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師 - 第五幕－面具／林以傑(7)

(7)

　　六月的天氣猶如熱浪般襲來，即使是日暮垂下的夜晚，空氣裡依然有個一股熱度，百花盛開使市區多了一些生氣，打工結束後我一個人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烤著和她有關的事。

　　『以傑，你是不是有心事啊』？小璐曾在學校的騎樓下問過我。

　　『怎麼了嗎？』我對她微微一笑。

　　『嗯，總覺得你無時無刻都在煩惱著什麼，但是又說不上來。』

　　『我沒事，妳看我，每天不都還是好好的。』我對她說，然後伸出手捏了蔫她的臉頰。

　　想到這，我不禁偷偷的笑出聲。

　　我的心事，都是關於妳的事。

　　晚風從一方襲來，伴隨著陣陣花香，我抬頭望著天空，星星們坐落在不同的方位閃爍著耀眼的光芒，銀白色的月光透過薄薄的雲層瀟灑地落在地面上，公園的磁磚閃閃發亮，猶如夏夜協奏曲般，我的心中彷彿響起了輕快的旋律。

　　喀喀喀──

　　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起，將我的思緒拉回了現實，定神一看原來是宇晟，想必又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但我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喂，怎麼了？」

　　「……」電話那頭的人遲遲沒有開口，我隱約聽到他的呼吸聲。

　　「宇晟？」我稍稍提高了音調，對方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

　　「以傑。」他開口，又停頓了一下。

　　「你繼續說，我在聽。」

　　「對不起，我沒辦法繼續待在她身邊了……」他欲言又止。

　　「發生什麼事？」

　　「我跟她提了分開，但這是為她好。」

　　「小璐呢？她在哪裡？你跟她說了什麼？」我不斷地拋出問題，感覺腦中的神經緊繃得快要斷了。

　　「我不知……」

　　話音未落，我便掛了宇晟的電話，倏地從長椅上站了起來。

　　我心裡知道，即便小璐忘了我，她也只是以為曾經對她那麼好的人是宇晟，從以前早已習慣我噓寒問暖、細心呵護的她，一定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

　　已經這麼晚了，會跑去哪裡？情急之下我趕緊撥了電話給廷皓，電話才撥聽不到三秒鐘，就被接了起來。

　　「以傑？」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小璐、小璐不見了……」

　　「好，我跟徐恩馬上過去，市區廣場見，你先整理一下她可能去的地方。」廷皓什麼都沒問，簡略地回應我就掛了電話。

　　小璐會去的地方，我的腦海中一瞬間只閃過了市區裡的最高塔──觀星塔。

　　那是小璐說過最想去的地方，於是我趕緊傳了訊息給廷皓，便隻身前往。

　　夜晚的街道上一個人也沒有，只剩下遠方森林動物的喧囂聲，更清楚傳到耳裡的是我自己的心跳聲，我抱著許久未出現的急迫心情，奮力地往市中心跑，炎炎夏日的夜晚，我的手心卻不停地發汗，冷汗浸濕了我的手心、額頭，我的呼吸急促地幾乎沒有任何規律，此刻前往市區的路途對我來說突然好漫長，我的心跳得好快，可我一刻都不敢停下，似乎只要多休息一秒，小璐就會永遠地消失在我的世界裡。

　　突然腳下凸起的磁磚，使我重心不穩，我的膝蓋硬生生的與粗糙的地面親吻，手臂被路間的圍欄割開了一道幾乎見骨的傷口，一陣劇痛讓我感到背脊發涼，我強忍著疼痛撐起身體，右手臂傳來了冰涼的觸感，一股血腥味刺激了我的嗅覺，鮮紅色的血汩汩流出，我還是爬了起來，頭也不回的邁出自己的步伐。

