出現。(飛鷹的媽媽會在新年會鄉下買雞帶回香港,比較便宜。那兩個老女人,通常都會過來佔便宜。)
如今老子頭入院做手術,她們也愛理不理,在家裡睡好一覺,到老頭子做好手術,才慢慢來。
而媽媽都是通宵守候,由於飛鷹和弟弟明天要上學,媽媽就叫他們不用,她獨自一人就好了。
因為這件事,兩個老女人便捉住了痛腳,罵道:「都不知道是不是你親生的,竟然連醫院也沒有來?!這麼冷漠,還是你的孩子嗎?都不知道是不是和野男人生的!」
媽媽被罵得蒙住了。
她們見媽媽不會說話,越罵越厲害。
飛鷹恰好放學後,去探望,聽見了,便冷眼喊道:「要是懷疑,去驗DNA。」
兩人才不在吭聲。
後來,回到家,飛鷹見媽媽在拜神,便問道:「媽媽,你之前和父親提出要銀行戶口聯名,他同意嗎?」
媽媽一臉差敗,「提過幾次,他身體健康前就提過,今次手術這麼危險也提過……每次都……」
被罵的狗血淋頭。
飛鷹沉默了一下,隨後很認真,很嚴肅地說:「媽,你要有心理準備,他應該會一毛錢也不會留給我們。」
媽媽不相信,「別多想,他始終是你們的爸爸,不會這樣對待你們的。他說過,要我們這麼省吃節喝,是要留學費給你們讀書。而且你弟弟是他唯一的兒子,就算不留給你,也會留給他啊。」
飛鷹再勸了幾句,見媽媽不為所動便沉默了。
她不信那個死老子的話,平時那個死老子常常以一副救世主的臉孔說:「要不是我,你們都會餓死。」
「你看我多疼你們,為了你們,我都沒有去過幾次酒樓吃飯。」
哼,你沒有去過?難道我們去過?飛鷹譏笑,根本不相信他的說辭。
那個死老子是一位極度自私的人。
天氣熱了,他關門待在房子裡自己吹冷氣。
而她和弟弟連風扇也不能多開。
弟弟睡在上層,樓上的人家開冷氣,牆壁很熱,傳遞過來,他連一個覺也睡不好,皮膚也發紅了。雖然飛鷹在下層,有一把小風扇,但為了省錢,半夜的時候,媽媽會關了,所有也會熱醒。
兩人受不住,有時候就直接睡在地板上。
老頭子連買手帕也是六十塊錢兩條,連褲子也是叫人訂做。
而飛鷹和弟弟來到香港後,撿不了表哥表姐的二手衣服來穿,衣服少了很多,穿到破洞。
有次,飛鷹在街上看見了二十塊一件短袖衣服。
她家裡的衣服全部都不能穿了,很爛,咬牙詢問老頭子,買了三件,回來再被人訓。
原本她和弟弟也有一點小錢。
雖然只是幾千塊,但對他們來說,是很大數目,以及很幸苦存到的錢。
在大陸的時候,每年新年都會收到紅包,雖然金額不大,從小存著,差不多存了七年。她們沒有零用錢,也不敢買玩具和零食,只是存著,希望日後有用。
可惜,一來到香港不到兩年,老頭子知道了這件事,便和媽媽說:「今年開支大了,沒有多餘的錢。回大陸,很難包紅包給親戚,你向他們兩個借來用?她們這麼小,不需要這麼多錢。」
當時他們才十一歲不到,聽見家裡有困難了,雖然有些不捨得,還是全部拿出來了。當然事後,一毛錢也沒有還給他們。
飛鷹冷笑,「後來,被我猜中了。那兩個老女人在他患病的時候,千方百計地哄他,隨後將十幾萬全給了她們。我們一毛錢也沒有……」
那是死老頭苛刻他們政府津貼存來的。
他們日子過得這麼苦,全給他人做嫁妝了。而媽媽這三十幾年的辛勞,連傭人都不如。
