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歇而息,守氣於道,神定於舍,精不內耗。
世人皆認定紅樓會的冥神通較其餘八門為弱,實則並不盡然。
自紅樓會開山祖師,創出能御天下奇經之道法後,就開始授予門人讓冥神通破而後立,方能精練出更純淨內力,可是這實是正邪兩派皆為少用之奇效法門。
但知少則易生誤會,看法常變得偏頗,要練紅樓會上乘神通者,盡皆傷心斷腸人,多是不忍回首前塵,卻又對往事念念不忘,卸去一身功力,卻又納回一身混濁。
步蹤紅樓,入雲之境,往時一路逍遙,還卻慨嘆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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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樓獨酌簷前雨,佳釀點滴入咽喉,苦澀之味浸心脾,箇中滋味誰堪透?
紅樓會獨門秘方釀造的美酒:“簷前雨”,酒味雖淡,入喉之後卻灼熱如火,坦白說沒多少人會喜歡,但喜歡了的,就再難放下。
來自天靈島,後被救回紅樓會的月西樓,就是簷前雨的其中一位捧場客,他不止捧場,大多時候更是杯不離手。
人說西樓公子不回眸,蓋因終日酗酒,已讓他不知晨昏。瞧他張開眼時尋醉,閉上眼時哭累,別說回眸,能跟他對上眼的,大概只有他手上常常撫著的那把劍:他的師兄雁回時臨別前贈予他的長劍“ 一剪梅”。
----記得同燒此夜香,人在迴廊,月在迴廊。
而今獨自睚昏黃,行也思量,坐也思量。
錦字都來三兩行,千斷人腸,萬斷人腸。
雁兒何處是仙鄉?來也恓惶,去也恓惶。
此時月西樓消瘦的身影,正伴隨詩意揮劍,手中拿著一剪梅,口中吟誦一剪梅,心懷思慕的也是那一剪梅,青衫劍舞月映斜,劍勢老去劃地留痕,隱隱約約見到兩個連心圈,再細細看,卻見那兩個連心圈實為一字,曰:「回。」
師兄,如今你人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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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江湖極不清平。
有人傳報丹葛散人護送朝廷物資時,被萬惡道中的一眾邪魔外道給盯上了,沿途兵凶勢危,因丹葛散人一眾腳程快到紅樓會的分堂,便冀望屬於中立的紅樓會能破例相助,以減少眾人死傷。
這話聽似求援,實為脅迫,要想想,來犯者眾,兼之全是萬惡道中的凶殘暴徒,其中每個人更身懷絕技,前去阻擋他們本已跟以命相博無異,再加上朝廷兵卒多半都是酒囊飯袋,要不是丹葛散人以及武林正派的號召,根本沒人想要插手。
而脅迫之言從何而來?
當今朝廷不止積弱不振,且因王權昏暗,如風雨飄搖,這才讓武林九門得以如此興旺。而何為正道,何為邪魔?不過一念。
雖然武當派屬於正派,內裡其實也不屑與朝廷打交道,如今卻又倉皇出手,無非就是覬覦那部傳說中由傑首焦玄所著的劍譜:“ 創挑劍訣”罷了。
可問題就來了,任務完成後,功勞及劍譜歸武當,前往助拳的就只有白白作為陪命的,頂天了,也只能得到微薄的車馬費,於情於理,本應沒有多少人會去。
所以赴往邀請的都是畏怕他日,武當跟朝廷的秋後算帳,借機問罪。
然而卻有一人甘心情願,捨身犯險也要前往,而誰會這樣傻呢?還有誰,正是由紅樓會分堂趕赴護送隊的左手劍客:西樓公子----月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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擊劍夜深山林處,披星戴月折麒麟。
萬惡道一夥人,各個穿著奇裝異服,不去追擊朝廷護送隊伍,反而殺入深夜山林,截殺一名頭戴斗笠披著蓑衣的白衣少年,三三兩兩蜂擁成群,口中還不停嚷嚷道:「生擒叛徒,取回神功!」
