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鴉故事 | 短篇故事集 - <藏樹於林>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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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藏樹於林>

白鴉故事

May 22, 2020

399

6 Mins 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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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世即地獄，某種殘酷的現實，以直觀的方式向旁觀者揭示。」40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Xt5xrohNQ
即使現實殘酷，魔女也只有前進一途，唯有破壞一切，才能開拓前往未來的道路。

這是個有關魔女與神秘儀式的故事。話雖然說得漂亮，但其實只是個場景描寫小練筆，沒頭沒尾的小段子。

1.

　　在漆黑的森林之中，萊麗雅一人提着油燈緩步走着，在地上拖出一個長長的影子。

　　晚間的森林，本就鮮有人到訪，由其在這亡靈橫行的不祥之晚，更顯得萊麗雅的行為突兀。可是，萊麗雅的臉上沒有任何一絲驚恐，只見她淡然無視腳步踏在樹枝上的啪㗳聲，緩步朝前方行走。

　　「喂喂，妳最好現在拆返，不要再前進了。」

　　萊麗雅聽到聲音，語帶諷刺地問：「怎麼連鬼魂都覺前方可怕啊？」

　　「別開玩笑了，魔女大人妳不可能感覺不到的，再走下去可是會喪命的！」

　　「這樣我就能成為你們一份子了，實在太好了。」萊麗雅開玩笑說——其實說這是開玩笑也不對，被人乾脆地殺死算是對於魔女而言最好的結局了，總好於被人捉回去配種，然後被綁在柱上燒死，緩慢而痛苦。

　　「……恐怕這次不是如此簡單。他們這次比以往都要認真，實在是來真的！」

　　「謝謝你們的提醒，可是我不能不去。」

　　「妳沒搞清這嚴重程度。那群人這次可是出動了——」

　　「——嬰兒。」萊麗雅打斷了鬼魂們的話。

　　「……還要去嗎？」

　　「不去不行。」

　　若然他們只是用貓狗牛羊之類的做點小儀式，萊麗雅還可以裝作看不見，但這次真的是太過份，完全打破一直以來教庭與魔女間的平衡。到儀式完結的時候，魔女們都只能成為那綁在柱上的火人了。

　　畢竟魔女們可沒有那個權力抓來一群嬰兒來抗衡啊，萊麗雅暗付。雖然是可以拜託吹笛人啦，小孩子也總比沒有好，但萊麗雅自問自己實在做不出這種事。

2.

　　瞬間，萊麗雅感覺渾身毛骨悚然，而剛才還在極力勸阻的鬼魂們也失去了蹤影。她就知道，她接近目的地了。

　　明明她自問自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還是不行。她生理上想要逃離這地方，一秒都不想再待在這兒。她盡力壓抑恐懼，然後開始往設置術式的方向跑。

　　來嘛，只要一眼就可以了，她跟自己說。

　　「注視」是人類最原始的魔法與詛咒，只要親眼目睹他們進行儀式，就已經會對儀式有所影響。由其這種極度精緻的活人獻祭，只要讓自己這不相關的外人督一眼，就可以打破術式平衡，使其失控，甚至有可能反噬施術者。

　　術式四周的防備遠比萊麗雅設想的薄弱，說明施術者把保密儀式放在第一順位，看來情況要比之前所預料的嚴重許多——思及此，她又想逃跑了，自己一個怎麼能行，還是逃吧，之後的事之後再想，現在保住性命要緊。

　　鋪天蓋地的恐懼向她襲來，身體中的每個細胞都在叫囂着，讓她盡快盡快離開此處。萊麗雅咬了咬嘴唇，趁着血液滲出的剎那，迅速念了個鎮靜咒，限制自己的情感波動。

　　這樣應該沒問題。她想。

　　恐懼對魔女而言從來都不算甚麼，畢竟魔女自小就活在恐懼之中。若然因為恐懼而停下腳步，那就實在是有辱魔女之名了。

3.

　　可是，接下來的景象，還是令萊麗雅吃了一驚。

　　她停下腳步，躲在樹後微微探頭往外看，然後緊盯着眼前的情境。

　　在她的視線接觸現實的一瞬，一道閃電從天而降，打破了巧妙的平衡。所以萊麗雅在好不容易重新適應黑暗後，所看到的是，在森林之中突然出現的一片空地，與一個失控的術式。術式旁的成年人悉數倒下——那些都是施術者，可謂死不足惜，也不足掛齒。

　　可是在空地中間的才是問題。

　　先不論還赤裸站在術式中間的是誰，可是在那個男人的腳邊所佈滿的嬰兒屍體，實在使萊麗雅移不開目光。

　　也許這就是地獄的景象。

　　若然只是人的屍體，魔女早已習以為常，但這都太多了吧——她低頭看去，根本望不見地面，只看到滿地的屍體、屍體和屍體。就算已經對自己施了鎮靜咒，她還是有一種乾嘔的衝動。

　　在魔女的眼前，醜陋的靈魂卸下一切華美的權力，把血腥與慾望赤裸地展露，底下是無數無辜的骸骨，上面盛放着以血灌溉的鮮花——現世即地獄，某種殘酷的現實，以直觀的方式向旁觀者揭示。痛苦透過人類的共情傳染，教萊麗雅痛得馬上收歛目光，躲回樹後。

　　「出來吧。我知道你望見了這一切。」男人的聲音響起，教萊麗雅的心頭一緊。

　　她認得這聲音。

　　上次聽到這聲音時，正是熊熊烈火燃燒之後。那時他穿戴整齊，甚有威嚴地朗誦着代表魔女審判完結的祝詞。可是現在，他全身赤裸，展露衰老的神色，連話都說得略失底氣。

　　萊麗雅當然沒打算聽從老人的指示。反正此行目的已經達成，留在這兒也沒有意思。

4.

　　可是就在這一刻，她突然聽到了——

　　「混帳跟我滾出來啊！」

　　老人以沙啞的聲線，高呼跟他身份完全不符的粗鄙用語，然後用混雜絕望的哭腔，持續不斷地呢喃著意義不明的短句。

　　這人已經活不久了。

　　萊麗雅止住想要離開的腳步，取代恐懼的是狂喜，她突然就壓抑不住自己的笑意——原來見證這種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之隕落，是如此令人心情高昂。

　　也許是因為她想到了那個被綁在柱上的朋友，亦也許是因為她想到了魔女多年以來所遭受的迫害，某種不知名的力量驅使她緩慢地從樹叢中走出來。

　　滿月的光灑在她的身上，為她那帶笑的臉龐添上一筆瘋狂。她跨越地上的屍體，然後來到已經再也無力站起，如蟲子般爬在地上的老人身前。只聞老人聲如蚊納，繼續重覆各種無意義之單字。

　　他甚至察覺不到萊麗雅已經走到自己身前。

　　直到老人斷氣之際，他突然抬起頭，目光空洞地盯著天空，然後高聲吶喊。

　　「我不服！」

　　這是靈魂在將死之時的吶喊。

　　不忿與痛苦，還有對死亡的畏懼，交織起來的三個字擲地有聲。

　　萊麗雅睨視已經斷氣的老人，也是嘆了口氣。

　　事情總算告一段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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