「當時他們來家裡帶死老頭去做手續。」飛鷹想起當時媽媽蹲在地上,眼眶發紅的模樣,心很痛,「我因為生病,請假了,睡在床上。模模糊糊聽見他們的對話,隱約知道了些什麼……卻又不清楚……」
媽媽也是一知半解,「你要把錢全給她們?那麼我們兩個孩子呢?他們還這麼小……」
「不是給,只是暫時保管。我不會要你們的錢,他死了我會風光大葬,剩下的錢一定會給回你們。」喜歡去澳門賭錢,將家產都賭光的大姐說道。
二姐也在一旁,「真的,我們怎麼會要你們錢呢?我有老公賺,大姐有工作,大家都不會貪你們的……」
……
媽媽哭泣,最後還是被說動了,推著輪椅和他們一起去銀行。
那一幕的情景日後,在飛鷹烙印下不能磨滅的心理創傷。
每次午夜夢迴,都會夢見……
胸口發悶發疼,想要忘記也不能忘記。
當然這是後話,飛鷹是一個反應比較遲鈍的人,在這種大事發生好長一段時間,她都和平常人沒有分別,佯裝自己過得很好。其實只有她知道,心裡一點也不好受……
「你知道嗎?我很喜歡看小說,但現實比小說還要殘酷……」飛鷹抹了一把臉,在很多女生中,她算是活得很粗糙的了,從不打扮愛美,因為沒有資金和心情,「後來,老頭子的病情越來越嚴重,躺在床裡要人照顧。當然他還是可以在家裡走動一點,可惜病重,人都不安分,拿著拐杖打我媽,又對我媽呼喝……」
飛鷹不是親眼看到,是弟弟轉述的,因為當時家裡的錢全部被拿走了,只有政府每個月的微薄緩助金是不能填補那些龐大的醫療費的,她每天放學後,跑去餐廳當服務員,在哪裡也受盡了那些人的挨罵和欺負,為了值得那點小錢,替補家裡的開支……
當時英文老師約全部同學去家裡燒烤,玩樂,她也沒有去,為賺一點小錢,她和班裡的同學更加不融合了。
每天精疲力盡不夠睡,常常在小休的時間趴在桌前睡覺,和同學也沒有多少話可以說,很孤僻。
家裡的事,她累的連最好的朋友也找不到時間傾述。而且,有詳細的情形不敢直說,只能默默放在心裡。
「但,這不是最可怕的。」飛鷹想起每天回到家的情景,「最可怕的是,每次回家都瞧見媽媽待在牆角,不開燈,屋子漆黑黑,什麼都看不到,就像看不到希望……」
飛鷹眼眶發紅,雙肩發抖,「我很害怕很害怕母親會做傻事。我和弟弟只有她一個親人啊,只有一個愛我們的親人啊,如果她出事了,我們該怎麼辦?尤其,母親和老頭子吵架,都會大罵,你要逼我去死?我死了,是不是你就會對孩子好一點?」
每一次聽見這種話,飛鷹幾乎窒息了。
站在門口,飛鷹無助地恐懼地看著待在牆角的那一位年邁的女人,她日漸消瘦,簡直皮包骨。雖然以前也不胖,但從來不曾這樣憔悴過。
她飛奔過去,抱住母親,壓低聲線,不敢讓房間裡的老頭子知道,「媽,我們回大陸,既然他們拿走了錢,我們幹嘛還要照顧他?該她們請人照顧!我們走!我們一走她們就無法再欺負我們啦。」
那是在絕望之中,唯一的辦法,即使是一個不好的辦法,飛鷹也認了。
那是當時她十幾歲時,唯一想到可行方法。
如果換了現在,她不知道自己會怎樣做,但當年她的確選擇了這個方法……
余野有點擔心,「你……還……還可以說下去嗎?要不……」
飛鷹灌下了一杯白開水,很快就恢復冷靜,「可以的,放心。」
飛鷹的眼裡一片冷漠,雖然盡量將那段在大陸的日子簡述,但並沒有讓心裡好過一點。
回去之前,她們生怕老頭子醒來發現沒有人,沒有能照顧他,就將手機放在床頭,讓他醒來可以找那兩位老女人!
