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啊,你近排點樣啊?」這是義工慣常會問的問題。
儘管我們只是認識了幾分鐘,獨居婆婆總是毫不掩飾的回答。27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MSozKbkkk
她會告訴你,她喜歡到樓下公園晨運,然後去買菜做飯。她會買點肉,買點菜。一個人下午煮飯,把晚餐一併煮好。
她會告訴你,她身體變差,要定期去覆診,潮濕的時候會風濕,痛得不想走路。可是她會說,這是老毛病。
她會告訴你,她的威水史就是把五、六個子女養大,以前的日子相當辛苦。可是提起事業有成、成家立室的子女,她總是感到欣慰,不自覺嘴角上揚。
她可能會提起老伯伯幾年前過身,她很難過,偶爾會覺得孤單,然後,紅了眼睛,濕了眼眶。可是下一秒又強忍淚水。
她很愛把這句話掛在嘴邊:「人老左就係咁嫁喇。」
婆婆的每一句話、流露的情感都是赤裸裸的。對著這些萍水相逢,年輕的小夥子,沒有什麼需要隱瞞,反正這半小時閒聊過去後,大家可能不會再見。在陌生人面前,就可以不顧後果,不在意人家的想法,把自己的內心呈現。又或是人到了某個時候,不會再那麼在意別的看法。老、病,都是必然會經歷,自己的痛苦、難受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
「人老左就係咁嫁喇。」
這句話,不論聽了多少遍還是讓人心酸。
這一句話,或許我們這些年輕的小夥子總有一天會看透。只是我們還在那個愛面子的花樣年華裡,從來不願承認自己的孤單,總是愛在同輩面前不甘示弱,展示自己的生活何等多姿多彩。
閒聊的這段時間,婆婆總是不讓空氣寂靜下來的說著自己,也讓我不知不覺的,在這半小時內,沒有看過手機,但毫不焦慮。在這個樸實的屋子裡,專心聽著婆婆說自己的故事。我想,這是少數我會認真聆聽每一個字、每一句的時候。
「你宜家身體仲好健康,仲好好精神,犀利過好多人嫁喇。」我總愛這樣說。
這是打從心裡的讚美,希望從中給他們一點安慰。在平常的生活當中,人們都愛吝惜讚美的說話,這些說話總是讓人覺得尷尬。可是在婆婆面前,所有尷尬一掃而空。
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從踏入婆婆的家門開始,就像進入了另一個時空。一個可以卸下面具,真誠的關心他人的地方。
「時間差唔多喇,我地要去下一戶喇。」Jackie看一看手錶說,然後站起來準備離開。
「好啦,唔阻你地喇,下次再黎啦。」婆婆微笑回應。
「多謝你同我地傾計。」Kenny說道。
我們三人離開婆婆的家門,婆婆站在門口送別。
「記得著多件衫啊,天氣凍啊,小心身體啊,Byebye.」我在走廊回頭跟婆婆揮手。
「你地都係啊,Byebye。」
Kenny偷偷用手機拍下走廊,然後按了幾下手機。我想他該是發個story吧,做義工這一件好事,很應該跟其他人分享,這很正常吧。
我們向著升降機的方向走,準備去下一戶。婆婆的笑容好像在腦海裡,說道Byebye的回音好像還在走廊裡。人的相遇可以很短暫,可能一輩子再也不見,記不起名字,記不起樣子,但總殘留一點一點東西,可能是氣味、可能是一言一語、可能是無法表達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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