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兒不禁多留心他兩眼。只是這位叫「修秋」的傢伙看上去自有一股傲然凜冽之氣,頗為引她注意。瞧他年齡不長,孟知章卻對他甚為有禮,向來的座位都轉讓給他,嘀咕該不會是甚麼大人物,故此自己畢恭畢敬地以正姿而立。
「閣下就是曉秋?很高興認識妳。」
「我也是。」
「據知章說閣下之前幾次順利竊得鬼子意圖向天津租界外國銀行進犯的消息,讓抗團能及早通知各銀行銀號早作準備,保護白銀不致被鬼子搶走,真是大功一件。」
日本向來想從各方面搞垮中國,金融貨幣更是重中之重。即使佔領京津一帶,強推自己的貨幣,卻從未受人民以至租界外國銀行的承認,其中法幣仍然廣受信用,即使日本屢次使其貶值,仍無從動搖大眾的認受性與信賴性。忍無可忍的日軍決定向租界外國銀行及銀號庫存白銀出手,幸好王平兒父親就在日本人控制的中國銀行工作,無意間打聽到這重要消息,及早通知抗團,再聯繫銀行銀號及早準備,成功與衝上門的日軍周旋力抗,保住白銀。
父親總是如此不小心,老是忘記鎖房門。王平兒往往趁父親不為意甚至不在家時,偷偷潛入他的房間翻看銀行文件。甚至好幾次不知是否有心抑或是無意,偶爾會在言談間提及工作上的事。自小耳濡目染,對金融市場的事亦略懂一二,往往抓着他的說話中重點推測,及早將日本人在金融市場的動向報告抗團。
後來王平兒心想,父親是否臥底,故意向自己洩露情報,無形間成為與父親關係趨緩的轉捩點。
「父親……你愛國嗎?」
有一回王平兒忍不住,私下認真問父親。
「當然。沒有人不愛國,愛國是本分。」
那一刻她萬分感動,一股熱血湧上心頭。也許自己錯怪了父親,即使幫日本人工作,但未有忘記中國人的本分。那一刻她忽然感到自豪同時慚愧,父親長年忍辱負重,不由得改易眼光。同時堅定自己的意思,在抗團中努力工作。
在天津抗日組織絕非只有抗團一家,王平兒心想父親也許是其他組織的成員。大家同樣齊心抗日,無分彼此。即使在抗團中,王平兒亦無意炫耀功績,自知好運從父親處竊聽情報,不費半分力氣,不值一提。再說這些事皆屬抗團祕密,怎麼能隨便向外人炫耀半句。敢情是孟知章將自己的事告之修秋,她憶起方才自己沒有出手阻止日本軍人打中國人,與其他愚昧的眾生沒有分別,心中有愧,慨然道:「打擊鬼子,粉碎他們的陰謀,是人人應盡之責,根本沒有甚麼了不起。」
「了不起!假如中國四萬萬同胞都有妳這樣的識見,何愁外敵侵凌?如今我國河山處在水深火熱之中,連這樣一位女子都沒有見利忘義叛國投敵,實屬難能可貴。」
即使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但僅憑這一句話,便燃起王平兒內心的那團熾烈之火,投予強烈的認同感。會在此時此刻發出如此胸臆,絕對是愛國有為的好青年。
「話說為何這麼早到?不是說好十時半嗎?」
「我想會不會有甚麼新任務,半刻都等不了,決定提早報到。」王平兒嘴上說得漂亮,事實是自己無處可去,又不想獨留家中對着麻煩的老而不,才提早動身出門。孟知章向修秋道:「曉秋向來對抗日十分上心,委託她調查的工作都很仔細,故此我第一時間就想到她。」
