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是我們一起看星星
我在思念那個忘不掉的人;你在回憶那段放不下的事
城市長大的我沒什麼機會看星星,第一次看到星海,應該是小四跟爸媽回鄉探親的時候。那時我家有三層,我和爸媽、妹妹就住在第二層。晚上百無聊賴地走出露台一看,便能看到大大小小的星星齊集在夜空之中。
我還小,卻已經知道星星是多麼浪漫的存在。看著滿天星空囔囔著要爸爸把相機借給我,我一定要留住這一刻,等回到香港的時候也可以回味。捧著爸爸的相機對準天上大大小小的珍珠,我卻忽然什麼也看不見了,眼前只剩下漆黑的夜空,還有那若隱若現的月亮。爸爸告訴我,用相機是照不到星星的(因為當時我和他也不會用相機)。他說:「如果你想看星星,這幾天來露台還是可以看到的,回到香港就沒法看了。」
那些星星忽明忽暗,像是在跟我招手似的。我仰著頭,禁不住也跟他們揮揮手,幻想他們就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我可以用指尖輕拂他們的臉頰,他們可以對我會心微笑。當時我告訴自己,如果沒辦法用相機留住他們,那我一定要用腦袋記住他們。可惜的是,現在的我顯然不太記得那片星海了,連那個家的樣子也變得很模糊。
我最近一次看到星海,是在斯里蘭卡旅行的時候,那是我懂事之後第一次有機會靜靜地坐著看星星。
那是今年一月的事,我到達斯里蘭卡的第二個晚上。當地導遊告訴我們酒店的四樓(天台)可以看到人工湖和星星,跟我同房的女孩興奮不已,還沒洗澡就抓著我去找導遊,要導遊帶我們去看星星。那一晚的星星,比我小時候看到的更大,更明亮,讓所有看到的人都一定會因為他們而感動。導遊說,斯里蘭卡的孩子上小學的時候,學校便會教他們看星星了,所以現在他坐在這裡,很多星星對他來說都十分熟悉,像朋友似的。
導遊是土生土長的斯里蘭卡人,卻能說一口流行的普通話。那天坐在天台,我才知道他原來到過內地留學,所以懂得一點中文和普通話。回國後,他借著這個優勢成為了導遊,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重擔。叫人感到失落的是,我從他口中知道,導遊並不是他喜歡的工作。
「如果不當導遊的話,你會做什麼?」我問。
他的視線落在人工湖對岸的燈火上:「可能當老師吧!」
我搖搖頭,導遊在斯里蘭卡也是大學學歷,為什麼不去當老師,至少可以不必如此辛苦。可事實是,在斯里蘭卡,老師的工資遠遠不及導遊。打開電話裡的計算機按了又按,在斯里蘭卡當中學教師,一個月的薪金竟然只有三千多至四千港元。這個薪水,養家糊口似乎有點困難。他坐在我旁邊的椅子上,三個人並肩而坐,一起面向酒店外的人工湖。風兒很柔輕、湖水很清、連我們的心也變得如此溫柔。
我們本來就不能只選自己喜歡的事來做。這一點我很早就已經能夠接受,所以正學習在妥協和掙扎之間取得平衡。該進時進,該退時退,那是我們人生的節奏,獨一無二的節奏。沉默了一陣子,導遊才開口,笑著說我們會是他帶的最後一個遊行團。
為什麼?因為他要去當老師了。
我凝視著漫天星空,突然覺得自己很渺小。有時覺得星星在那裡一動不動地看著我,有時又覺得物換星移,他們似乎也在移動著。可讓我最在意的是,在沉默下來的那一𣊬間,我們三個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同一個地方、同一片天空;不同的人、不同的思緒。我們心底裡在想什麼,只有自己知道。於是這一晚,我們不再為壯麗的星空而舉手歡呼,而只是在這裡享受片刻的安寧,讓風兒迎面而來,思緒隨風而去。
我喜歡這種寧靜,他總能給人一種很安心的感覺。即使你有你放不下的人和事、即使你怎麼也無法對人訴說、即使現在你眉頭深鎖也好。我感覺我也可以坐在這裡,陪你到下一個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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