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多左側,一名光頭男子面露歉意,「喜多小姐,不好意思,打擾妳與家人的相處時間,但這件事非常緊急,必須立即上路,只能委屈妳在車上用餐了。」
「沒關係。」喜多說。
喜多坐在一台黑色寬敞的車內,她的左右分別有一名大人,現在,他們要前往「圓領,普達拉區大祝福聖所」,也就是女神教在普達拉區最大的宗教執掌中心。
對於女神教來說,祝福者是接受女神賜福的幸運兒,跟造物主之戰殘留的後遺症一點都無關。
光頭男按下扶手的一個按鈕,從車底升起一張方桌。喜多右邊,穿著棕色連帽斗篷的女人,拿出飯盒,將一盒盒菜餚放在桌上。
「請用,喜多小姐。」女人說。
「謝謝。」喜多有些怯懦道。她對此行感到害怕,但她又能怎樣?說不定她一反抗,就會被這兩人打,她惹不起女神教,只能服從。
她心不在焉夾著菜,祈禱時間過快一點,讓明天趕快到來。
光頭男看出喜多的緊張,便安慰她,「妳無須擔心,我們不是要對妳做什麼可怕的事,只是個很普通的身體檢查。」
「檢查?我有什麼病嗎?」喜多一臉懼色。
斗篷女淡淡地說:「今天下午的時候,妳身上發生了特別的變化,妳不可能不知道,對吧?」
喜多嚥下飯,動作一滯。斗篷女見到喜多這反應,就清楚喜多是默認了。
車子通過守衛與保全電子系統的檢查,駛入祝福聖所的廣大前院。
三人下車,車子離去。
由光頭男領頭,喜多居中,三人呈一縱隊來到聖所的大門前。
光頭男搖動門旁的銅鐘。
大門向屋內展開。
這是一幢古典華美的大宅子,喜多穿過大廳,進去禮拜堂,兩側都有神職人員席地而坐,中間放了一張紅色床單,圓形的床,床的外圍每隔一段距離就豎起一根小木柱,總共有十根,這讓喜多感到惶恐。
一個身著灰色法袍的老婦人從講台緩步走下,到喜多面前,「我是普達拉區大祝福聖所的所長,」她牽起喜多的手,「別害怕,孩子,請妳躺到床上,我們要與妳交流祝福。」
喜多沒有選擇,她跨上那張大床,把自己挪到中間,呈大字型躺下。看著周圍的木柱,她覺得自己彷彿被關在囚牢中。
她盡量不胡思亂想,讓腦袋放空。
所長重回講台,光頭男跟斗篷女守在床的兩邊,各自握著喜多的一隻手。
所長喊道:「十柱即為十角。」
由所長起頭,唸一段序文,接著其他神職人員陸續開口,數十個人專注、虔誠的聲音,環繞在整個禮拜堂。喜多對這股洪流感到欽佩,在心裡暗自讚嘆,她感覺空間裡凝聚了莊嚴而神聖的能量,匯入到她身上。
她靜靜躺著,望向天花板,時間在這種氛圍裡,似乎變得極為古怪,像是被拉長,趨近於無限,又像是逐漸靜止。
不知道過了多久,喜多連眾人的聲音停了都沒發覺。
所長拍了一下手,斗篷女喚醒走神的喜多。
喜多臉微紅,感到尷尬。光頭男在心底偷笑,沒有任何小孩子能從頭到尾聽完誦文,發呆是很正常的。
兩人帶著喜多,步出禮拜堂往左拐,經過螺旋樓梯,來到二樓的診療室。
診療室非常新穎、現代化,與宅子的風格產生矛盾。
醫生與記錄員已等待多時,他們是執劍局派來的,斗篷女討厭這些政府的走狗干涉女神教,但祝福者對社會有一定的影響力,倘若政府對於祝福者沒有配套措施,維持各方面的秩序與安定,必定有莫大劫難。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巴謬達爾法以外,可沒有其他國家存在,要是國家發生動亂,人民沒有其他去處能逃,所以,女神教當然得與執劍局合作,由女神教感應祝福者的出現,執劍局負責事後的檢測,至於控管,這項最重要的任務,則是雙方共同把持。
醫生用針筒抽出喜多的血,交給助手們檢驗。
他問喜多,「妳今天下午,感受到身體變化的時候,有發生什麼事嗎?」
喜多老實回答:「那時候我正被一群同學圍住,他們對我拳打腳踢,我感覺很痛,有一小段時間失去意識,等到我回神,他們全都摔倒在地,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醫生手指摩娑鬍子,本人沒有意識,就只能去問那些學生,是怎麼被弄倒的。
線索不夠,他無法判斷喜多得到何種祝福,「妳還有沒有其他發現?」
「我被打,身體本來應該會很疼的,可是後來就不疼了,然後,我力氣好像變大,可以抱起我的朋友跑一段路,以前我肯定辦不到。」
醫生叮嚀記錄員,把喜多的話一字不漏抄上,他接著詢問喜多,能否讓斗篷女看一下她的身體。
喜多無奈點頭。斗篷女帶喜多到更衣間,透過觸碰、按壓,確認她被同學攻擊的地方都完好,沒有受傷。
斗篷女將回報給醫生。醫生轉筆,思考一會,做出推測,「初步來看,疑似是有復原傷勢的能力,加上力氣突然增加,綜合以上特徵,應該是肉體強化型,加上肉體再生型祝福,跑不掉了。當然,還是要進行後續追蹤,才能斷定,也不排除還有更多未發現之處。」
聽到醫生這麼說,光頭男和斗篷女對視,稍稍欣慰,因為肉體型祝福是相對而言,較不容易失控,較安全的。
普達拉區還有很多分駐的祝福聖所,兩人曾經向所長建議,可以學習別區的做法,讓各地較小的聖所幫忙檢驗祝福者,不用都統一接送來大祝福聖所,太過麻煩。
所長卻婉拒他們的意見,堅決維持傳統的榮光,由大祝福聖所接待祝福者,舉行誦文儀式和檢驗。
兩人其實也認同所長的想法,不過,現實卻讓人氣餒。
試想,好不容易集合許多神職人員來此,但祝福者卻是低階,甚至是下階,那心情該有多沮喪?
