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 1939/11/02
大水滔滔,巨瀾奔騰,直搗往繁榮的天津市。正是禍不單行,蒙受日軍的毀傷,苟延殘喘,旋即扯進浪濤裏,再已無力搏擊。那怕如何竭力掙扎呼聲求救,但暴戾凶蠻的洪澇卻一次又一次把他們打下去。月餘,大水退去,望見家園瘡痍,淹沒一切後又沖垮一切,連希望都隨那兇猛的洪水扯去,不禁無限唏噓,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
日軍為殲滅潛伏於周邊的抗日分子,可謂不擇手段,連河堤都扒開,結果導致暴雨來臨時洪水湧入。人人都知道,卻無法說出口。這個年代說真話需要無窮的勇氣,只有倒楣沒有好處。
國破家亡,國土淪喪,外族入侵。大清倒了,民國並沒有帶來和平。幕幕混沌,乾坤一轉,這次換成日本人騎在頭上。猶想當初不少人信誓旦旦效法伯夷叔齊,結果沒幾個月就將豪氣連同周粟都吞回肚去。上有高堂下有妻小,不為日本人工作,焉有米飯可吃?命都沒有了,談甚麼氣節?一身鐵錚錚骨氣,不及柴米油鹽可以果腹,不及為家人帶來片瓦遮頭。時代的巨輪兇猛地輾過來,僅僅為保存性命,已經竭盡全力。大家自我安慰,是迫於無奈,為大局着想,抹去眼淚,與日軍同心協力重建家園。
一群年青小伙子大難不死,在廢墟處抬抬走走,清理頹垣敗瓦。他們算幸運的一群,整條村都沒有死人。據聞大水來時,鄰村好幾戶不是溺斃就是沖到不知何方,村子人口減少一半。人不能勝天,更不能改變環境與命運。生不逢時,時代沒得讓自己選擇,就是如斯無奈。
此時一隊日本軍人邁着八字步巡邏而過,他們的軍服不像當初入城時光鮮,倒是神氣比之前高百倍。見到他們經過,小伙子不喝水,也得即時反射性地低頭。不知不覺間,身體已經習慣這種動作,變成自然的反應。
貌似今天幾位軍人心情好,小伙子沒有犯甚麼大錯,亦非臉目可憎討人來打,平平安安渡過這幾分鐘,項上人頭就此保住。望見他們遠去的身影,不約而同鬆一口氣,抹去額上滲出的汗珠,繼續在烈日下低頭工作。
無巧不成話,一輛黃包車從遠處跑過來。一名穿着灰黑西裝的男人坐在上面,雙手緊抱着一個小包,翹起個二郎腿,對路邊的小伙子投予不屑的目光。他屁股一晃一晃的,態度非常囂張,向眼前的黃包車司機吆喝,命他走快一點。當追及走在前面的軍人,立馬笑嘻嘻地打招呼。
小伙子字識得少,但人識很多。向日本人脅肩諂笑,向中國人頤指氣使,前後兩副嘴臉,紛紛猜想那傢伙是否朝鮮人。
若說日本人可恨,朝鮮人更可恨。屢次狐假虎威,仗勢欺人,與日本人蛇鼠一窩。縱心有不甘,亦無可奈何。小伙子默默服從命運,為那位陌生的司機大哥默哀,然後繼續清理災場。
「哎呀!」
黃包車的輪胎咕滋咕滋的碾壓過路上不平的坑窪,整輛車顛簸一下,那位朝鮮男人整個人彈起半寸,右手下意識抓住車身,才穩住屁股,左手卻不小心鬆開,整個包裹脫手飛墜落地,數錠銀元散在地面。
「停下來!停下來!」
朝鮮人用一口怪異的腔調叫喊,同時用腳踢向司機,催促他停止前進。車未停定,人就急急跳下來,趕忙撿起散在地上的銀元,緊緊包妥。日本軍人其實沒興趣理會這些小事,可是朝鮮人向他們恭維一番,指着司機大哥嚷數句,他們突然不分由說就將司機抓起來掄上幾拳。
無人敢幫忙,所有人默默圍觀,誰都不曾踏前半步。
