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校車到了嗎?」偉華的聲音微啞。
男職員說:「校車都在地面的停車場,你要不要看一下?」偉華就跟隨那職員走下樓梯。
停車場位於有蓋操場旁邊,泊了七八輛或黃或白的十六人校車。男職員指著其中一台說:「這就是妙兒坐的四號車。」偉華前前後後看了幾遍。雖然接走女兒的校車跟眼前的款式差不多,但無法確定車牌是否同一個。
一個中年婦女不知從那裡鑽出來。男職員馬上說:「哎,這位是鍾姨,是四號車的保姆。」雖然早上天色模糊,加上視線受寒天影響,他肯定校車裡的就是她,尤其嘴角那顆大痣是沒可能認錯的。
男職員說:「鍾姨,你今天早上接了妙兒沒有?」鍾姨搖頭說沒有,又說今早已打了電話給妙兒的家長,但沒有人接聽。偉華差點就要撲過去搖動這中年婦女,質問她為何要說謊。
「那,你見過這位先生沒有?他自稱是妙兒的爸爸。」男職員交叉雙手。鍾姨轉頭看偉華,臉露狐疑之色,再度搖頭說:「妙兒都是媽媽送來的,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位先生。」
「早上明明就是你,為甚麼要裝作不認得我了?你究竟把我的女兒載到哪裡去了?」偉華每說一句,就向鍾姨走前一步。男職員攔在兩人中間說:「何先生,請你冷靜些。」
偉華自知失態,舉開雙手退開說:「那可是我的女兒,你叫我怎麼冷靜?」
「你會不會把妙兒送上錯誤的校車?許多學校的校車都會經過你們家這條路線。」鍾姨說。
「難道我的女兒認不得你們的校車嗎?」偉華說完,就奪門而去。他在附近走了大半個小時,當然沒有碰見妙兒。偉華心念一動,打開手機的家長追蹤程式。只要妙兒的手機開著,偉華就可以即時知道位置。安裝這程式本來是太太的注意,偉華當時還覺得此舉太過直升機家長,豈知到了這時刻,這程式終於大排用場。
「正在追查女兒的手機位置,請耐心等候。」代表女兒手機的藍圓點,不斷在畫面中的地圖上遊移。過了一會,畫面彈出一句「找到女兒的手機」。偉華看見藍圓點的位置,不禁詫異起來。妙兒的手機位於郊區的行山徑,離這裡有四十多公里的距離。
在山腳下車時,已經快十點了。偉華伸展一下坐得酸痛的背脊,旋又被寒風吹得身體發抖。偉華拿出手機,女兒的手機就在這裡二十五分鐘腳程的地方。他啟動手機的「位置」功能,地圖上就多了個代表他的紅箭嘴。
沿著山路走,附近樹木的葉子都濕濕的,好像有層水在上面,地面滑溜得很,偉華稍為加快腳步,都差點摔倒了。這裡沒有半點日光。當紅箭嘴跟藍圓點完全重疊,偉華眼前是一片灌木。他撥開樹枝,走進灌木林,濕冷堅硬的樹枝切著他的衣褲。縮手時,樹枝彈中額角,又痛又濕,一抹都是血。
瞇起一隻眼睛,在泥濘亂摸良久,摸到塊冰冷的金屬。是台蘋果手機,還繫著卡比的電話繩。妙兒就有條這樣的電話繩。手機的玻璃畫面四分五裂,長按開關鍵也沒有反應。偉華站起來,放眼都是無盡的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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偉華把破爛的蘋果手機放在辦公桌。女警在旋轉椅上轉身,在後邊的抽屜取出塑料手套戴上,拿起手機端祥。女警回頭看了隊長一眼。隊長咳嗽一聲說:「所以何先生覺得是校車把女兒帶到這座山裡,沿途掉下了手機嗎?」
偉華瞪了他一眼說:「難道這十分難以置信嗎?」兩名警員對望一眼。
女警咬著鉛筆一端的橡皮說:「何先生不好意思,您的女兒失蹤還不夠四十八小時,我們還未可以立案調查。要不我們先為你備案吧?」
偉華看看女警,又看看隊長,站起身來,穿上大衣,轉身推開大門。又一陣冷風吹進來。
眼看偉華的背影消失,女警放下鉛筆說:「我覺得他說得蠻有道理的,至少合乎邏輯。」
隊長說:「的確可以自圓其說,可以編出這樣的故事,不容易。」
「你覺得他涉及親生女兒的失蹤嗎?那通女兒打來的電話又怎麼解釋呢?」
「如果女兒在你手上,拿走她的電話豈不是易如反掌?接著用女兒的電話打給自己,然後棄掉電話,也是順藤摸瓜吧。」
「那我們還需要備案嗎?」
「當事人都離開了,你認為呢。」隊長把杯裡賸餘的咖啡一口喝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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