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籤的,其實大家都想看。」
「看甚麼?」
「看坦克車那美貌的妻子,看坦克車為何這麼有福氣。」
女兒終於睡著,平板丟在身旁,兩個上身赤裸的男人終於跳入電視畫面中的擂台。阿柏穿了條紅色的拳師褲,肌肉堅實如巖石的,完全看不出他已經四十八歲。
「坦克車一天花多少時間鍛鍊呢?」
「最少四小時吧。」
「接了這份差事之後嗎?」
「說錯了,差不多六小時。」麗娟想起阿柏每天黃昏回家,都是隨便吃了點晚飯,就洗澡睡覺。
另一角的拳手身型比阿柏小了一號,腹肌也是菱角分明,可是麗娟覺得這人的體格有種渾然天成的感覺,跟阿柏日以繼夜地鍛鍊出來不一樣。
「聽說對手以前是業餘泰拳冠軍,已經打敗了許多公司的拳手,才引起老闆的注意,要出動坦克車收拾他。阿嫂,坦克車以前是職業冠軍,對吧?」
「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而且只是亞洲區。」
拿著揚聲器的胖子跳進擂台,招手要兩個拳手過來,跟他們說了幾句話,就讓他們分開。
「打!」胖子在揚聲器的聲音厚實明亮。兩人立即移前,伸拳互碰。對方馬上踢阿柏的腰間。阿柏及時退開,卻被對手蹬中肚腹,連退幾步。對方迫過去,連環三拳。阿柏格開兩拳,低頭避開了左勾拳,在對方的臉上印了一拳。
串流影片的收音不佳,麗娟還是聽到阿柏裸拳撞破對方的鼻子。阿柏繼續進攻,雙拳兩腳不斷往對方身上招呼。對方看來也不是庸手,抵擋阿柏一輪急攻後,連踢幾腳。麗娟別過臉,雙臂擋在身前,彷彿丈夫的拳腳正打在自己身上。
「坦克車贏定了吧。」阿俊說。
「可否不看呢?」
「這可是老闆的命令呢。」
麗娟捺熄手上的煙蒂,勾注了阿俊白膩的脖子,在他耳邊說:「那這樣可以不理老闆的命令嗎?」
當阿柏的右肘擊中對方額角,對方像斷線公仔般倒下,麗娟雙腿挾著阿俊的腰部,他的腰幼細得像個年輕的女人。麗娟怕吵醒女兒,嘴巴咬著枕頭袋,不讓呻吟聲洩露出去。胖子跳進擂台,擋開了想繼續追擊的阿柏,阿俊在她體內劇震起來。
房裡的男女穿好衣服,阿俊說:「沒想到對手這麼不濟,挨不了十分鐘就倒下。」麗娟微笑,笑意彷彿說「你也差不多,還笑話別人。」阿俊看出來了,臉脹得通紅。
兩人在熟睡女兒的鼾聲中對視,差不多過了十五分鐘,有人按鈴,阿俊開門跟門外的小弟交頭接耳說了幾句,回來跟麗娟說:「柏哥還有十分鐘就到了。」阿俊停頓一下續說:「他希望你們去接他。」
阿俊說完就離開房間,麗娟等了五分鐘才抱起熟睡的女兒,跟門外的小弟到了酒店門外。同一輛平治駛來了,麗娟看到茶色玻璃後阿柏的臉。本來緊閉的雙目張開,對著她露出了笑意。
阿柏接過女兒後,跟麗娟緊緊抱在一起。麗娟把下巴枕在阿柏寬闊厚實的肩頭,在他耳邊說:「終歸平安回來了。」她聽到汽車發動機在加油,輪胎在地面磨擦,阿柏猛力推開她,之後是鋼鐵撞在血肉之軀的聲音。
撞擊聲剛散去,一眾小弟吆喝起來,追著從廢鐵踉蹌走出來的男人。麗娟認出那修長白膩的脖子。阿柏就躺在三米之外的血泊之中,還是緊抱著女兒。麗娟不敢走近兩人,直至小弟的身影在街角消失,她就跪下來掩臉哭泣,可是沒人看見她的淚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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