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用大人的角度去看孩子,他們很小,他們遇到的事情更小。
可正因為孩子還小,他們遇到的事情一點也不小。
我對各種甜言蜜語都有抗體,像是我喜歡你、你很好、你很捧等等等等,在我耳邊都會像風一樣過去,永遠說不到心裡。我想很多人也和我一樣,也許是因為疑心重、也許是因為缺乏自信、也許是受過傷害,於是所有可以說出口的事情都有所保留。我覺得沒什麼,每個人都有保護自己的權利。
受到成長的環境影響,我很多時候都只能自己面對所有事情。這件事情要數到我小學的時候,那時候我很笨很遲鈍,偶爾在學校會被同班同學欺負。放學的時候,媽媽會推著坐在嬰兒車的妹妹來接我。因為嬰兒車經已佔據了她的雙手,她不可能再空出一隻手來的牽我,所以我很早就不再牽媽媽的手。但我還是會告訴她在學校發生的事情,今天在學校學了什麼、吃了什麼、老師說了什麼。那一天,我第一次告訴媽媽,我在學校被欺負了。可這樣的傾訴取不到預期的效果,我被媽媽訓了一頓。
內容是什麼我已經忘了,大概就是說我怎麼那麼笨,到底我哪裡差了要在學校被人欺負,這麼丟臉的事情下次不要告訴她。從那時開始,我採取了報喜不報憂的方法面對父母。記憶中,我好像還不到七歲。我不怪他們,也許這就是我要學會的東西,幫我在注定會孤單的人生中走下去。
後來我才明白到底大人要怎麼看待孩子的事情。我們用大人的角度去看孩子,他們很小,他們遇到的事情更小。可正因為孩子還小,他們遇到的事情一點也不小。升上大學後,我跟很多人一樣會去做補習老師。在香港這個大環境下,很多家庭都是這樣:父母也有工作,孩子要麼交給傭人照顧,要麼就總是自己一個。久而久之,補習老師成為他們的傾訴對象。他們寧可聊天也不要做功課,大人眼中他們是在偷懶,是在浪費他們辛苦賺來的錢。但他們沒想過,孩子為什麼會對一個一星期只見一、兩天的陌生人打開心扉?會不會是他們沒有地方發洩?會不會是一種向大人求救的行為?所有事情都不會無緣無故發生,在孩子身上也一樣。
我承認不是一個好老師,因為我會跟他們聊天,而且是很認真地聊天。
這世上大概有兩種老師:一種是我從前得不到的,你們也別想得到。另一種是正因為我小時候得不到,所以現在我要用自己的能力把最好的都交給你們。不久前我有個想法,只要他們願意說,不管有沒有時間我都要留下來聽,那是我必要做的事。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成為一個老師,那麼這就是我職責的一部分。
我這人生也差不多過了四分之一的時間,依賴別人的子過去,是時候要成為別人依靠的對象。我對成績沒有很高的要求,只要有努力過就好。但我至少希望,孩子們不要畢生困在無止境的比較裡。不要老想著要跟別人競賽,只要今天能活得比昨天的自己更棒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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