惟有一個人勇敢走出來,介入日本兵中間。大家目定口呆,見她是一位頗有風韻的美女,貌似接近三十,上身穿一身光鮮的寶藍色棉襖,下身是輕巧暖適的長裙。長髮束成馬尾留在腦後,步履、舉止與眼神,均流露出與眾不同的氣質,與四周穿着破舊滿臉灰泥的人大異。大家好奇圍觀同時,亦擔心她好管閒事,豈料對方一出口就是朗朗流利的日本語。也不知道談了甚麼,日本軍人始肯放開司機。朝鮮人心有不甘,但察言觀色,不敢多說廢話。擾攘一輪,再次坐上黃包車,催促司機快點走。
「哼,原來是鬼子的女人。」
人群中有誰小聲竊道,登時臉露鄙夷之色。日本軍人四下呼喝驅散圍觀的中國人,然後對那位女子照顧有加。
「你們知道東興樓飯莊在哪裏嗎?」
「當然知道!我們常常去那邊吃飯呢!加賀小姐,我們帶你過去!」
「不用了,你們告訴我在哪裏就行……」
「加倉小姐有所不知,最近這處好不太平。我們抓捕不少遊擊隊和學生,他們天天聚集搞事,煽動叛亂,企圖破壞我們大東亞共榮圈的和諧穩定。像你這樣孤身一人,恐怕會遭他們襲擊。」
「對對,反正順路,我們護送你過去就成。」
雖然穿着粗糙的衣服,卻難掩其成熟少婦的身材與風韻,瞧得幾位年青軍人血脈賁張。不過為首的隊長卻非常冷靜,如非聽到一口地道雅正的關東話,肯定以為對方是中國人假扮。中國人或朝鮮人如何學日本語,不是說得太標準,就是口音上有點微妙,這點騙不了以日本語為母語的日本人。若然對方是間諜,決不會做出如此顯眼拙劣的行動。然而身為日本人,又不可能穿得這麼不體面。在搞清楚對方的身分及企圖前,姑且設計挾在身邊,設法套取情報。
喚作「加倉」的女子感覺四周皆是刺眼的視線,只好輕嘆一口氣,感謝各位軍人幫忙。
「米拉,過來。」
大家沒有注意到,一位女孩走出來。她以黑色斗篷罩住全身以及頭部,只露出小小的下巴,櫻桃的嘴唇,以及長長的棕綠色長髮。別說日本兵,連中國人都奇怪,這位女孩有着說不出的古怪,硬是感覺與常人格格不入。
「這位是我在德國的朋友,同樣去見川島小姐。」
「哦,居然是德國人?」
「難怪頭髮顏色如此特異。」
「原來是想找金司令,難怪要去東興樓。」
「加倉小姐,請隨同我們起行。」
不需要隊長吩咐,幾位年青軍人彷彿他鄉遇故知,七嘴八舌發問。例如加倉家在哪,為何來中國,之前去過甚麼地方等等,她自言是去滿洲國探親,順便南下找朋友。聽到她在東京出生及成長,同為東京出身的隊長便假意混在其中,聊及當地的地標及風俗。只見對方回答自然,內容細節殊無矛盾,與自己所知的一致,竟不出破綻。後來她提及過去慣常出入銀座的帝國賓館,連內部裝潢及菜色都耳熟能詳,霎時令軍人震驚。帝國賓館乃法國人經營的高級餐廳,出名服務好價格貴,是上層人士的社交場所,普通日本人連入門的資格都沒有。隊長只是曾經當某軍官的跟屁蟲去過一兩回,所見所聞與她所敘述的無異,開始深信不疑。
至於身上為何穿得如此破舊,加倉小姐只道遇上中國人洗劫,僥倖逃出來。由於以前與川島芳子相識,就找算找她求助。
「加倉小姐與金司令是朋友?」
「我們中學時是唸同一間學校。」
「真的?能不能再說多點?」
苦悶的軍旅生活,最缺的就是八卦。人在天津,有誰不識那位傳奇人物川島芳子?大家當然爭相打聽,加倉也不敢說太多,只道最初在鶴鳴女子中學時與她同班,高中也是同校同學。畢業後只知道她考進情報學校,二人才分開。期間仍然寫信,維持聯繫。
說至此處,無人再敢質疑她的身分。得知對方是川島芳子的朋友,日本軍人更加不敢鬆懈。好好護送入城,直到松島街十三號,遠近聞名的東興樓飯莊正門前,才揮手道別。
