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我在十年前參加科幻微小說比賽時的作品,最近給電腦清檔案,有點捨不得删,雖然文筆稚嫩,但也是心血。放在Penana,留個念。
「唉!可惜了這一代智者……」
「才四十歲,華教授……怎麼……天妒英才呀!」
「什麼?你說的是那個在世界科技及生物研究局工作、剛獲得兩項國際性醫科大獎的華教授?才剛踏入2021年,華教授就撒手塵寰,他可是我們的救世主,我們的榮耀呢……」
「雖然他在十二歲時被證實了患上肌肉萎縮症,以為他一生也要在輪椅上渡過,誰知他竟以二十七之齡取得科研博士學位。」
「就是因為他研究出新『賽博格』,大大強化了生物體的活動機能,那年見他走上演講台,還文質彬彬地向全體教授及研究生鞠躬,強而有力的身體透過鏡頭轟動了全世界呢!」
「他早期在瘟疫肆虐期間所發佈的新技術,讓傳染病的死亡率降低至百分之二,造福人群,他卻……鳴……」
「對!還有他早前提出的多元宇宙論……等等,華教授的死會不會只是傳聞……」
別,別吵。我的頭好漲,是在提醒些什麼?。迷迷糊糊間,腦海裡隱隱約約閃過了無數的聲音,腦袋剎那之間如萬蟻鑽。我想嗚住自己的耳朵,雙手卻無力抬起,難道我又回到癱瘓的日子?人工肢體果然靠不住……想著、想著,我頭部的疼痛變得加劇,我感到腦袋快被侵蝕得只剩下一口,快停止吧!
我發動了所有力量「啊呀!」的叫喊了一聲。頃刻間,聲音一哄而散。我猛然睜開眼,天花板是刺眼的白。
我環顧四周,左邊竚立的一排鐵櫃鎖上了我歷年來的研究成果,右邊是一個巨型的玻璃櫃,存放了我一個個金燦燦的獎項,是引以為傲的學術成就,我確定了這是我的房間。
我吃力地下床,隨手在床頭櫃裡挑了一片晶片,扭動著身體關節走到房門,把晶片插入特製的門鎖一扭,穿過門框,我便由睡衣轉換成一身筆挺的西裝,剎那間由蓬頭垢面變得端莊得體,這是莉莉最喜歡的發明品,她曾說這東西能節省她外出購物的時間,興奮地要推薦各大商場起用,到了現在,家家戶戶都在使用。我對這項發明品仍有所保留,其實藉由晶片投射在我們身上的衣服是數碼虛影,虛擬的保護膜,虛構的溫暖,事實上人們根本是不著一縷。使用者知道這個原理,導致他們在外與人接觸時也會保持一定的距離。科技帶來的方便拉遠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我認為這個影響倒是喧賓奪主。
不過,莉莉並無把這個影響放上心,待「數碼虛影晶片」通用後,她便天天去試穿不同款式的衣服,試上不同風格的妝容,而她增加的外出時間才是令我們關係疏遠的元兇。
直到有一天,莉莉自出外後便再也沒有回來,她消失了,我直到現在仍不知道她的芳蹤,我隱約記起她好像提過去向,但我與她最後的回憶愈來愈模糊,愈想便愈是感到腦海一片空白。在深思熟慮後,我打算發明一副尋人眼鏡。不過比起這件事,我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待我處理。
我加快速度穿過長而迴旋的走廊,走出了屋外。其實從外界的視線來看我的屋子,只會看見這綠草綿密廣闊的山頭上只豎立了一道厚而大的石門,這是我是運用了空間扭曲的原理「造」出來的家,就如攪拌一杯放涼了的牛奶一樣,先壓出一個凹洞,隨之輕輕將空間屈摺,再刺破空間的表層,這會落下了一個小蟲洞,然後深入表層下那虛浮的空間,不停地攪動,把兩端的空間融合起來,直到你滿意它的容積大小,最後蓋上殞石製的門加以鞏固,同時以另一塊的殞石堵塞宇宙的入口。這個理論看來折抽象複雜,其實做起來很簡單。
可是,這種做法還是存在很大的風險,因為蟲洞與宇宙相連,宇宙出現了太多的蟲洞,若一不小心遇到衛星或是宇宙碎片,便會引導它們撞擊地球,甚至改變了行星體運行的軌道,又或是不小心成了「時間行者」,漂浮於宇宙中,迷離失所。不過這個「家」節省位置,同時能無限地擴大,香港政府對此十分滿意,給了我很豐碩的報酬,而其他國家也漸漸地仿傚起來。
我坐進新購入的沿浮飛行器,啟動反重力功能,回到世界科技及生物研究局,我便往我的朋友──麥教授的工作室方向跑去,剛才提到的沿浮飛行器就是他的傑作。
「華教授!」背後忽爾響起一把爽朗而熟悉的聲音在呼喚我。我轉過身看,果然是我那朝氣蓬勃、滿身閃亮的學生亞當在遠方匆匆跑來。
亞當是我膝下最聰敏的學生,亦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他是生物醫學及基因工程系一級榮譽畢業的學生,畢業後,他攻讀科研,在前一年公開了一篇有關人造生命的論文,嬴得了醫學界的掌聲。他擁有上帝之子的名字,有著與我一般的學業成就,我深信他在將來必定能承傳我的研究成果,我決定邀請他加入世界科技研究局,他二話不說立馬答應。
我以為亞當那麼匆忙會是有什麼新奇有趣的問題考驗我,誰合知他跑到來卻問道:「華教授你怎麼出門了呢?你剛做完了一項手術,需要在家休養。」
我不悅地皺起眉頭,隨口回應道:「我那人造身體那需要休養。」倏然發現亞當話中的不妥「我做了什麼手術?你是在開玩笑嗎?」
「因為你的大腦中樞神經病變,大腦突然萎縮了0.5c.m.,麥教授昨天收到消息便立刻為你進行大腦移殖手術。」
我疑惑地呢喃:「怎麼可能?」我記得大腦移殖技術仍處於試驗階段,是連我也感到棘手的研究。要換掉人的肢體容易,但說到要把人的大腦移殖,也即是把人的精神及思想換掉,根本不能確定人的記憶還保留是否,這是很荒謬的事情。難怪我總覺得有些記憶消失了。我摸著自己的臉、腦袋,內心發問:那我還是不是我?