　　我急急忙忙地趕到觀星塔下，總共二十四樓，塔中的電梯因為時間的關係已經停駛，我咬緊牙根，忍著疼痛奔向左手邊的樓梯。

　　「以傑──」後方傳來了徐恩的呼喊聲。

　　我疲累地往頂樓走去，喉嚨因為過度換氣而感到疼痛，即便身體再不舒服，我還是忍了下來，直到那扇通往頂樓的門映入我眼簾。

　　我用力地將門推開。

　　「小璐……」我站在原地環顧了四周，一個人也沒有。

　　我緊張的在頂樓到處來回走動，無論我找了幾次，還是不見人影。

　　「以傑……你、地上的血……」廷皓率先趕了過來，他伸手指著地上的血跡，一點不可置信。

　　「小璐不在這裡……」我傻楞楞的看向廷皓。

　　「該怎麼辦……」我問，眼神因為過度緊張而無法聚焦。

　　徐恩這才跑了上來，她用自己的外套緊緊捆住我的傷，徐恩緊皺著眉，眼淚溢了出來。

　　「徐恩，我……我找不到小璐……我找不到……」話音剛落，徐恩的手掌打在我臉上，響亮又乾脆。

　　「林以傑！你看現在的你變成什麼樣子了？你不是要找小璐嗎？那你就該像平常一樣冷靜的思考才對啊！你跟小璐那麼要好……」徐恩邊掉眼淚邊大聲地指責我。

　　一抬頭，我就看見廷皓和徐恩狼狽的樣子，廷皓只穿了拖鞋，而徐恩還穿著睡衣，一股愧疚感在我心裡萌生。

　　「對不起。」我深吸了幾口氣，擠出短短的三個字。

　　「以傑，我們再找找好嗎？」徐恩一邊說一邊安撫我的情緒，我張大眼睛望著她，然後靜靜的點點頭。

　　腦袋閃過了一幕小璐曾經問過我的話。

　　『以傑，要是我有心事的話，你會聽我說嗎？』

　　『會。』

　　『如果這世界不再是我想像的樣子……』

　　『那就告訴我，無論多遠我都會過去找妳。』

　　『你怎麼知道我要說什麼？』

　　『就是知道。』

　　『謝謝，我會去找你的。』

　　熟悉的影像之後，我想到什麼似的馬上以飛快的速度跑下樓，然後往打工的地方狂奔，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終於氣喘吁吁的到了目的地。

　　路燈下，有一道小小的身影蹲在地上，女孩的雙手環抱膝蓋，她將頭埋入自己小小的臂彎中，小小的身軀與廣闊的街道形成了強大對比，令人看了心傷。

　　我的手瑟瑟發抖著，喉嚨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堵住了說不出話，急促的呼吸聲也平靜許多，就像是在黑暗中看見了希望，我的心彷彿卸下了一塊大石頭。

　　「小璐……」我緩緩開口，一個箭步跑向她，她的身子一顫，抬頭看向我。

　　冷冽的月光拉長了她的影子，小璐憂傷又疲憊的倦容像是被放大般的映入我眼簾，我的心頃刻間被一條繩子拴的緊緊的，彷彿她的悲傷也落在我心上。

　　「以……」還沒等她說完，我就蹲下身子，然後將她拉進我懷裡，嬌小的身子似乎比以前更瘦了。

　　「你來了……」

　　「嗯。」我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的抱著她。

　　「你說，為什麼宇晟要背叛我？」

　　「為什麼要騙我……」她咬著嘴唇，嘴裡不停碎念著。

　　「別這樣……」我用力地抱住她，心裡對她的愧疚不斷地湧出。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嗚……」她一邊說一邊掙扎著，此時的她顯得強而有力，我加深了抱著她的力道。

　　「對不起小璐……是我不好……」我壓低聲音，或許是因為找到人的關係，我放心了不少，手臂上的疼痛漸漸侵蝕著我的感官，暗紅色的液體透過徐恩綁著的外套滴落在白色的磁磚上。

　　「不要再哭了……我捨不得。」我強忍著疼痛，輕輕的用手碰觸她的臉，那雙黑色的瞳孔與我對視著，小璐離我好近好近，我甚至以為自己在作夢。

　　「以傑……」她的眼淚順著臉頰不斷地滑落，我的心揪成了一團。

　　「以傑？你、你怎麼了？」眼前的女孩突然間愣了愣，她的雙唇微微顫抖，驚恐地看著我，我看到她口中不停地喊著我的名字，但我一點聲音都聽不見。

　　「你的手……你在流血！」小璐蒼白的臉彷彿恢復了一點生氣，她緊皺著眉頭，抓著我的手不停地顫抖。

　　「我、我打電話去醫院……」見我不說話，她伸手拿出電話，我按住了她的手。

　　「以傑！」她衝者我吼出聲。

　　「答應我、不要再哭了……妳還有徐恩、廷皓還、還有我……」

　　「我不哭、我不哭……你別再說了……」

　　聞言，我給了她一個微笑，然後慢慢地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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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幕－面具／林以傑(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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