這座美侖美奐的中西合璧花園別墅式建築物,僥倖在先月大水泛濫時影響輕微,整體未受明顯的摧殘。拖着女孩,踏上門前石樓梯,穿入拱形大門,腳下是氣派的朱漆地板,與她寒慘的衣着格格不入。服務員乍見這樣的客人上門,從穿着判斷是低等人,頓時擺起不好的臉色攔在前面,想趕她出去。
「我想找川島小姐。」
加倉半步不退,直接用日本語發言。服務員都是中國人,心中嘀咕起來,搞不懂對方來歷底細,仍然拒絕傳話。
「小姐,我們老闆尚在休息,拒不見客……」
「你說是當年一起向校長擲石子的笨蛋來找她就行。」
其中一位比較精明的年青人,覺得對方流露出如此自信,不似是無是生非之徒,悄悄往左衝去木樓梯跑到上面找川島芳子。其他人打個眼色,決定等老闆娘決定,姑且客氣招呼對方,安排坐在一邊雅座。
服務員端來一壺熱水及兩個杯子,加倉淺呷一口,毫不理會身邊的女孩。至於女孩既沒有要求喝水,亦沒有倒水,整個人罩在黑袍下,只露出小小的瓜子下巴。沒有人敢問長問短,店內客人亦在旁邊狐疑打量,觀察情況。捱過好一段時間後,最初跑上二樓的年青服務員終於跑回來,極為客氣地向加倉低頭道:「加倉小姐,老闆娘請你們上房。」
「嗯,謝謝。」
店內氣氛為之豹變,大家爭相討論這位女子究竟是何方神聖,居然只要報個名字就可以與那位金碧輝司令會面。加倉對此未加為意,起身後伸手牽着女孩,跟着店小二走到主樓二樓。走廊寬闊,兩側是對稱的黃銅門與別緻磚木,頂棚以玻璃採光,使人自有舒適寫意之感。轉過幾圈,來到一道門前。服務員叩門示意,恭請二人入內,而自己則掩門退出。
「不脫下衣服嗎?」
加倉聽到房中人一陣哼哼唧唧,隨即脫下棉襖掛好。至於那位女孩,則仍然蒙罩低頭,不發一言。
「想喝甚麼?我叫人準備。」
房內暖氣開的很大,加倉踏上米黃色地毯,仰望牆壁上的暖氣管,然後再注視往中間大床上的主人。
「不用了。」
一具窈窕嫵媚、風姿豔麗的肉體橫陳於雍容綺床,臉容幾分像男又有幾分似女,臉搽脂粉,脣塗口紅,輕漫地叼煙一口,冷眉投向入室的兩位客人。
「加倉(かくら)……加倉……果然是妳啊,神樂坂(かぐらざか)。」
「加倉」只是一個假名,脫變自「神樂」的讀音。知情者一唸,就明白來者是誰。
「不像以前那樣叫我的名字嗎?」
「妳不也沒有叫我的名字嗎?」
「……現在的妳,又叫甚麼名字?」
床上的女人慵懶地稍稍挪動雙腿,身上那片單薄的浴袍,根本無法掩飾她從骨子裏誘發出來的騷味。
「叫我芳子就可以,晶子。」
雙方氣氛稍緩後,神樂坂晶子始低頭抱歉:「對不起,身無長物,連禮物都沒有準備。」
「不用了,大家是老朋友,能夠再見到你已經是最大的福氣。說起來我們有多少年沒見面了?」
默默閉上雙眼,回憶前塵光影,搖頭道:「不記得啦,倒是當年妳英姿颯爽,揚風策馬的身影,依然歷歷在目,如同昨天發生的事。」
那怕如今大家芳華已逝,從少女脫變為女人,卻依然能夠一眼辨認出對方。
「哈哈哈哈哈哈哈……都是多久以前的事?」川島芳子終於起床,動作嬌柔得像一頭小貓。那怕是如此隨便的動作,依然盡展異常的吸引力:「坐!請坐!」
眼前這位就是叱咤風雲,為日本在戰爭中立下無數汗馬功勞的知名間諜,世所周知的川島芳子。在老朋友面前,她的眼神複雜,滿心憂鬱,卻又強作歡笑。如此細微的變化,盡收在神樂坂晶子眼底。
川島芳子吞雲吐霧,婉容玉音,不住的陰霾罩臉:「今天為何事找我?」
「明明就是妳找我。」神樂坂晶子掏出一封信:「為何妳會打探到我的行蹤?」
