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說,往東面是那可怕的岩壁層,西面就是潮濕的花崗層。」厚實的握著那傷痕累累的小手,他就坐在小孩的床邊,語重心長地細說著這個宏大的世界。但孩子還是拖著疲勞的語氣問道:「爸爸,天是真的嗎?」這時,他不禁嘆息,又用手輕拍他的手背說:「我不知道,卡柏。但還有一群人相信著我們頭頂本來不應是岩層與沙石。」
「我們頭上應該是甚麼?」他轉過身,把臉朝向他的父親,本來欲睡的眼睛,又突然如炭般燒起來了。他沉默了一會,看著那對大大的圓眼說:「沒有人知道,卡柏。也許這是你誕生的原因吧,找出它。」他緩慢地站起身,巨人般的身軀上掛著許多皮帶與工具包,全都經歷了沙泥的洗禮。他溫柔地為孩子蓋上麻布,頭頂上的吊燈跟隨著搖擺而閃爍了數次。
「睡吧。」他的語氣再不溫暖,隨之而來的是決斷與嚴肅。他轉身小心閉了房門,窄小的客廳中,正是一位五官深刻的女人站在他面前,等他。「過來,你這塊石頭,卡斯夫。」她等了許久,四年還有剛剛那半小時。這個男人才憧得抱起這靈活結實的妻子,兩唇盡是各種傷口,但仍然打得火熱。他拉開了頭道:「謝謝你,提拉。」
她沒有領情,只是用手把他拉回來。他們兩個纏綿在一起,最後倒在房門旁邊的石長椅上。工具的碰撞聲,兩人的呼吸與接吻,如果脫下身上的裝備將是一件十分麻煩的事情,不管是提拉,還是卡斯夫。可惜,木門響起了一陣急切的敲門聲,並傳來一把聲音焦急地說:「卡斯夫在嗎!?」巨人直接按著她的雙臂,抬頭起身道:「我在。」
沉穩的聲音使門外的人得到一絲安定,道:「快點,拜託!」卡斯夫只是呼了口氣便道:「現在來。」而提拉所能做的只有握著他那粗大的手腕道:「快點回來。」他只是點了一下頭,便去應門。他打開了門,眼前是一名比不他壯的男人,他有禮地雙手放前,恭維地等待著他。他戴著留有裂痕的圓眼鏡,缺了好幾根牙齒。「摩根。」他響亮的聲線讀出面前這位書呆子的名字。
「他們說礦區再這樣下去就不行了。」摩根一邊為他指路,一邊道。在安全的卡德尼城中,人們一再想盡辦法從陰險的野岩區和上古地下水道移居進來。大部分難民都需要在卡德尼城的外層,也就是犘根口中的礦區居住三年。每年更換一次的證件,確保他們都是一些懂得守紀律的人。而管理他們的安危就是他—卡斯夫.尼爾多的職責。
「上將。」眾多的士兵手抱著衝鋒槍,行著軍人禮地走向卡斯夫的兩邊。他們的身材不輸卡斯夫,但他們還是對他抱著十分尊敬的態度。他用手輕輕壓下士兵的槍上說:「把槍背上,不要嚇到平民。」他們照做了,他大步地前行,問道:「那個礦區?上次的D區?」摩根快步地跟隨著他的背側,手上拿著平民的口供道:「不,是FB區的西方。」
卡斯夫嘆息道:「到低甚麼時候禁擴令才會實施。」犘根一邊翻閱手上的文件,四周都是士兵們準備的忙碌。「公議會恐怕都是看在錢的份上吧,畢竟礦區的稅比城內多許多了。」他一邊說話時,卡斯夫便不禁指揮著萬斤頂的準備工作。他們將會把這根五十米高,十米闊的鋼柱直立在FB區的中心。
「那是因為城內的資源都拿來管理礦區。」眾人緊慎地將柱推上工程坦克上,過程十分的緩慢,而兩邊的士兵們表現得很吃力。卡斯夫回頭便站在枉尾的中間,雄壯的聲音由他的喉嚨噴發:「一,二,推。」柱子明顯移動了,兩秒就上了坦克上。而他依然用力抓住柱子,其他人則連忙地用鐵繩固定。摩根只能在一邊苦煩地問道:「為什麼不把軍營選在樓底較高的地方,用吊臂車不是更好嗎?」
「因為我們是民旅工程兵第十六團。」卡斯夫輕描淡寫地解釋,如果不是摩根或當地人,都不知道民旅工程兵都是由成功入城的平民組成。屬於卡德尼政府軍旗下一支遠征部隊,除了要應付長途的旅程之外,其他時間都是在低資源的情況下,管理礦區的所有。盡管如此,他們第十六團是唯一支成功回歸的軍團。他們為政府收集了許多有用的資訊,同時亦提高了礦區的待遇。
一名年輕的士兵走近對他行禮道:「一切都準備好了,上將。」他鬆開手,硬化的手指,讓卡斯夫石頭般的手掌拍拍他的手臂道:「好,打開門。」他又爬上了坦克,並站在柱的上面,放聲道:「注意!」就像岩壁移動產生的晃動落石聲一樣可怕的巨響,使所有人都停下手上的工作,眼睛停留在他身上。「盡管這次我們只是進入礦區,但不要鬆懈,危機永遠四伏!」他指著離他頭頂只有兩米的岩層道。