受孟知章稱讚,王平兒心下竊喜,看情況果真有新的任務。孟知章說尚有另外四人未至,安排她先坐下來。修秋與王平兒同樣有志抗日,大家天南地北聊起來,頗有相見恨晚之感。令王平兒意料之外的是修秋今年才虛歲十九,乃地道北平人。因為任務路過天津,將要參與接下來的行動,遂由孟知章安排留下來。平兒好奇探問這次行動內容詳情,然而修秋未有言明,只道人齊後再說。
第二位上門乃同為調查組成員的同昌,平兒曾數度與他一起行動。長得比別人高大,更顯得出類拔萃,容易令人留下第一印象。外表文質彬彬,舉止秀氣若古代文人。即使見到房內冒出一位陌生人,並未教表情顯露特別變化。孟知章同樣向他介紹修秋,雙方禮貌握手,隨即安排坐在王平兒身邊。
「怎麼又會見到妳?」
「這是我的台詞吧?」
王平兒見他同樣從口袋中掏出一本書,然後甚麼都不管,就是低頭靜靜看。同昌最大特徵,是書永不離手。即使進行任務,亦堅持在懷中藏書。只要有丁點空餘時間,便不分由說旁若無人沉醉在文字之中,孟知章見之亦只有搖頭苦笑。雖然有人質疑他常常一個人走神,然而同昌以事實證明,在進行各項大小任務時均從未失手,人品亦值得信賴,根本挑不到任何毛病。手中有沒有捧書,與任務有否專心,從來是兩回事。
修秋投來好奇的視線,清楚見到他雙手捧起的是屠格涅夫的《羅亭》,滿意地點頭:「省行的手下都很出眾呢,就是在危難之時,不忘進修武裝自己,以待他日復國時能成為有用之軀。」
「嘿嘿嘿,你太抬舉了,事實上我們這邊也只有他一人會這樣。」「省行」是孟知章在團中的代號,聽到修秋的稱讚,知章卻是滿臉愧色:「其餘都是未成熟的青年,希望不會拖閣下後腿。」
孟知章推托之辭,被修秋視為謙遜。王平兒望見孟知章微微困窘的苦笑,眼珠子一轉,很快想到某個答案,跳上去小聲問:「你該不會連『她』都請來吧?」
「正是如此。」
「開玩笑吧?」
「我何曾懂開玩笑?」
王平兒早在加入抗團前已經認識孟知章,亦是由他引薦入抗團,長年認識的熟人,百分百肯定他大腦是滿滿結實的榆樹,毫不會開玩笑的踏實人。
「為何要她來啊?」
「時間緊迫,沒有時間慢慢找人,只好拉她來充數。」
見到二人交頭接耳地傾談,修秋奇問:「有何問題?」
憶起方才孟知章尷尬表情,再望望眼前修秋流露期望與信任之貌,心想只要「她」出現,絕對教他瞠目結舌不能言語,前言盡數吞回。
「早安早安!」
說曹操,曹操就到。要來的,始終要來。避得過初一,逃不了十五。總而言之,令二人頭大如斗的麻煩人物,終究是登門造訪。
「省行你為何選擇早上開會呢?午飯後不行嗎?不過我習慣睡午覺,不好好臥一頓會沒精神,所以最好都是三時後再找我。你老是不聽我的話,好像今天偏生要早上十時到達,你知道早上八時很難起床嗎?幸好我夠聰明,不刷牙不洗臉就闖出門。嘿嘿嘿,沒想到鬼子都當我是鬼,穿過哨站時眼尾都沒掃一眼,搞不好我以後可以靠這副樣子縱橫天津……」
王平兒過去同班同學楊白寧,在抗團中代號叫「心妍」,但是不少人背地裏稱呼她「口妍」。她那張嘴太厲害,無論何時何地都可以高談闊論東拉西扯好幾小時全是廢話污染空氣,聽者無不嘔悶煩死。像今天這樣子人未至聲先到,已經是家常便飯。
果然修秋愣住好半晌,才冒昧插嘴問:「這位是……」
孟知章尚未回答,楊白寧卻搶先衝去握手。仆過桌子,雙手扯起修秋的手,上下用力揮動。修秋仍然未能搞懂眼前究竟發生何事,楊白寧毫無隔閡,向孟知章誇道:「原來有新人入團,有前途啊小兄弟!中國需要像你這樣的進步青年,齊心協力抗日,才能將鬼子盡數掃出中國。」