「在朝鮮和滿洲國鬧得滿城風雨,殺死好幾位日本軍官,我怎麼可能沒有收到消息呢。」
女孩似欲有話,卻被神樂坂晶子攔住。
「當年學校中最知名的乖乖女,頂着一張天真無邪的臉蛋,如今竟然走上殺人叛國之路,真是世事弄人啊。」
神樂坂晶子明明有很多話想說,最後再三凝思,只能回話道:「妳不也是一樣,變成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的金司令嘛。」
二人之間迸出劈啪火花作,頃刻間如電石相擊,無數情感透過雙眼碰撞。川島芳子左手撩開幾綹亂髮,右手把煙管擱在一邊,友好地噴一口煙霧。待煙霧飄揚半晌,她始開口發言:「關於神樂坂家的事……非常抱歉,當我知道時,為時已晚,來不及出手……」
神樂坂晶子雙拳猛得一緊,「嘎巴嘎巴」地抖動:「我知道與芳子無關,背後真正的幕後黑手是東條英機。」
川島芳子好像耐不住性子,又抄起煙管,使勁地抽一口,企圖掩飾內心的翻騰,裝作冷靜地道:「外界只道神樂坂家遇強盜洗劫,殺盡滿門。不過我通過關係,知道妳根本未死。好幾年一直明查暗訪,嘗試尋找妳的下落,但總是毫無消息。直到三個月前,偶然從土肥原那邊竊到密報,才知道妳在滿洲國那邊。」
對方口中的土肥原,自然是日軍知名的特務頭子土肥原賢二,乃東北情報的總負責人。神樂坂晶子匿藏在滿洲國期間,就多次破壞他的好事。
神樂坂晶子望望手中那封信,平淡地說着永難磨滅的往事:「當年東條英機帶同憲兵暗中突襲神樂坂家,全家上下都不幸遇害,只有我及時逃出來。之後幸得先父的朋友祕密收留,並安排假身分,輾轉逃去朝鮮,再取道赴滿洲國。」
至於之後的事,二人自不必多贅。在滿洲國不斷摧毀日軍的軍事設施及補給,殺害好幾位重要的將領,成為民間傳誦的無名英雄。隨着諜報機關一步步收緊,神樂坂晶子的處境越來越不行,甚至被當地中國人出賣,漏夜逃亡。最後得川島芳子祕密派人接濟,才順利逃出滿洲國,然後南下天津,拜會這位舊同學。
「為何要與日本軍作對?報仇嗎?」
神樂坂晶子搖首:「單單報仇,並不能解決問題。這幾年我行走太多地方,目睹太多人事,深深體會到這場戰爭是多麼的愚蠢與錯誤。絕不能讓一小撮主戰派把持朝綱,將國家推向毀滅的未來。所以我希望繼承先父的遺志,讓日本撤軍回國。」
「沒可能,如今日軍形勢大好,多少人從戰爭中取利。收兵終戰,會損害多少人的利益。」
「錯就是錯,不及早糾正,只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到時想回頭也辦不到。」
川島芳子眉毛一皺,似是聽出弦外之音。
「倒是芳子不是替日軍工作的走狗嗎?為何要救我?」
川島芳子沒有說話,眼神怔怔望向遠方。惟極目盡處,皆是典雅瑰麗的磚牆。女孩在兜帽下,冷眼凝視二人靜默。那抹艷唇使勁地吸一口濃煙,兩對眸子終於錯開。川島芳子施施然起床,滅了煙火,走到神樂坂晶子面前。突然雙手往她身上一推,按向牆壁,整個人壓在身上:「你知道自己在向誰說話嗎?」
「當然是老朋友芳子。」
神樂坂晶子一臉堅毅,與川島芳子不同,她那張不施粉黛的素臉上,是說不盡的蒼茫風塵,不嬌不媚的顯照出孤清桀驁。川島芳子嘴角扯起,弧線勾上,皮笑肉不笑。
「幸好我早就屏退左右,不然妳必會大禍臨頭。」
「放心,妳以為我這幾年的逃難生活是白過的嗎?」
川島芳子一把摟過神樂坂晶子,用手指提起尖尖的下巴,朝她眨眨眼,挑逗地道:「我認識的晶子,絕不是這麼有主見的人。」
