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無法知道雨天的青蛙在哭》/《雨天、未悉蛙鳴》 - 時雨輪迴．月（其十八）

「人與鬼不同，是在敵人面前才了解自身懦弱且脆弱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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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頭鬼的話把我拉回現實，牠亦繼續向我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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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你有一顆非常清澈的心，故此能夠看清身邊的事物本質的同時不被他物的成見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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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由波動帶來的力量，卻被波動的漣漪妨礙，使動力和阻力互相干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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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而不見要比逃避更差劣的行動。惡夢還會跟著你下半生，一直纏繞著你的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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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後滑頭鬼腳下伸出的影子把我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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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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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想像吧，不去接觸的話，你便跨不過那遍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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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了避開影子而躍起離地一刻，身體卻瞬間下沉，像是掉進無盡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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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神後，我已坐在某條河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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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深不及膝，亦不存流水聲，周圍就一片寂靜。水邊被密林所圍，不存在能說是岸的地方；天空沒有月亮，卻存在映在水面的明月，成為漆黑裏惟一的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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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滑頭鬼的聲音從四周傳來：「稻荷深信着你的活躍。但依我所看，現在的客人在殺生石前也會是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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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一回事？給我好好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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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東張西望之際，亡靈化為夢魘，夢魘回到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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劊子手再出現到眼前，手持那把一起被埋葬的怪劍。他用劍鋒指向我後，再次露出那使人不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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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他沉重的腳步，水面卻一動不動，沒有絲毫水花或漣漪。而我好準備迎擊時，提步反使我的身體動彈不得，被迫正面接下亡靈的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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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左肩到右邊大腿留下一條深深的血痕，純白的衣服被染上鮮血，皮膚和血肉被凹凸所撕裂撕爛。即使馬上使用神化傷口癒合，原地已形成血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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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能夠面對他之時，他才會停下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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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頭鬼說後，我的肚子被再一刀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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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霧有如絲狀潛入水裏，默默將河流染上鮮紅；水中的明月亦逃不開朱色的霧氣，化為血色朧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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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擊的念頭依然留在腦海，卻因身體過多失血和痛楚令意識開始模糊，不受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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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劊子手刺穿了我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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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見睹該光景，但能感覺心跳被他逐出身體不止，他還在已開洞的地方用劍不斷磨擦，直至掏空我的內臟。至於我所吐出並沒有沾上他，直接穿過並落在已拒絕染紅的河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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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者，這是我首次被劊子手殺害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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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我便進入每當死亡便會回到起初，惟有河流的顏色繼續保留，如地獄般的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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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鮮明的記得劊子手的戰鬥方式。雖有怪力，但每一擊不是追求一擊必殺。一擊致死對他而言未免過於沉悶，起初瞄準的必是四肢或者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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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腹作為自盡方式受尊重是由於肚子部份有着許多器官和神經，使過程十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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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中精神和身體本能會互相抵抗，而且不是一時便可以拋開該痛苦，必會持續一段時間才會慢慢死亡。因此在犯過切腹的場合一定存在着介錯人、或稱劊子手的來為罪人介錯，以斬首來減輕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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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劊子手』並非該劊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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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會帶着傳來寒意的笑容，慢慢的把我折磨至死。死去後則重頭來過，宛如身處於一個無盡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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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這就是奪取別人性命的罪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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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時候犬神亦從樹林飛撲出現，咬斷右臂的同時，左臂則被人切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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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無數重覆的地獄之中，河流變得混濁不已，染上血褐色，成為生氣乾涸的黃泉；而在紅色和紅色不斷重疊之下，月鏡消失，世界失去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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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在好好面對，接下了一切攻擊。然而他仍沒有停手。真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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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為何我要去理解他？理解完他又可以怎樣？出於理解而認同他的做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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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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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你的血是屬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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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奪取屬於他人之物會產生愉快，那是因為得到物品而高興嗎。或是因看著別人失去而感到愉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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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楚，或者兩者也是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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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去其他生命為了其皮肉，生命因互相奪取而共存，人卻擅自走出自然單方面將一切據為己有，直至有人制止。在面對欲望時，人就是這般的軟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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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則從以前、從心討厭着如此自私傲然的人，而周圍也充斥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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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春奈，我沒有保護他人的大志，亦沒有去深究他人的興趣。僅為了守護身邊事物已感到筋疲力竭，普通的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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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我才是與「共存」距離最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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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同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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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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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追求的是快樂。純粹享受奪去而得來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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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像吞小石充饑般，他早晚會餓死，而他也深知這點，使我們就在凋謝邊緣相遇。