醒醒啊!他坐的是之前知章的座位!怎麼可能是新人啊!王平兒內心冒出冷汗道,卻未能提早宣之於口。倒是孟知章一副放棄鬥爭的表情,敷衍回答:「對對對,楊姑娘所言極是。」
明明是一番義正凜然的決志,但從楊白寧嘴中吐出,就像是笑話大甩賣,半點都不嚴肅莊重。她口若懸河,似乎連透氣都沒有,一張嘴就像機關槍突道:「不過你都背好誓詞嗎?誓詞這東西唸完就要燒,太不近人情了。雖然說要保密,但人家也想留來紀念嘛。你想想將來老去時,抱着發黃的誓詞,自豪地向孫子訴說當日抗日的英雄事蹟,不是很美好的事嗎?來來來,我們找天上北平,與抗團上面的大學生說兩嘴,改改陳腐的規則……」
「等等這些事可以隨便說出來嗎?」
「小子現在不多說點真話,將來連說的機會都沒有。人生就像一場戲,該說的時候就要說。對不對?同意嗎?好,夠快人快語。敝團很多人都不擅辭令,話也不多說半句,悶煞我了。做人不能這樣沉默,尤其是置身這個大時代下,更需要學會吶喊,將心中的抑鬱宣洩出來,這樣子才有勇氣活下去。」
顯然修秋意思才不是這樣,明明想出言回答,但對方一輪機關槍般的密集說話,根本找不到任何插入的時機。孟知章及王平兒只有流露同情的目光,目送修秋遭受非人道對待。楊白寧握完手後再掐他的肌肉,幾乎由頭到腳都摸一遍。修秋想退開,可是眼前這位女孩子的力氣自己更大,一時間竟然不易掙脫,顯露驚訝之相。
「呃,原來同昌你都在此嗎?今天究竟是吹甚麼風?咦?《羅亭》?陸蠡的譯本?好傢伙,哪裏抄來呢?我在租界找了好幾天,都不見他出版社的小說,如今時勢大家都藏私,這些書越來越難找。哎呀不說猶自可,一說幾把火。以前還可以看外國的報刊書籍,自從鬼子入主後就全面封鎖,市上只有幾份報紙裝點門面,一律是官方喉舌。我說呀,中國人建城牆抗外族,日本人建城牆圈養人民,反了反了。明清以降積弱,就是搞閉關自鎖。甚麼中國地大物博,自給自足,一切不假外求。屁啦!自己躲在城牆中沾沾自喜夜郎自大時,外國人已經環遊世界一統天下。做人不單要走出去,也要讓人走進來。鬼子好學不學,竟然學閉關鎖國,找死嗎?還要我們這些學生格守本份好好學習,思想不應政治化?我呸!學生就要參與政治啊?我們心底裏的良知和使命,關心社會國家。想想五四運動時,就是我國偉大進步的學生打響第一炮,才有轟轟烈烈的新文化運動。鬼子用心歹毒,就和封建皇帝一樣,想所有人埋首讀書,風聲雨聲都休關吾事,當一位麻木的奴隸,順從的平民。鬼子搞洗腦教育,我輩年青人偏偏不唸書,要氣死他們。長此下去,我怕鬼子死得更快!沒半點智慧,回去日本老家唸多幾年書啦。喂,同昌,我問你在哪裏買啊?介紹一下,給我打個八折……」
博生以書遮臉,敢情是嘔出白泡,沒氣管她。這傢伙處身之所,必定變得異常呱噪,喋喋不休的聲音從沒間斷,直到永恆,恐怕世界末日前一刻都不會休止。要令楊白寧住口,恐怕只有宰了她才成。所以同室中大家只有無奈相視,內心苦笑。修秋趁她與博生糾纏時脫身,問孟知章道:「她是誰?」
「行動組的心妍。」
「行動組?竟然是行動組?話這麼多怎麼能當行動組?」
「如果我說她光用嘴巴就能殺人,你信嗎?」
修秋以狐疑的目光盯向孟知章:「你在開玩笑嗎?」
「我何曾懂開玩笑?」