「人會成長,總會改變的。」
「可是我沒有變。」
耿直堅定的眼神,殊未落於勾魂攝魄的雙眸下。
「我知道,妳還是堅持要復興滿洲國嗎?」
「那是當然的。」
神樂坂晶子撫摸川島芳子那張不再嬌嫩稚氣的臉,回想種種往事,惆悵道:「我所認識的芳子,才不會止步於這麼微小的理想。」
川島芳子笑了,她真的笑了,開懷暢膽毫無戒備地笑出來。
「不愧是我的好晶子。」
猝不及防,一襲熱唇吻來。推不開,也不願推開。一瞬間時光像是倒流回去中學時,這裏就是校園的一角,當年川島芳子穿着西式洋裝,長長的裙子下那對白滑大腿,大膽地在校園無人的一張,如同靈蛇般纏在神樂坂晶子的袴下。純樸的華族少女,就在那天初次品嘗愉悦與羞恥交纏的快感。然而那時的情懷與衝動,早就一去不再復回,只能於心底泛起陣陣漪漣。
神樂坂晶子最先醒覺,別過臉,輕輕推開眼前人,切斷這段虛幻的回憶,讓它回歸至腦海深處。她凝視川島芳子,嬌喘微微,認真問道:「好了,到底妳找我過來,不可能只是聚舊見面吧?」
川島芳子霎時收拾心情,緊抿着那執拗的嘴角,抹上峻冷的臉孔問道:「晶子,妳有聽說過『魔女』嗎?」
神樂坂晶子下意識望望身邊的女孩,川島芳子自然沒有錯過這細微的變化。她慢慢坐在旁邊的空席上道:「租界那邊的報紙可是甚囂塵上,謠傳歐洲戰線那邊出現一位騎着掃帚在天上飛來飛去的『魔女』,將德國空軍打得落花流水。敢情是外國人造的謠,畢竟戰場上創造些荒謬的英雄傳說鼓舞士氣,並不是甚麼奇怪的事。」
神樂坂晶子仍然默不作聲,川島芳子繼續說下去:「如果我都能擁有『魔女』的力量就好了。」
「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只會在童話故事中才出現吧?」
「不,『魔女』是真正存在的,只是與傳說的有點不一樣。」
一剎那神樂坂晶子心臟的跳動負荷達到邊界,川島芳子厲眼一掃,盯向那位一直沒有露臉的女孩:「肆意使用『魔女』的力量,單憑一己之力將駐守在滿洲國的軍隊殺個人仰馬翻。啊啊啊,真是令人羨慕呢。如果我都有那種力量,便可以輕鬆辦到更多事。」
神樂坂晶子倏地緊張,腳步慢慢挪動,護在女孩面前:「……芳子究竟調查了多少事。」
「各方面的事都知道,包括那位小妹妹是『魔女』的事。」
房間內好一段時間,只有沉悶的呼吸聲。川島芳子也不待對方回答,自顧自說下去:「土肥原那邊幾乎將晶子和魔女的情報摸得清楚,重點關注。如非我及時安排人手,恐怕妳早就命喪於奉天了。」
「日本的特務頭子想取我性命?沒有那麼容易。現在的我,可沒有那麼容易送死。」
「不要太天真了,我聽聞那老滑頭新近接收一批異能者,組成一支超能力部隊。每個隊員都擁有不可思議的特殊能力,接連解決無數抗日分子。雖然我不知道『魔女』有多大的本領,但總不可能天下無敵吧?」
神樂坂晶子突然一改話題:「說起來芳子何時動了憐憫之心,花那麼多手段千里救人?」
「真令人傷心,拯救朋友於危難之中,需要理由嗎?」
「我所知道的芳子,不是天真到做事不求回報的人。」
川島芳子微微一笑,將話題轉回去神樂坂晶子身上:「晶子還是和以前一樣,甚麼事都想一個人解決,悶着頭搗弄,結果浪費時間。難道還未醒悟嗎?任妳如何奮鬥,拚了那麼多年,於大局而言都只是不痛不癢,根本無法終結戰爭。」
神樂坂晶子沒有否認,臉上一紅:「對哦,我腦袋沒有芳子那麼好,有甚麼辦法?我辦不到,難道妳辦得到嗎?」
「當然辦得到。」
神樂坂晶子傻眼,差點以為自己幻聽。