他想我代他承受一切的痛苦和煩惱，也成功了，他亦因此充滿快樂的離開人世，避開虛無地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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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的是想要後代，本能使他以某種方式殘留自己的殘跡，不願就此化為虛無；而寄生的種子把恐怖的根種下，並留在腦袋，我繼續了認為事物由自己決定、自己的規則存活。然而我早已受到他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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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彷彿忘記了恐懼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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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恐懼的人不可能安心，我的內心只依賴在自己的加護。用想解決的取代了恐懼的位置。所以我才會有想法覺得他找上我是件好事，受苦的是我，不是他人一事，就像自己不在生命一環之中，我仍會對此覺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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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不是我要做到的「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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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單純地接受，要重拾恐懼、燃起對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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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讓自己作犧牲，為了不再被人「鑽洞子」，要將雨宮織雲保持內心平衡的罪惡感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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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忘記，亦不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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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種再來。今次我會下手更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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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立誓的那個瞬間，劊子手的氣息消失，犬神也一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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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環境在黑暗中開始崩壞，最後連原來站立的地方亦突然陷下，使我掉進血水的深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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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雙手不能遊動，越沉越深。但進入越深的水域，水卻是越發的清澈，甚至充滿全身可以保持呼吸，就當我想看向更深處，我卻回到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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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滑頭鬼老闆和酒吞的樣子，我的四肢亦毫髮無損，身體亦沒有破洞。能自由活動的身體是件多幸福的事，這是我人生中首次在這件事感到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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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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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由我搭建的世界，也是由你建立的世界。」老闆淡淡地說道，並再問：「比之前清爽不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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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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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突然被傳送去異地、而且不斷被殺的事不可原諒。但我的心現在無比安穩，提不起生氣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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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的確有得到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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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倆在說怎麼？突然昏去數秒把我嚇了一跳。」酒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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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的全部只是在一秒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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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痛只值一秒的分量，正如世名小姐所說，滑頭鬼確實異常危險。而我亦醒起前來夜行界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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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想開口之際，頓時天旋地轉，當天空轉在我腳下那一刻，我和滑頭鬼則回到了俗界，就我和春奈野宿的那個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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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呢，客人，接下來的話可不想除了你以外的人物得悉，包括稻荷那小子。」滑頭鬼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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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為剛才發生的一切道歉，剛才是嘗試建立像賜小妞會勾出人的黑暗。客人能成功突破才能夠確信你們不會白行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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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春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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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孩子沒有問題的。橫衝直撞的性格是賜小妞最應付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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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我不禁一絲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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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你追尋的犯人……」滑頭鬼並沒有解釋甚麼，便跪在我面前，並說：「就當是老夫的管理不善，請你放過那個小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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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頭鬼果然知道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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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部份妖怪擔心夜行界的安危，有風氣認為任由賜小妞解封是對夜行界最好的選擇。當然，那是謬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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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頭鬼再說：「是老夫私下的請求，願你能放過牠一次。夜行界尚需要牠，老夫能保證牠這次碰版後會有所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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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真不負責的發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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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界的妖怪亦會存有不安，與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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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要將人間和夜行界分別由稻荷和賜兩狐負責。為了共存，稻荷在人間盡力了。但始終飄浮不安的風氣是因為失去的賜相等於夜行界的主人，甚至是神，聲望差距長年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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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荷作為神要煩惱的太多，加上頭腦又不好，請諒解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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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滑頭鬼要我和稻荷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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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除去內心多餘的罪惡感後，我依然感到有負於稻荷，代表祂在我生命中幫助了太多。何況歷經剛才一劫，內心的固執也再沒有。不過，我沒有做錯，這亦是祂要面對的事，靜待祂可能是最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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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有今次，我便當作處理完吧。但如果再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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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便交給客人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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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已水深火熱之間，再使夜行界陷入混亂不是我本意。那也是共存的一種方式，我不希望那被摧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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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約好了。那再見了。」我轉身，憑記錄走向市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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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要去哪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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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回去跟我家的巫女大人報告，不然我怕會被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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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就……去接回我家的當主大人…大約就這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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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今的首要事項，是要更享受和重視這份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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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拯救世界，首先要更喜歡這個世界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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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雨輪迴．月（其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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