「他確實不是開玩笑。」連王平兒都舉手附和。
如果說王平兒是典型溫婉賢淑,楊白寧就是出眾豪邁不群。從小到大就吵着一張嘴,無論是男生女生都可以隨便插口聊天,天南地北口不擇言胡說八道,亦只有王平兒這位知心好姊妹才耐得住性子聽她說廢話。雖然一張嘴巴很討厭,但辦事能力倒不差,白目的個性與口才令她可以毫無阻隔地與任何人插口,自來熟般隨便套話。
「哎喲!曉秋也來嗎?沒想到妳都有份參與這場大行動呢。看樣子我們出人頭地的機會要來了,一口氣幹掉可惡的鬼子,心情超舒暢呢!不過我甚麼都不懂啊,要是行動失敗怎麼辦?到時你一定要幫我啊!」
「明明妳是行動組我是調查組,應該是妳救我才對。」
「大家互相扶持幫忙前進才是好團隊好朋友……喂妳知道任務是甚麼嗎?省行,今天叫我們來所為何事?怎麼皺着眉頭,這處你是最大,當然由你來話事。做人應該少說話多做事,你直接說要殺誰,殺多少人,我們自然會去辦啦。」
「一會再說……等人齊再說……」
「透露少少都不行嗎?反正我們同是有志一同抗日的好青年,何分彼此。人少少就說一點,人多多就說多點。遲也是說,早也是說,晚也是說,不如快說。正是有屁快放,鬱在心中,很容易出毛病。」
孟知章快要被她迫到吐血,聽她的瘋言才真的有病。即使如此還是堅持找她,自然有其道理。雖然楊白寧一張嘴多廢話,但很容易混進任何場合像魚兒般自由活動,也擅長射擊,故此很快獲分配至行動組,亦成功殺死兩個日本人。對此王平兒甚為羨慕,也想手仞幾位日本人。奈何自己幾番申請,孟知章都不允許,只能待在調查組中。
「我們調查組十分重要,行動組能否成功,取決於我們的工作。萬一情報不周全、有錯誤,就會害前線的同志遇險。」
孟知章所言,她當然明白,但就是無法阻止自己內心那團愛國的火焰,至少能夠殺死一個人都好。她奢望如此久,對於這次行動同樣期待。就算未能撥入行動組,亦會盡力完成指派的任務。
內心煩惱時,楊白寧仍然在耳邊東拉西扯說着廢話,活像不用透氣般從未間斷。平兒只有一直「唔唔唔」點頭,亦未為意她說話內容,只道為何會議尚未開始,究竟還要等幾多人,早知如此晚點到比較好等等。
亂七八糟遊思妄想半小時後,餘下兩位團員到達祕密基地,據孟知章介紹,男的叫國立,女的叫宛之,理所當然都是代號;前者屬行動組,後者為調查組。王平兒從未與二人打過照臉,只好微微點頭。國立那黝黑的膚色及粗魯的行動,令她有些許畏懼;反而宛之是出水芺蓉般的美女,由化妝至穿着都甚為得體,彷彿是千金小姐般,連同為女人的王平兒望之亦不禁砰砰心動。
孟知章確認所有人齊集,宣布開始會議。王平兒覺得奇怪,六人中只有兩位是行動組,其他四位是調查組。再者會議的主持人不是孟知章,而是修秋。楊白寧還想說話,被王平兒早一步扭扭屁股,害她叫痛閉嘴。修秋當下猶有餘悸,見楊白寧未有打斷他的發言,始才鬆一口氣。
「最近我們收到情報,大漢奸川島芳子如今確實處身於天津,似乎未有計劃回北平。」
修秋快人快語,開門見山。雖未直接點題,但顯然是次行動目標必然是川島芳子。在場眾人早已隱約感到此次集會不乎尋常,料及定然有大行動。但實際聽到暗殺對象是那位臭名昭著的女漢奸,不禁既驚且喜。