「要令主戰派放棄戰爭,自是不可能的事。無人會這麼笨,白白放棄到手的肥肉。不過如果出現比他更強的人插手,打不過對方,縱然萬般不情願,也不得不放棄。」
誰拳頭大誰最惡,戰爭勝負從來由強者來主宰。
「具體意思是?」
川島芳子雙手抱在胸前,站起來正視神樂坂晶子:「最近遇見一位很有意思的人,向我透露一件驚天的情報。如果成功,絕對可以讓日本放棄戰爭。」
神樂坂晶子半信半疑,川島芳子發出極具魅惑的聲音鼓動道:「只要依從我的計劃,不單止日本,以至世界各國列強均不敢再發動戰爭。晶子,妳願意幫我嗎?」
「沒可能,哪有這麼誇張?如果真有這麼厲害的美事,妳早就獨佔,怎麼會預留給我呢?」
「哎呀,晶子都學會懷疑別人的好意呢。事實上土肥原那滑頭,一直都派人監視住我。自己實在抽不出身隨便行動,只好拜託我最信任的晶子幫忙了。」
「妳怎麼知道我會同意?」
「正如我剛才所言,事成後對晶子都有好處。與其持續漫無目的進行不痛不癢的襲擊,倒不如直搗黃龍,幹一番大事。」
「即使芳子說得天花亂墜,都無法讓我信任,好歹說明一下計劃詳情。」
「不行,事關機密。如果晶子不同意,我就不會說半隻字。但是我也可以保證,這個計劃絕對可以實現妳我的願望。」
神樂坂晶子思索時,背後女孩突然開口質問:「川島的願望是甚麼?」
「亞加米拉!」
女孩示意神樂坂晶子退開,主動走到川島芳子面前。
「驅逐日軍,復興滿洲國。」
神樂坂晶子聽罷,露出哀傷的神情。川島芳子指責自己徒勞多年而未竟其功,她不也是同樣嗎?忍辱負重多年,在日本人面前當一條聽話的母狗,那樣又如何?這位滿洲公主,直到今天仍然在造着復興家國的夢想。然而距離目標仍然相當渺茫,見不到一絲一毫的希望。
「聽上去不像是謊話……但是也不是完全的真話。你的野心,大得令人可怕。」
川島芳子緊抿着嘴唇。
「不過那些事與我無關。」對方又問:「妳不會背叛晶子,真的可以實現她的心願嗎?」
「當然。」
女孩點點頭,雙手緩緩撥開頭罩。目睹她的尊容,連一臉淡定的川島芳子,都不禁倒抽一口氣,無意識間倒退半步。
女孩子外表似是八、九歲左右,明顯擁有不屬於人類的五官:菱形瞳孔中閃爍着白色異光、左右尖銳雙耳、一頭棕綠色帶光的長髮。在室內的燈光下,皮膚泛起詭譎的鱗光。一條尾巴自袍下撥出,拖曳於地上。
「我乃『變幻』之魔女,亞加米拉(Agamira)。」彷彿有著一股攝魂之力,展露出非人的外表後,亞加米拉迫近川島芳子道:「假如真的能夠實現晶子的夢想,我便同意協助妳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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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定期更新作品,無新稿發布期間墊檔用。
設定上是平行世界二周目的世界線,部分歷史事件及人物與這邊世界並不一致。
原稿自中學起構思,陸續搜索收集很多資料,直到大學還在慢慢寫。
由於時間線比同系列其他作品更早,很多人物設定、事件關係都有連繫。3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QfCSPxeC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