飛鷹告訴自己,既然他不仁,我就不義!
「媽媽當時的心理狀況太糟糕了,我不能讓她留下來照顧那個死老頭子。就算有些不知情的人,認為是我們的錯,我也不後悔,世上根本沒有後悔的藥……日子再難,我也要走下去……」
飛鷹閉上眼睛,隨後,慢慢打開,眼底森寒,「回到大陸,親戚知道我們是狼狽逃回去,態度完全跟以前不一樣。以前媽媽會在回大陸時,帶東西給她們,現在落難了,一個個給臉色我們看,說回來幹什麼?沒人可以幫你們!原本在舅舅家裡住了兩天,可到了第三天就被舅母將床搬起,扔去婆婆那裡去……
婆婆八十幾歲,丈夫死後,一個人住,六個兒女之間,沒有一個人肯接她去住,而我媽媽之前在香港也照顧不了她。她一直孤孤單單一人居住,平時很受我舅舅的氣……」
婆婆將棺材本給了舅舅放在銀行裡,原本打算自己死後,可以用這些錢來埋葬自己,可惜舅舅一家人全都不工作,吃老人錢,後來全部用完了,直到舅母得了鼻咽癌,婆婆跑去說:『兒子啊,你媳婦病了,現在等用錢,要不就將我的棺材本拿來用吧。』
舅舅冷眼,『早就用光了。』
「因為這樣,事情才會曝露。」
飛鷹冷笑,「雖然我舅舅平時待我婆婆不好,但我沒有想過他這麼差勁……婆婆有一次生病了,營養不良,昏倒,她醒來後,叫兒子去銀行拿點錢(棺材本),想要去看病和買點豬肉吃,舅舅冷哼不出聲……過幾天才將一條排骨扔在桌上,但錢什麼的,一塊也沒有……」
飛鷹嘲諷,「我的那些阿姨姑媽一個個也是自私鬼……最有錢的姑媽也不照顧婆婆,說什麼老人家要這麼多錢幹嘛?多錢?真好笑!我婆婆每個月才幾百塊錢生活費,交完了水費電費,連吃好一點的也沒有,哪裡錢啊?她就是不肯給,鬼話連篇!」
飛鷹揉揉發疼的太陽穴,「從那之後,我就明白了,除了自己,世界人根本沒有人可信。也許,有人會反對這種說法,但如果她們有能夠相信的人,我祝福他們,最少我沒有……」
媽媽太羸弱無能,弟弟不懂事內向,根本靠不住!
要照顧他們和自己,唯一讓自己變強!飛鷹覺得自己的獨立,是這樣而來的!
「那時候,在大陸生活,每天睜開眼,都看不到明天的日子,根本不知道為了可以如何……很迷惘……很迷惘……那兩個老女人得知我們回去,帶著老頭子回去,想要拿錢不做事,將人甩給我們……」
飛鷹想起當時村裡的人告訴她消息,她就覺得好笑可恨,「但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我們沒有回九鄉的破房子,而是去了婆婆鐵松那裡……她們也知道理虧……即使只是相隔一條村,但也不敢下來……」
飛鷹笑出眼淚,「你說……人怎麼這麼可怕……」
余野將紙巾提給她,飛鷹爽快接下,幾下就擦乾了,像個沒事的人一樣,「我……說到哪裡?」
余野沉默半刻,才緩緩出聲,「你沒有覺得自己的情緒過度……壓抑?」
飛鷹搖搖頭,「我會哭會笑,也會選擇信任的人說心事,沒有什麼好壓抑的。只不過,傷太多,哭得太多……現在已經沒有太多哭得能力了。頂多一兩分鐘紅眼落淚……很快便能收拾好心情……」
與其哭,什麼也做不到,倒不如堅強一點,飛鷹真心一笑,「會哭的人,不一定會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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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你認為什麼是絕望?
你認為錢重要嗎?
你認為父母都愛自己的兒女嗎?
在文學作品《安娜.卡列尼娜》中,曾有一句話:『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和有不同。』你同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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