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r余看診妙趣異聞錄 - 第十奇趣：佛系飛鷹（上）

余野邀請飛鷹去看一場莫奈的畫展，看完後，才找了咖啡店聊天。

「剛才的畫展不錯吧。」

余野端著一杯黑咖啡，緩緩喝了一口，「我看你都看出神了。」

全程幾乎很少出聲，一步一步走入深處，仔細看著每一幅畫，就好像要刻印在腦海深處。

飛鷹點了一杯熱巧克力，笑了笑，「看畫展總不能大聲說話吧？」

余野也忍不住一笑，「聽說你的興趣是畫畫和寫小說？」

「對啊，小時後我還想當畫家呢。不過，長大後才發現夢想除了實力和努力之外，還要有人脈、運氣、家庭背景和時局，缺一不可。」

飛鷹笑容有點失落，但眼中依舊有些歡喜，「每個人的人生總有各種失落，當然……也有各種快樂。我也沒有什麼好埋怨的，最少現在我正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不是每一個人都這麼幸運，能找到自己喜歡的，並且一直做下去……我覺得自己很幸運。」

余野其實看資料，看得最仔細就是眼前這位病人。

她是所有青少年中個性最為自主的，以及擁有理智與冷靜思維的模式，好多複雜的事情，都會用邏輯將其簡單化，從而選擇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出生在老夫少妻的家庭中，除了父母還有一位廢青弟弟，從小到大幾乎都是領取政府的緩助金過日子。

通常這種家庭出生的孩子，大部分都是很自卑，就像她家的弟弟以及塵埃小姐，但她卻是一個例外，不亢不卑，和人談話游刃有餘。

「飛鷹小姐，希望我這樣說不會嚇到你。你應該知道我找你的目的？錢小姐已經跟我大致談過有關你的背景，我能夠問得再詳細一點？」

余野心裡有些不安，貧窮家庭的孩子，有些很敏感，如果不小心說錯了，會很傷他們的自尊。

飛鷹點頭，「當然可以。放心，我不會覺得你冒犯了我，畢竟小錢都是前提問過我，而我答應了。」

余野打開資料，再確認了一下，詢問：「聽說你還有兩位大約五十幾歲同父異母的姐姐？」

「啊，對啊。」飛鷹想起了那兩位老女人，不由得心裡有點不舒服。

在死老頭子患病的時候，三言兩語便哄了他，將所有的財產都給了她們，而她和弟弟媽媽一毛錢也沒有得到。她替自己和弟弟不值，但更替媽媽不值得，任勞任怨地照顧了那個死老頭子三十幾年，到頭來一毛錢也得不到，比起傭人還不如。