「永不輕視!」眾將士以一句口號回應他的提醒。這是他們能夠從充滿狼蛛﹑掘地虎的環境下生存的技巧。摩根看著他們前後各十六人,中間是工程坦克,合共三十四人離開了A區的軍營。閘門閉上的瞬間,他心中默默地向卡洛帝斯祈禱。
隨著樓底愈來愈矮,卡斯夫愈發認為禁擴令的必要性。這些都是那些缺乏知識的移民造成,他們為了能讓更多同族或家人來到居住,有些更將這裡視為居處,不打算進入城內,也不需要換領證件。導致有愈來愈多的非法移民直接在城外定居,缺乏有效的監管令這裡的石屋錯中複雜,排污系統亂七八糟,空氣更不能流通順暢。盡管這些情況暫時出現在E區和F區。
但這些不法之徒還是想辦法靠近D區去。過了十二個小時後,他們來到DF區的閘門,當地的警察是他們訓練出來,其得到政府的認可。盡管他們只有手槍的配備,但在卡斯夫的指導下都已經足夠維持礦區的治安。穿著厚衣跟長鞋,戴上一頂安全帽,額頭位置貼著礦區警察的標誌。他們在DF區內把守著唯一通往EA區的關口。
一名臉頰瘦削的警察帶著同袍迎接兵團的到來,他向卡斯夫敬禮道:「你好,上將。我是阿爾文副警。」卡斯夫問道:「偉茲在那?」他只能冷靜地說:「負傷了,犯人是來自E區的,昨天才塞住了他們偷挖的入口。」卡斯夫點頭道:「替我問侯他,打開吧。」阿爾文錯愕地問道:「你們不需要休息,這裡和A區足足二百多里路。」他只是搖頭道:「停在這個斜坡對於這部坦克的煞車是一種挑戰。」
說完副警便打開了閘門,看著巨人們的離開。
惡臭開始佔據他們的鼻腔,卡斯夫命令所有人戴上防毒口罩,打開電筒跟手持槍械,他們再不安全。不時有人影從簡陋的石屋快速穿越,又有不少低語環繞著他們的行隊。有不少的打鬥發生在他們的面前,他們甚至能看到有人被活生生地打死,並扔棄在路邊。這裡開始就跟地獄沒有分別。
行隊中,開始有人質疑行動的必要性,甚至認為讓這裡倒塌才是一個好方法。而卡斯夫的意見則是阻止連鎖效應。幸好這裡都是營養不良的傢伙,他們不敢靠近這行隊。隨著斜坡和坦克的慢駛,他們終於來到了F區。他們的消息來源是聲波探測,所以他們對F區的情況是一無所知。他們只知道這裡的樓底從E區的二十米,降至十五米。卡斯夫比較害怕的是沼氣濃度。就算他腰間的空氣測量器並沒有響起,他仍擔心著。
坦克引擎的低嗚聲與巨人的步伐邁進到FB區的邊界線,他們還能感覺到非法擴張的爆破聲和震撼。他們來到預定地點,幸好是個廣場,沒有任何建築。工程兵測量樓底時,發現只剩下九米。當地人並不知道自己距離活埋的危險只有兩米。只要再兩米,倒塌的危險再上升百之分八十。這是他們的結論,他們不是希望這區的人從良,也不需要他們的答謝。
他們只希望塌陷不要波及到其他區域,人為爆破及重建這兩區是必要的。現在的行動只是亡羊補牢。立法和遷移平民才他們根治的方案。卡斯夫指揮著部隊把萬斤頂縮短,並放下來。不知不覺間,許多平民百姓圍觀著他們。「集中。」卡斯夫說。他們把鐵繩繫在柱頭,並嘗試把它拉起。
他們花了一輪功夫,終於把萬斤頂立起了。他們用坦克的電箱為柱子提供電力,把天花與地下撐開,頓時的巨響從柱子兩邊發出。它已經抓住了岩層,安份地運作起來。卡斯夫這刻才發現到平民中鑽出來了幾個人。他們並不是懷著感激之心前來,是懷著殺意與憤怒衝著他們來。
「自由開火。」卡斯夫的命令依然冷靜穩重。只是他們沒想到這裡的人不知為何如此仇視他們,他們留意著子彈的花費,點射的方式射殺任何衝向他們的人。他們坐在坦克上,拼命保護自己。在坦克開離柱子之際,卡斯夫發現他們連萬斤頂也不放過。這刻他才明白,他們一心想讓塌陷發生。他高聲放話道:「萬斤頂必須被守護!讓年輕人跟著坦克走!」
眾將士沒有半點猶如地跟著卡斯夫跳下了坦克,往柱子跑回去。
年輕人的報告,讓摩根帶領整支十六兵團,共六千餘人,三百五十輛輕坦克,進入了F區。最後,巨人們抬著一具具巨人的屍體離開空無一人的F區。當中包括了卡斯夫的遺體。沒有人知道他們是怎樣在彈盡的情況下,保護柱子。但在他們趕到的時候,柱子還在。而卡斯夫.尼爾多英勇犧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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