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臭著一張臉，她拉開了點名條的抽屜，將名條放進去然後闔上，接著看也不看我一眼地走了出去。
「捲毛。」我為自己突如其來的這句自言自語笑出聲來，怎麼著對她的印象仍然是停留在頭髮上呢？只能說她的自然捲實在是太桀驁不馴了，再加上中分和低馬尾，很難讓人不注意這樣一個好土氣的造型。
『你在笑什麼啊？』對面座位的另一個也負責教健康與體育的，蔡書俊老師，看起來是剛下課的樣子，一手拿著教科書一手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沒事，」本想這麼說……念一轉，「對了，有沒有在你教到的班級裡，有個女生皮膚很白、留著中分瀏海綁馬尾戴眼鏡的？」
『嗯……皮膚白？蠻多女生都長你說的那樣欸，有沒有具體一點的形容啊？』
「呃，具體一點喔，」我想了想，「啊！額頭還有點高，眉毛有點兇！」
說出口後我立刻後悔了，因為蔡書俊用毫不保留地、看著害蟲的眼神看著我。
『你到底……？』
我高舉雙手表示我的無辜，「沒有啦，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形容而已，而且她真的是長這——」
說到這，他打斷了我，『我教的班裡的確有這個女生。』
「真的嗎？幾年幾班的？」
『二年級美術班的，話說你問這個幹嘛？』書俊用警戒的目光盯著我。
「沒什麼啦，只是問問而已，」我攤手，「你別擔心，我不是狼師也不是蘿莉控，絕對不會做什麼事的。」
『那就好。不過你知道我並不是那個意思，只是你應該還記得剛進來時的事吧？別再被主任叫去訓話了。』
當然記得，怎麼可能忘記？剛進這所學校時，是我從實習老師正式升格為正職教師、拿到教師證分派學校後沒多久的事。
❝在校園裡出現的新進男老師既年輕又帥❞，嘿、真的沒有半點誇大其詞，這句謠言紮紮實實地傳到了我本人耳裡，也造成那段時期校園瀰漫著詭異的氣氛，下課時間我們處室裡總是擠滿了「假借有事之名、行偷看新老師之實」的男女同學們，每天、每節下課，學務處都變成動物園似的，而我就是被人隨意觀賞的悲哀動物。
看看倒也還好，許多人只是親眼證實我本人是否如同傳聞一樣順眼(至於新老師十項全能這我就不知道是怎麼傳的了)，看滿足、沒興趣自然就會離開了(可惡，應該收門票的)，但也有些女學生比較大膽，就會直接來套近乎。
只能怪我初入教職還傻傻笨笨，不懂得拿捏與學生之間的距離，然而有些女孩認為跟你熟稔就開始黏得很近，當然過度親暱的師生互動是不被允許的，說到底我是老師、她們是學生，而不是真正的朋友相處。
於是我就被主任叫去❝訓話❞了整整兩個小時，從嚴厲指責到語重心長，軟硬兼施地總歸一句就是「不可以與學生太親近，不然會惹上麻煩」。
也確實如此，女學生們各個如豺狼餓虎般望著我，甚至私底下有如後宮爭寵般的勾心鬥角，讓我不得不❝無意間❞透露已經有女朋友的事實，好在此話一出，立刻退去了大半競爭者。競爭什麼？競爭在我身邊的位置！天知道這群小妮子在想些什麼？
有過這麼令人頭痛的經驗，我已經不想再體會一次了。跟學生們聊聊天、開開玩笑是被允許的，但必須懂得在心中拿捏，好比捷運月台上的黃線，一旦超過了就會立刻有人制止你，肢體上的接觸盡最大所能去避免，這樣對學生好，也對我好。
「當然記得，我絕對不會做任何事。」這句話，一半回答給他，一半說給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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