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鬼台》（二）少年驅魔人】 - 1.4

晚上。

房間裡，傳出了「啪噠啪噠」的清脆聲響。

精赤著上身，穩紮著馬步的光耀露出了一身甚具線條美的結實肌肉。

臉上的汗珠隨著身體的輕微晃動而滑落。

舞動中的雙手不斷往木人樁的肢體上拍打著，所使出的正是詠春拳。

動作雖快，卻無半點不協調，每一拳，每一攤，每一膀，均是相當流暢利落。

木人樁所發出的悶哼，與他舞拳時伴隨的稀薄喘息聲，竟出乎意料地配合，形成了一種柔中帶剛的節奏。

於旁人的眼中，這種拳法看似是雜耍般花巧，或者稍欠剛勁，看上去不切實際。可是，真正懂得武術的人便能看出當中的奧妙之處，因為詠春拳講求的是反應敏捷，以捨力，借力來以柔制剛，甚至以弱勝強。

與木人樁對練了四十分鐘後，光耀終於停了下來。

工作了一整天的疲憊，加上返家後練拳的精神和體力消耗，令眼皮變得有點重。他於是整個人攤了到床上，將毛巾當成被子，於時鐘滴嗒滴嗒的刻動聲下，慢慢地，走進了回憶裡的最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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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噹叮噹…叮噹叮噹…」下課的鐘聲徐徐響起。

「喂！落去打波喇！」穿著校服，仍是一臉稚氣的阿恆重重地拍了光耀的背一下。

趴在書桌上熟睡中的光耀緩緩把頭抬起，睡眼惺忪道：「放學喇？」

「訓懵你啊！？而家係小息咋，一陣仲有兩堂英文堂要上啊！」

說罷，捧著籃球的阿恆便與一眾男生以衝刺的速度跑出了班房，而光耀則繼續倒頭大睡，偶爾更會發出令附近女同學忍俊不禁的鼻鼾聲…

他名副其實是一個興趣只有睡覺的男生。

「喂！起身！」一位女孩走到了光耀身邊，敲了他的書桌幾下。

女孩那甜美的聲音，將遊盪於夢鄉中的他瞬間拉回到了現實，精神抖擻，睡意頓時全消。

他坐直了身子，困倦的雙眼卻仍然閉著：「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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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晚做賊啊？你今日已經訓左成日喇喎！」女孩。

「無啊...對上嗰個小息我都無訓。」

他偷偷瞥了瞥這把女聲的主人…

一頭飄逸長髮的她，擁有一雙深邃的大眼睛，口中正含著一根珍寶珠，手中捧著一疊厚厚的英文習作。

「今日放學後唔準走住，同我留低喺班房！」女孩用命令的語氣。

光耀大動作地伸了個懶腰，說：「咩事啊又？想約我去街咪直接講囉。」

「去你個頭！」女孩「啜卜」一聲從口中抽出了珍寶珠，說：「Miss Lee

話你英文默書成日唔合格，所以要罰你留堂，幫我手整下星期英文週既壁報啊！」

光耀雙手捂著臉，一臉不情願：「哎啊…又要整壁報！？有無搞錯啊，聽日先啦。」他遮掩著的，其實是洋溢於臉上的無比興奮。

「唔得喎，英文週大後日就要開始，今日再唔整既話，就會整唔切。」

「咁麻煩架。」

「係幾麻煩架，你可以唔幫既，不過萬一我喺Miss

Lee面前美言你幾句，間接降低你既操行分，我怕你下年會變成留級生喎。」女孩一副得戚的模樣。

「嘖…」光耀嗤之以鼻：「你係英文科科長，點話點好囉。」

然而，他內心的一片海早已翻滾著巨浪，好不容易才將自己的興奮情緒壓抑住，沒有跳起來大聲叫好。

……

放學後。

時間經已來到六點，留下來幫忙設計壁報的同學們早已走光，課室裡只剩下女孩和光耀，這正是他所熱切期待的，二人獨處的時刻。

「Embarrassed…」光耀朗讀著剛拼貼到壁報上的英文生字。

「係Embarrassed…唔係『EM巴核士凸』！」女孩嘗試糾正他的發音。

「挑…巴閉…」光耀撇了撇嘴：「歧視人地英文差。」

女孩不語，只是繼續專注於面前的壁報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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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最忌諱沒能延續話題，以致氣氛變得怪怪的…尤其，當某方是喜歡著另一方的時候。

「你啲英文咁勁，不如等我出題考吓你？」光耀突然問。

「好啊。」

「知唔知咩毛最普通？估一個英文字。」

女孩聽見後，頓了頓，眼珠子一直在轉，眉頭輕皺，像是在努力思考著答案。可是，過了良久，她還是想不出答案。

「唔知，開估。」她說。

「係Normal啊！哈哈」

女孩恍然大悟。

事實上，那根本並不是英語能力的測試，而是無聊透頂的IQ題。

光耀眼見自己能出題將面前這個英文科科長難倒，於是乘勝追擊：「下一條！」

「好！」女孩不甘認輸。

「拉乜野可以學到野？都係估一個英文字。」

「唔…」女孩再度陷入苦思。

三十秒後，光耀自行將答案講出：「係Library。」

「又係喎，哈哈。」

女孩嫣然一笑；光耀的內心悸動了一下。

「大口仔搽紅唇膏。」又來一條。

「又係估英文字？」

「係。」

女孩十分懊惱，即使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一個合理又像樣的答案，於是她嘟起了嘴，心有不甘道：「都係唔識啊…」

「呢個咁簡單都唔識，咪就係Direction囉！」

女孩歪著頭，像是無法參透箇中緣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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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耀見狀，於是指著自己的口：「大Red唇！」

女孩想了想，然後開懷地大笑起來：「係喎！哈哈！」

這時，一隻大蒼蠅在二人中間飛過。

光耀一邊以手追斬著那隻蒼蠅，一邊大喊：「Capital！Capital！Capital！」

女孩望見眼前這個滑稽到極點的男生，不禁大笑了起來，幾乎人仰馬翻，連儀態也顧不來。

她似乎開始懂得如何玩這個猜迷遊戲了…

Capital…亦即「手刀」。

人們常說，男孩於自己喜歡的女生面前，會情不自禁地展現出俏皮和傻氣的一面；而當女孩在男生面前捨棄應有的矜持和儀態時，代表著戀愛的種子已被悄悄埋下。

斜陽映照的班房內，彌漫著濃烈的青春氣息。

映於壁報上的兩道影子逐漸挨近，縱然還隔著一段相當的距離。但，於這個距離裡，已足夠發生很多於多年後還是難以忘懷的回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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