刺殺川島芳子,是無數中國人的心願。此君一直為日本人效力,拉攏國軍將領,出賣國家情報。她經營的東興樓飯莊,更是無數日軍將領官兵聚集的場所。雖然川島芳子如今已經失勢,不似以前「金司令」時威風八面,但爛船總有三分釘,自身人脈及影響力尚在,保護依然周到嚴密,也掌握不少中日兩邊情報及人脈,絕對是不能掉以輕心的對手。
「接下來是高度機密,如果不同意行動,無興趣參加者,請在此退出。」修秋嚴肅地道,眾人連半分腳趾都沒有挪動。大家意志齊一,根本找不到理由退出或拒絕。
「俗語說危機危機,有危就有機。這行動高風險高回報,就算粉身碎骨,都要挑戰一次。何況川島芳子乃大大有名的漢奸,若然我們成功暗殺哎喲!」王平兒大力掐着楊白寧的小腹,害她尖聲叫痛,方打斷她永無休止的說話。但是她那番說話,頗為切入正題,代表在座眾人的想法。
「據最新得到的情報顯示,八月十五日,她會攜同好友李香蘭及一位朋友,到租界內敷島料理店共聚晚餐,兼慶祝生日。據聞她不打算帶隨從,只有三人在席。川島芳子向來守衛森嚴,行藏小心。像這樣的破綻,絕對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修秋說至這裏,同昌突然舉手問道:「川島芳子每年生日,均會大排筵席,很難想像她會低調慶祝。請問這份情報的可信度有多高?有沒有考證其真實性?」
「我們一直派出團員埋伏在東興樓附近監視,早於數月前川島已經從北平回來,至今尚匿藏於飯莊內。」川島芳子最近半年深居簡出,甚少宴客,故此不常露臉。要覓得她的行蹤,需要無數的時間及人力。孟知章沉靜地回答道:「國立乃於敷島料理店當兼職,日前竊聽到一通電話,有一位叫『金』的女士於本月十五日晚上留座,預約該店華之間三人份的懷石料理,同時指定由老闆親自招呼。自稱姓『金』,出手闊綽,而且提出種種要求,都得到該店老闆點頭允諾。女性,有身分有地位,能隨便支使他人,自稱叫『金』,很自然聯想到是川島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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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看舊時原稿,楊白寧(心妍)與鍾薺(苑之)是筆下很罕有的兩位角色。
前者是話嘮,我發現後來好像都沒有設計過類似的角色。作為WEB連載,這類角色很方便擴充字數,她說一句話就破百字,說十句就破千字,真輕鬆。
為何後來沒有再設計類似角色呢?我覺得可能是大學寫作劇本後,由於要因應演出需要,演員不會背那麼長的對白,現實也不會有人說那麼長的話,追求合理化下自然沒有再構思這類「話說很長」的角色了。
鍾薺是另一個極端,當年還未完全設計出奏(カナデ),她算是筆下最具魔性,最有女性魅力,亦正亦邪的女性角色。直到後來確立奏(カナデ)後,加入很多佻皮活潑的個性,才讓二者有點分別。
然後比較煩惱的是第一部天津篇後段死很多人死很大,如果大家不想某某角色死亡的請留言打打氣,我再看看救不救得回來。不然一個不小心除西安旅行團一伙人外其他全滅也不意外XD
另外本人找到辦法讓原稿全部每段分行了,以後統一辦理,讓讀者看得更舒適。2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a4RFRpoIQ