這蓑衣少年身法倒算不錯,無奈此時卻被眾惡苦苦糾纏,體力漸漸不支,但人卻依然頑強,所到之處均是手起刀落,殺出血路,可匪徒們仍然如狂如瘋,追殺不斷。
少年緊咬著牙關,先以冥神通催動金剛通,兩通運轉流暢嫻熟,明顯師出名門,而且……
「一群畜牲,吃我一記先天極樂!」
隨著少年叱喝,一鼓血紅掌勁衝往圍攻少年的前排六人,那六人猝不及防,當場被擊斃。
如按常理,見此慘狀之後理應就此停步,放棄追擊,可是惡徒們不退反衝,嘴角依然嚷嚷道:「生擒叛徒,取回神功!」
若是細看,可看出他們神色中的痴狂,詭異得教人毛骨悚然。
這少年一擊得手,卻又無法換來片刻喘息,他只好躍上樹冠逃逸,豈料上路也有人手攀來追捕,而這蹤雲通也是損耗神通,頃刻之間,少年又疲累不堪,但為了活命,也唯有一再催動本命武學:先天極樂通鑑。
不消多遠,上坡道便換成下坡道,從山林轉出後已是大路,正巧朝廷物資隊伍正於道上。
狀見大批人從林中湧出,這一大群的武林正道連同朝廷護衛兵卒,忙齊拔刀劍武具迎擊,首當其衝的,就是倒楣被誤認為是帶路的蓑衣少年。
而其餘散人一眼便看出,這一黨身穿奇裝異服,手持沙刀殺來者,全都是萬惡道中的『極樂刀』黨羽。
見狀,帶頭守備的丹葛散人喊道:「哼!大膽極樂邪黨,來人,啟動武當劍陣!」
慌不擇道,少年朝山路衝下之時,竟然完全沒有拐彎之意,反道直直往劍陣衝去。
前路凶險、後有惡煞,本是九死一生之局,蓑衣少年卻以先天極樂通鑑裡的巧妙身法,似左實右靠邊竄遁,仿若靈蛇似地鑽進兵卒叢中逃去。
這下可好了!到頭來,竟變成了極樂刀門眾火拚武當劍陣,而兵凶勢危的丹葛散人已無餘暇理會逃竄而去的少年,當前首要的還是阻截大隊人馬,再去抓那帶路的小毛賊也不遲。
丹葛散人想着:後頭還有可靠的自己人在護衛,可不怕漏掉那狡猾的蓑衣少年。
丹葛散人方略剛定,殊不知就在正邪兩隊人馬相碰時,竟另有兩股新來人馬從兩旁殺出,一下之間,前路便有三方殺聲震天。
卻不知來者何人?
看向新加入戰團的兩幫來人,及那高舉的旌旗,噯,大事不好!竟是另外兩幫萬惡道:聖火教與修羅門。
三幫人馬會師,不約而同地把物資護送隊伍圍得滴水不漏。
武當劍陣確實擋下了最先由山林裡衝殺到來的極樂刀眾,但當另外兩路援手相繼推進時,武當派人馬與官兵,明顯變得左支右絀。
丹葛散人一行明是勢危,但其手下門生卻是從容不迫,並未因凶險而懼怕,當中更有門生輕鬆搭話:「看這大群螻蟻,大限將至還不自知,可笑。」
丹葛散人聞言厲叱:「比該居士,臨陣對敵萬莫大意!」
他話音方落,一道長鞭竟把那個居士活生生拖出陣外,之後更被一大群邪魔外道衝過去亂刀砍死,血肉遍灑,煞是可怖。
不過武當弟子並不慌亂,立時轉變陣勢,臨場補位,面對敵人依舊不卑不亢,堅守陣線,使得萬惡道的大幫人們竟是寸步難移。
只是隨著時間過去,晨曦已遠去,日照正當空,在烈日之下,平路變得越來越熱,暑氣難擋,正邪兩派卻還在拚命互相廝殺。
路面因陽光照射而熱氣騰騰地,使得地上那些死傷者們流出的血水,也被蒸出淡紅色的血霧,整條道路更是慘遭鮮血染得觸目驚心。
眼看正道的隊伍正一步一步被邪惡的萬惡道併吞,但武當派的散人們強悍程度已大大超乎預期,那些平日行事龜縮的官兵們,今日異常果敢,更能恰恰配合散人們的劍陣,並拉成完整的防線,並未出現慌忙逃生的情景,跟往常聽聞的貪生怕死大相逕庭。
丹葛散人運用獨門的蹤雲通:後風八卦步,再借著隊伍裡的箱子發力一躍,人已蹤身飛空足足有八丈有餘,可見功力之高,絕非尋常,再來路數一轉,換上冥神昰氣,疾道一聲:「迴風八卦劍。」
一眾前仆後繼的萬惡道眾全無防範,只得硬生生吃了丹葛散人的大招,被八道劍氣打散了前排步伐。
穩穩落地,氣定神閒的丹葛散人小露一手,赫然便取了數十魔人的小命。
丹葛散人再道:「剛先一躍,我已篤定萬惡道們這一波攻勢齊集於此,備發“ 雷火嗚鏑” 、收網。」
散人們得令,立即指示傳信兵丁搬出早已填裝好火藥的大竹筒,並點燃起引信,煙硝一起,一道紅光疾射於半空,並引發一聲巨響:嘭!
