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坐在畫面的中央,背後素色的牆身及與牆連成一體的長椅,顯然是在警署的羈留室中。
「大家好,我叫無名,或者Nameless,因為我與各位追求自由、想要守護自由的無名勇士一樣,也許你們會認為我過去一周的所作所為過於激進,甚至只是單純的犯罪,但我不認為這些行為與大家為了對抗強權、不惜犯法明志的抗爭有何不同。
「我想我只能走到今天,沒辦法和大家繼續走下去了,只希望大家不要忘記,不要忘記要是不在這場戰爭取得勝利的話,曾經走在前線的義士將會遭受清算,以後不會再有為了發聲而願意站出來的人,剩下的只會是選擇忍氣吞聲又或者甘願受到壓榨的人。」
只見無名走到鏡頭外,在無人的畫面中傳來了一聲「能把槍借我嗎?」之後,當他回到畫面中央時,他的手上拿著一把手槍,然後他朝斜上方扣下了扳機,「砰」的一聲像是用力拍了麥克風一下,他自己也被嚇得整個人撞到背後的牆上。
接著,他把槍口指向自己的頭:
「假若,有人能記得這個制度曾經把人迫死就好了……」
他的手一直不住顫動,在最後似乎下定決心,止住抖動,然後……
聲響的瞬間畫面天施地轉,接著變成全黑,實況很快就結束了。
大概是因為害怕違反實況平台的條例而避開那血腥的畫面——我只能靠想著這種無謂的事情逃避現實。
那就是我們的末路嗎——可是腦袋不給我逃避。
我放棄思考,然後乘搭港鐵前往尖沙咀警署,完全不在意車上零碎的哄動,又或者前進的路途漸漸變得擁擠,我什麼都不管地驅動自己的身體前往目的地。
我不知道花了多久才到達,只知道當前街道水洩不通,警察架起了封鎖線,記者們紛紛進行現場報導,民眾們或是好奇或是湊熱鬧地聚集。
正當我的腦袋漸漸冷卻,開始思考為什麼要趕來這裡時,眼角處發現了熟悉的臉孔,是粉紅。
我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穿越人群,背後有多少喝罵與咒罵聲,當我接近到粉紅身邊時,她當然因為哄動而注意到我了:
「真巧啊,你來幹嘛?」
似乎到了這個時候,她也沒了平時那種輕鬆、高高在上的餘裕,能感覺得到這番態度是在勉強。
「不知道,沒想什麼就來了。」
我如實地回答,因為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就在對話如此微妙地中斷時,粉紅的手機傳出了新的聲音,倒不如說周邊的人都開始紛紛低頭看手機。
我沒有問她那部行動用的手機為何能上網,大概是不帶自己的手機但另有準備SIM卡,總之多得這樣才能看到主管再次開始的實況。
畫面中有一名警察雙手被拷在背後坐在椅子上,背景看起來很可能是報案室或者某個房間,而主管正拿著小刀架在那警察的脖子上並面向鏡頭。
「各位,大家好,關於我的事情應該已經透過不久前的文章說過了,所以我就不再贅述,在這裡我只是想說,請大家重新思考現今的狀況。
「現在的政府不是君權天授的皇帝,是我們人民相信特定組織,賦予其統治權限好讓這個地方得以穩定、和平發展,是代表我們讓決策得以順利執行;而所謂的警察,就是象徵和平、維持穩定的力量,他們執法的權限是我們每一個人賦予的。
「為了社會穩定,的確需要政府、警察、消防以及醫療等等無數無法盡述的組織相互配合,亦因此才有過去光輝的香港,只是當這些組織中出現腐壞的跡象,無法透過清創手術清除腐壞的部份導致無法重生時,是不是可以替換成其他呢?沒錯,我們需要維持治安的組織,可是沒有規定必須是現在這個警察組織,特別是當這個組織無法正常運作時,就應該思考其他方法,我們需要維持治安的組織,而且必須是要能正確運作的組織。
「我不是第一個發現當中黑暗的人,亦不會是最後一個,究極的乾淨是變相的污穢,我不否定過往存在著某種平衡,而這種平衡在不知不覺間被打破了,浮現到水面上了,這是活在當下的我們無法逃避,任何人都必須面對的狀況,假如說這是時代選擇了我們,那麼你願意創造新的時代嗎?
「該說的話就說到這裡了,最後我想說的是,我是法治社會下的罪人,我願意接受公平、公開、公正的審訊,我會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直認不諱,包括過去與現在的所有資訊將會全部公開,假若我就這樣從此消失,那就是你們的選擇,請接受自己選擇的未來吧。」
主管說到這裡朝著鏡頭躬了躬身,然後突然畫面一陣震動,傳來了一聲在這嚴肅凝重的氣氛底下顯得有點搞笑與可愛的「哎呀」聲,接著一個人跌跌撞撞地走進了畫面中。
我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巴卻吭不出半點聲,因為那是無名。
「抱歉不久前那段實況應該嚇到了大家,其實我是真的那樣打算的,畢竟一條命能讓反抗的力量增加的話,我會毫不猶豫獻上,只是在最後一刻被他開槍阻止了,哈哈,像電影那樣把我手上的槍打掉了。」
無名裝傻般摸摸頭,害我哭笑不得。
「無論如何,現在我想說的只有一句話,咳咳……『我有罪,我自首』!」
只見無名輕咳兩聲清了清嗓子把話喊出來後,突然就脫起上衣,接著連短褲都脫掉,全身光溜溜只剩一條內褲在鏡頭前面原地慢慢轉了個圈。
接著他就那副模樣走近主管,也開始脫起主管的衣服,只是因為主管正挾持著人而無法很好地脫,這種有點尷尬的狀況持續了一陣子,主管唯有自己脫導致小刀離開脖子,就在此時一直埋伏在外的警察突襲控制了場面。
看到這裡我不禁抬頭望向粉紅,而她也恰好抬頭看著我。
「吶,能問妳一個問題嗎?」
「為何加入?」
她彷彿擁有讀心術,一如以往充滿神秘感,甚至不等我回應就篤定一般回答:
「不要以貌取人,一臉君子可以是衣冠禽獸,一臉小人也可以是人民英雄,看他們的所作所為。」
只見她把話拋下就突然衝前,因為警署內混亂而導致警察的封鎖線有所漏洞,她就那樣鑽到了一眾記者前,在警察呼喝想要抓住她之前,她已經脫掉上衣露出胸圍大喊:
「我有罪,我自首!」
我禁不住笑了出來,原來我們四人從一開始決定的不只是那些行動,而是這樣的結尾。
我趁著粉紅製造出來的小混亂也果斷突破了封鎖線,在與她距離有點遠的地方脫掉上衣與褲子,一同高呼:
「我有罪,我自首!」3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YqQUgj3P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