我不再多問,直衝進麥教授的工作室,大聲斥道:「麥教授,那大腦移殖根本是一項未完成的研究,我不是說過在未得到結論時切忌輕舉妄動嗎?」
麥教授先是頓了頓,然後又悠閒地低頭品嚐手中的調配飲料,半晌才飄來一句:「你現在不是還好好的站在我跟前,還很中氣十足呢。」
「我好像忘記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手術到底還是影響了人的記憶,是不是你的技術有問題。」
我走到他的對面坐下,見他只是望著窗外那灰濛濛的天空,眼神放空,便著急道:「其實……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希望你能正視我的問題而已,免得闖出大禍,大家都不可收拾……如果這樣發展下去,世界真得很快就變成機械式的世界了,人類會消失的。」
「人類消失了才好,他們只會破壞地球,一面依賴天然資源,一面又罔顧環境的保育。自大又自私的人類都滅絕了,世界才能得救。」他的語氣淡淡的,深深地傳來了一股寒意,正如他的體溫。
「人類始終是萬物之靈,怎憑你一個能主宰的!」我反駁,
「我已經遞交了申請,這個研究將歸於我的名下。」他一字一句地在我耳邊說:「與、你、無、關,請你立刻離開世界科技及生物研究局,要不然我會控告你企圖偷取機密文件。」
「那是我的心血,你這個狼心狗肺的人!」回應我的是一片靜默。
他仍是久久不吭聲,我憤然地轉身離去。
「會累積一堆問題的東西是沒有價值的。」他在我離開前拋下了這句話。
我失神地回到家中,路過客廳那特大的投射晶體時不經意的一掃,晶體上便立著了一個影像,麥教授抑首揚聲地宣佈:「華教授早期所謂的新『賽博格』,只是以無機物所構成的機器,也即是人工科技作為身體的一部份有機體。而現在的新科技是重塑你的身體,讓你有頭到尾的脫胎換骨……」我厭惡他那不可一世的神情,反手關掉投射晶體。
我決定躲進實驗室裡,研發尋人眼鏡找尋莉莉去。而我製成出來的眼鏡,能清晰地看到莉莉的影像,也只有影像,但我已沉溺其中。
我在實驗室裡躲了五日五夜,直至第六天亞當闖進了實驗室,我才知道整個實驗室只有自己一個人,這種感覺是何等的熟悉。
我回憶起莉莉曾對我說的話,笑逐顏開地對亞當說:「你沒有聽過『如果你向神求助,說明你相信神的能力;如果神沒有幫助你,說明神相信你的能力』嗎?」然後突然嚴肅起來,回答說「但是我是科學家,腦中只有一堆堆的理論,什麼都要用科學解釋,你說我怎麼可能相信神?」又低下頭,說:「我現在相信神了,我要莉莉回來,是不是進入宇宙就能找到神?亞當,快幫我搬動那塊堵塞宇宙入口的殞石。」
亞當低垂著頭,顯得有一點沮喪,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緊緊地抓著我的肩膀狠狠地搖晃,罵道:「莉莉只是你製造的第一個機械人,你清楚嗎?都五百年了,你還對她念念不忘,你既然如斯地思念她,倒不如再造一個她,反正這星球上除了我之外,有哪個不是你製造的機械人?是你命令他們要像一個人類般生活,他們都只不過是按著你的劇本走而已。你避走到這個星球,創造了這個世界,製造了他們。目的是要為自己贖罪,掩飾你的科技研究早已加劇破壞地球,地球被你毀滅了的事實!」
我的頭又開始發痛了,我按著頭喃喃自語:「這只是一埸我自編自導的遊戲嗎?我記起了點點回憶,當初人類不接受我的大腦移殖技術,我以自身實驗,換了一個形體生存,而他們卻散播說是我死了。」我能生存至今,而他們愚蠢的人類!
「我和麥教授是兩個時期你,你希望我們其中一個能……能……」這時亞當的身體突然發出嗶剝一聲,歪了頭,鼻孔飄出了一縷輕煙。
「亞當,這次是你的失誤,你不該說這些話的。」亞當已經沒有回應。我取出了藏在實驗室一角的一隻銅製舵錶,轉動舵錶上的時針,然後駁上有五百伏特的電源,在這廣闊無人的室裡揚聲道:「我始終是害怕孤獨,還是回去重演一遍吧。」
「轟隆」,我啟動了按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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