四方八面旌旗並舉,又新增了援軍,可是這次蜂擁而來的卻不是萬惡道的人馬,打著正道旗號的五路人馬三面掩殺,當下除去少林之外,於江湖頂尖之上的其他八大門派,不論正邪,紛紛齊集在這寂寂無聞的廣闊山路之上。
見援軍已到,丹葛散人振臂一呼:「扶正闢邪、壯咱正道!」
就這樣,一場近乎單方面的大屠殺將這件事劃上了句號。
萬惡道中逃過此次大屠殺的,恐怕就只有帶着隱秘逃亡的蓑衣少年。
衹是逃難多時,還是需要安歇稍息,蓑衣能擋一時雨,那及瓦建西樓房,少年走得累了,在即將倒下前,終於找到了一座破城樓,能稍稍用作棲身之處。
在破樓裡查探完,確認此地安全,能夠棲息之後,少年才敢放鬆戒備,脫去斗笠和蓑衣。
他拿出腰帶上的皮囊,用裡頭的清水濕潤了早已乾燥的口唇,又拿出了一片白紗布,抹去水珠和面上的淡汗。
少年初露真顏,正是:浣紗輕拭六月雪、婉約雅素玲瓏晢、十指恰似茜草莖、月牙眸比天星澈。
可惜這近乎完美的秀麗面容上,卻有一點美中不足,在右額之上竟配有一字朱砂刺青字:「婢。」
稍為安歇後,少年執起一張破舊木椅,將它拉近窗戶旁邊,此處既可乘涼又可留意外頭動靜,坐上椅後沒一回,他在腰帶前取出一粒夜明珠,此珠色澤異常特別,表面是絳紫色,細看卻能留意到它閃閃的靛藍色紋理,少年看了又看,也覺得珠面上的紋理相當稀奇。
少年想了想,還是先把夜明珠收回腰帶裡。
少年驟覺耳後生風,縱身側躍,再用後腳挑起破椅扔向從背後偷襲之人,口中怒斥:「哪來的宵小之輩,竟敢從後偷襲!」
可憐來人並無偷襲之意,卻反被少年扔了把破椅,可說是出門沒看黃曆,無端倒了血霉。
不過這霉運也有破解之法,只見來人順手拿起紅色劍鞘,盤運巧勁纏繞著破椅,彷若拉麥芽糖似的動作,以綿綿的冥神通,將破椅穩穩地安放回地上。
無需諸多介紹,單是劍客手上的紅色劍鞘已不難認出,這一柄長劍正是西樓公子的:“ 一剪梅。”
這劍的主人,便是月西樓。
月西樓將劍負手繞到身後,深鎖著眉頭道:「咳,方才我是由正門進來的,實是並無偷襲之意。」
少年暗忖,自己方才看那珠子看得太入神,連有人進來也是渾然不知,才後知後覺地問道:「公子也是來歇腳的嗎?」
此時才歷經完一日一夜打鬥的少年,聽到月西樓的話,卻未放鬆警惕,反而穿回了蓑衣和斗笠打算離開。
看著少年的舉動,月西樓慢條斯理地道:「你不打算把偷來的珠子還回去嗎?」
本來已經拔腿準備要走的蓑衣少年聞言,卻不逃跑,反而轉身回道:「好啊!那我現在還你。」
原來這夜明珠卻是少年逃離武當劍陣時,從那護送物資隊的手上順便順回來的,可憐萬惡道三路人馬全滅啥都沒拿到,反而是這路過的蓑衣少年,簡簡單單便順走一物。
少年手一拋,那夜明珠便疾飛向月西樓,本來月西樓要接下也極為容易,豈料那少年竟發勁,用先天極樂功打在夜明珠上,意圖毀掉寶物,想著讓月西樓慌忙一陣,好教自己能有更多時間脫身逃走。
平素冷靜的西樓真沒料到少年出此下策,忙喊:「住手!」
此時他倆萬萬沒想到,因緣際會荒涼閣,卻逢狹路得奇遇。
那夜明珠吸收了全部的先天極樂冥神通功力,又被月西樓接往,其時月西樓只覺得夜明珠在手心顫動,攤開手掌時,夜明珠卻向天花頂投射出一陣光芒。
兩人也被光芒嚇呆,一同望向天花板,卻見這道光映射出一個武者正在演練一式劍法!
待劍法演練完,兩人面面相覷,同時衝口而出:「創挑劍訣!」
【好了,故事先到這裡,欲知後續如何,請期待下一回武俠誌的創挑任務。】
特別多謝:@露娜仙仙 竟然幫我校對到零時兩點,簡直無以為報😍😍😍。
還有另一位要多謝的就是 辛棄疾 老師,你的“ 一剪梅”真是寫得太好了,再三謝謝你(๑•̀ᄇ•́)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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