老頭子死之前，也一直待母親不好。

以前在大陸，還沒有移民香港的時候，每個月才給一千多塊家用，但每個月回家時，老頭子也要問母親拿回一大半用來打撲克牌，等於沒有給。

母親不夠錢過日子，便自己去向鄰居借錢，上山砍柴挑水，用來煮飯燒熱水，能省則省。

當然借錢的事，母親不敢告訴她，是長大後，才知道的。而母親也是一個守信用的人，只要借用了，一定會還。

而她和弟弟則是常常穿人二手衣服，不要的，都撿來穿。

即使家庭環境如此，母親還是很疼愛他們，在每年新年都會咬牙每一件新衣服給他們，有時候是一條褲子，有時候是一件衣服，有時候是一雙鞋。

母親自己不捨得買，但卻會給他們買。

母親的愛，一直都是這麼偉大和讓人心酸。

每逢新年都是她和弟弟最開心的日子，因為有新東西用。

平時都是用舊的，衣服也洗的發白。

雖然在大陸的日子很清貧，但確實她和弟弟最快樂的時光。

她們沒有昂貴的玩具，只會和小伙伴玩捉迷藏，爬樹和扮家家酒。即使四周的鄰居住大房子，有熱水器和電話，她們家什麼也沒有，連房子也是漏水的，但還是知道快樂是什麼。

「當時雖然生活質量不高，但精神快樂挺高的。」

飛鷹回憶那段過往的日子，不禁嘴角帶笑，「當時我的父親一個月才回來一次，每次一個星期到半個月左右。剩下的日子都是我和弟弟媽媽，自由自在，沒有約束。不過……」

飛鷹收斂了笑意，「當然，每次那個死老頭從香港回來，就是我最難受的時光。他喜歡吸煙，弄得家裡全是煙味，又不肯出去吸，又喜歡打麻雀，輸錢了就給我們臉色看。

家裡只有一部小電視機，他要看，我只能讓步。

小時後，我最大的樂趣就是看卡通，可惜他不會讓，只會罵我。

後來，我學會了忍耐，退讓，不爭辯。凡是他想要的，讓這便是了。」

「你……你父親有打過你嗎？」余野知道這種家庭通常都是以暴力解決問題的。

「當然有，多到都數不清了。」飛鷹的表情有些麻木，「就算我弟弟是他唯一的兒子，他也會打的，何況是我？」

飛鷹還記得小時後她大約六歲的事，有一次不小心打破了保溫瓶，她嚇得大哭，知道又要挨揍了，便從二樓衝下去大哭。

當時老頭子正在看電視，哭得他心煩，一巴掌甩來，嘴角都流血了。

飛鷹苦笑形容當時的情景，「我當時嚇得立刻停止大哭，瞪大眼睛，撫著發腫的臉頰。

從那之後，我即使被他用藤條打，也不會大哭，只會默默流淚。

後來，日積月累，多年來的經驗告訴了我，他要打我的時候，一定要逃出門……」

當然，那死老頭也有解決的計策，鎖門，不讓她回家。

幸好，母親會偷偷放她回家，給飯她吃。

飛鷹喝了一口微涼的巧克力，「婆婆總是告訴我，父親不喜歡我，別惹他生氣。還告訴我……當時我出生的時候，父親連抱我一下也不肯，因為他前面已經有兩個女兒了。」

「你父親一直有跟她們聯繫？」余野皺眉，「那前妻也有？」

「前妻沒有，那兩位老女人有。每逢新年都會跑來和老頭子打麻雀，然後叫我媽媽宰雞殺鴨給她們吃。她們連一聲阿姨也不叫，紅包也沒有一個。而且她們的三個孩子比我和弟弟都大，只有一個才小一點。」

「你媽媽為什麼會嫁給你……父親？」余野咳嗽了幾聲，「難不成她想要……香港身份證？」

「我知道很多人都這麼想，但我能告訴你，我的母親不是這樣的人。」

飛鷹替自己的母親心酸，「那老頭子和前妻鬧翻後，跟了其中一位女兒幾年，後來女兒不想照顧他，便叫他娶了老婆來照顧自己。當時相親的對象正好是我母親。」

飛鷹輕嘆了一口氣，「我媽媽原本不想嫁的，他年紀太大了，還有兩個女兒。但是我婆婆和爺爺逼她嫁，即使她去跳河，也不理會，還是使勁逼她……說什麼在香港好……」

母親年輕時也是一位美人，有很多人追，但她沒有對男性動過心，一直很勤奮地去毛衣工廠工作和打理家務。

身邊很多姐妹都嫁了，只有她一個三十幾歲的姑娘沒嫁。當年，這個年紀已經算是老姑娘了。婆婆和爺爺就著急了，找了這麼一個爛男人。

「早知道，還是要嫁，倒不如早早找一個自己喜歡的。」飛鷹覺得母親這輩子算是被那死老頭子給毀了。

「後來，我媽嫁過去也受了死老頭那些親戚很多苦，真的三天三夜也說……我媽媽雖然不認識字，但覺得為了我和弟弟的前途，擁有香港身份證比較好……就求老頭子安排，起初老頭子不肯，後來求了很多次，加上婆婆和爺爺施加壓力，他才肯答應。」飛鷹完全不想回憶那些時光，她只想記住好的，壞的，都應藏在心裡的角落算了。

「後來，你們就移民香港了？」余野記得飛鷹是小學五年級移民的。

飛鷹點點頭，「是啊，在大陸讀了差不多六年，才等到公屋。排到合適了，便安排來香港，不過當時也很狼狽就是了。

我媽不認字，我爸文化水平不高，兩人扮手續走了很多彎路，有段短暫的日子投靠香港一些遠房親戚，也被欺負侮辱……我當時還試過在借住的時候，被表妹多次推腦袋到牆壁。

那種痛啊……我到現在還害怕……不過，按照我現在的性格，一定會甩巴掌和打過去……而不是像當時那樣，只會委屈地站在原地，忍住不哭。」

不過當時她也太小了，才是八九歲，不懂得自我保護是正常的。

余野心里悸動，堅強和自我保護不是與生俱來的，是受過委屈痛苦和折磨才能擁有的。

作者的話：

『堅強和自我保護不是與生俱來的，是受過委屈痛苦和折磨才能擁有的。』你對於這句話，有什麼感受？

如果真的要這樣痛苦，人才會脫變？那麼你還想要嗎？

你身邊也有人擁有不幸的婚姻和家庭嗎？你們怎樣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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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奇趣：佛系飛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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