過去就不乏這種情況,拿兩個月前的例子來說,一位中年的上班族男子,他的祝福能讓拇指大小的物品緩慢飄浮移動,然而,他才在眾人面前稍微操控一支鉛筆,他就當場嘔吐,鉛筆剎那失控,極快速射穿他的小腿。果不其然,他被判定為下階祝福者。
像他這種已經超過四十歲才覺醒成為祝福者的人,絕大多數沒辦法在祝福之道上有所精進,同時,素質低下的祝福者,往往能力不高,駕馭不了能力,又或者使用能力會伴隨副作用。
這樣的人,真不知道該說是受到祝福,還是身纏詛咒。
雖然喜多沒在他們面前實際展示能力,可是,她從下午成為祝福者到現在,都沒出現什麼異狀,而且她年紀未滿十歲,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這就值得慶幸了。
時間過了兩個小時多,幾人都有些不耐煩。照理說,一般祝福者的評級結果早該出來了,檢驗室卻沒派人出來說明。醫生本不想打擾助手,想讓他們好好珍惜這次接觸祝福者血液的機會,可他終究忍不下去,穿上隔離衣,走過消毒間,進到檢驗室。
「發生什麼事,怎麼弄這麼久?」他質問。
「醫生,這血液中的祝福值不斷上升,再過一段時間,有望跨越低階,邁入中階。看來,我們普達拉區,終於又能多一位人才了。」
醫生欣喜道:「這是件好事,我馬上去跟女神教那些人說,相信他們高興之餘,對我們這些執劍局的人,態度會軟化不少。」
他回去告訴大家這個好消息,光頭男興奮地跑去向所長稟告,斗篷女也激動地唸起讚美詩。喜多只知道,她在祝福者裡品級不錯,其他什麼也不懂,可單純純的她,光是這點,就令她十分滿足了。
晚上十點,祝福值仍未到盡頭。喜多被安排到客房睡覺,由斗篷女在房內守衛兼看管。半夜,客房有人敲門,斗篷女把喜多叫醒,她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忽然就被人一把抱起。喜多艱難地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身在診療室。
醫生用濕毛巾擦拭額頭的汗水,又擦了擦雙手,微微躬身恭敬對喜多解釋,「喜多小姐,我們這裡的儀器不夠好,所以,沒辦法測出妳的祝福值的上限是多少,不過,我們能確定,妳是幾千萬人才會出現一位的上階祝福者。之後,我們會定期與妳聯絡,希望妳不要介意。」說完,醫生又抽了她三管血。
大祝福聖所在那個半夜,難得地開了場宴會,身為主角的喜多自然無法缺席,在宴會中,她被女神教稱為「神子」,那些教徒都說,離女神降臨的日子更近一步了。
被宴會耗盡精神的喜多,後來又睡著了。醒來時,她發現再過幾分鐘,就到早上十點半,她詢問身邊的光頭男,怎麼沒把她送回家。
「我們看神子您睡得很舒服,不忍心打擾。」光頭男說。
她想到昨天打傷同學的事,便隨意梳洗,請他們趕緊帶她回學校,她可不能放帕芙一個人面對那些惡意。
光頭男與斗篷女,一左一右跟在喜多後頭。她進到教室,沒見到帕芙的人影,她問了同學,才明白帕芙被導師帶到座談室,因為霸凌者的父母們來到學校,找她和帕芙問罪了。
她跑進座談室,裡頭有好多位成年人,空間顯得擁擠。她看見坐在角落的帕芙噙著淚水,咬住拳頭不出聲。
喜多衝過去擁抱她。帕芙看見喜多來了,終於哇地一聲盡情大哭。
喜多讓帕芙靠在自己懷裡,溫柔安慰她,「別怕,別怕。」
正當導師放任這群家長對兩位女孩責怪、謾罵,光頭男出面大喊:「別吵了。」
一位爸爸瞪向光頭男,可他馬上臉色一變,他認出光頭男頭頂的刺青,是大祝福聖所的專門印記,一般人並不敢仿冒,仿冒者一率處以死刑。
他不曉得光頭男是真是假。是真的,那他可不能惹光頭男生氣,是假的,他更害怕,一個連死刑都不怕的狂徒在此,他拿什麼保護自己?
其他家長和這位爸爸想得差不多,漸漸安靜下來。
光頭男正色道:「我是大祝福聖所的外務官,我們今天來是有任務要辦的,既然喜多小姐跟你們有糾紛,我們就一次解決。這裡有人能去叫校長來嗎?」
導師緊張地把裙子都抓皺了,她應了聲,便立刻去找校長。
那一天,喜多以神子的身分,奠定了她的地位。所有人都對她客客氣氣,而帕芙也變成大家喜愛的對象,只因帕芙是喜多唯一的朋友。
喜多知道這並不公平,但其他人欺負像帕芙這樣的孩子時,又有誰在乎公平呢?為了保護帕芙,她非常高興自己能夠成為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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