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鴉故事 | 短篇故事集 - <廿八星宿>

——「遙望天際，你能看到甚麼？」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e6jJQt6p8
在穹頂之下，她和他抬頭遙望天際。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4nOrQmG5b

　　蘇菲跟其他活在城市中的小孩沒兩樣。在她的認知中，夜空總是被燈光照得透着一種灰。雲朵、或者是單純的光，就如一層薄而柔焦的紗，蓋在夜空之下、她的雙眼之上，使她對於星辰的概念始終停留於書本或網絡上的圖片。可是在圖片之中，銀河是多麼的浩瀚壯麗——即使她沒目睹過這一切，也能輕易的下此判斷。

　　若然能親眼望到這一切，那該多好。年幼的蘇菲如此許下願望。

　　雅各得悉後，在某天把她帶到了一個沒有光害的地方，於是蘇菲重新撿起了這以年月埋藏許久的願望——她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會在有生之年看到這一切。

　　在穹頂之下，她和他抬頭遙望天際。一時之間，世界變得寂靜無聲，彷彿世界的一切都突然收縮成只有他和她和星際的空間。她感覺自己很微小，如同陽光下在空氣中飄浮的塵埃，永遠都不著地。星星亦很微小，如同帶落在桌布上的餅乾碎，她伸出手去想以手指把它們都掃走，卻發現它們佈滿了視野各方。就彷彿看到物件中的粒子一樣，她看到微不足道的星辰如何受到無形力量所牽引，合力構成這讓人讚嘆的曠世鉅著——浩繁而無邊，絢麗而無際，燦爛而無垠。

　　蘇菲不敢相信呈現在她眼前這一切。這實在是太美了。

　　「這美得不可思議。」雅各突然道。

　　「看着這一切，我突然明白為何星辰的故事如此多。」蘇菲接着說。

　　「當中有哪個是妳特別喜歡的嗎？」

　　「沒有。它們在我眼中都差不多。」

　　「是因為妳認為它們都一樣的愚蠢嗎？」

　　「恰好相反。我倒認為它們展現人類想像力的不同面向，根本沒有可比性。」

　　天空是想像力的畫布，各個文化都於其上繪出過去的神話、未來的預言。蘇菲認為，這些故事可謂過去人們的智慧結晶。人們能以他們的想像力填滿未知，使得他們在眾多地球物種之中脫穎而出，亦使得他們成了今天的模樣。例如說，神話跟金錢其實是差不多的東西，前者以想像力為星星賦予意義，後者則以想像力為紙張、甚至是數字賦予價值。

　　蘇菲抬頭看着漫天星辰，突然有種自己在觀看歷史的感覺。她能想像到過去的人們是帶着甚麼心情，去創作出眾多有關星辰的故事。

　　「想像力的不同面向嗎？那麼妳現在又想像出甚麼來了？」

　　「……桌面上的餅乾碎。」蘇菲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誠實回答道。

　　雅各應該是沒有預想這答案，禁不住笑了出來，說：「妳還真是……想像力豐富。」

　　「那麼你又想到了甚麼？」

　　「靈魂——就是那個 “死去的人們都會化為星星看着我們” 的傳說。在看到這夜空的第一瞬間，我竟然陷於這不切實際的想像之中。」

　　蘇菲從未想過雅各的答案竟如此嚴肅——她本來還以為他會秉持一貫輕浮作風，然後她就可以笑話他的。這答覆使她一時不知道如何回應，只好道：「看來你與我也是不相伯仲。」

　　「在甚麼方面？」

　　他明明就聽懂了，蘇菲想，她討厭明知故問。於是她故意說：「我們都想得太多。」

　　「這是妳喜歡我的原因嗎？」

　　雅各終於回歸他的本性——蘇菲有種這樣的感覺。

　　「所以我才說你想得太多。」她沒好氣地說。

　　「看到如此壯麗的畫面，又有誰不會想得太多？妳剛才不也陷入沉思了嗎？」

　　蘇菲差點反他一個白眼，說：「我相信我所想的跟你所想的並不相同。」

　　「願聞其詳。」

　　「我在想我們是如何的微小。站在這兒，我才感覺到我們平日是多麼自大，以為自己舉足輕重，但到頭來其實只是個淹沒在歷史長河中的無名小卒，與自古存在的星星相比跟本不算甚麼。這種想法卻莫名其妙地使我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心和寧靜。」

　　「我就知道帶妳來此處的決定沒有錯。」

　　「謝謝。」說罷，蘇菲又抬頭看向那使人心境平和的風景。在這兒，她難得可以拋下一切沉重的負擔，靜心享受眼前的美景。而且，這兒有他在。

　　蘇菲握緊了雅各的手。

　　即使她內心某處明白這跟一個甜美的謊言無異，終於有幻滅的一天，但她也甘之如飴。

　　因為這星空實在太美。

「遙望天際，你能看到甚麼？」4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8uFedF2pA
「那是美、是智慧、是神的謊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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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八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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